“我原以为这次世子会领军来勤王……”她用力咬住唇,强忍住内心翻涌的难过与失望。
她带着箭伤、策马穿越风雪、几次快要晕倒却靠信念支撑着坚持下来,原以为能够见到心爱的男子……
李嗣源细看她神情,淡淡说道:“世子身份尊贵,且年龄尚幼,去年才行冠礼,素来又未娴军旅,岂能让他以身犯险。”
清姿点头,轻轻抿了抿唇,将眼中的伤感用力敛去,诚挚地望着李嗣源:“大太保说得是!”
这时,1个妇人掀开帐门,用托盘端着热气腾腾的瓷碗走进来:“大帅,给夏姑娘煮的粥好了。”
李嗣源对清姿道:“我还有军务要忙,明日再来看你。医帐那边在给你煎药,你先喝点粥再服药。”
“多谢大太保!”清姿双目盈满感激,笑靥浅绽。
李嗣源点点头,转身正要离去。
“大太保请等1等!”清姿忽然唤道。
李嗣源回身问道:“夏姑娘还有何事?”
“呃……我来之前,跟我哥打听了1些军事机密,不知道对大太保是否有用。”清姿说着,瞥了1眼旁边端着粥的仆妇。
李嗣源深邃的黑眸望住清姿:“夏姑娘尽管说来。”
清姿见他并不让仆妇回避,心知是信得过的仆人,便不疾不徐,吐词清楚地11道来:“朱友谅有7万人马,其中有两万驻扎在陕州城内,主要用来防守城门和巡逻街市。5万布防在黄河边,防备你们从北岸渡河来攻。
“孙德昭有5万人马,全部驻扎在陕州城内,主要用来看守天子。朱老贼准备率领2十万人马,从汴梁过来,他走哪条路,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大约是本月初6出发的。”
清姿说完,忐忑不安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带来的军情对他是否有用。
李嗣源负手于身后,眉宇深敛,沉思着道:“多谢姑娘,你所说军情,比我军斥候探到的更详尽。”
清姿1听这话,知道自己带来的军机有用,不禁发自内心感到高兴,对李嗣源嫣然1笑:“大太保不用客气,能助河东军勤王立功,我比什么都欢喜!”
烛光下,她的笑容像1朵从清澈碧水里开出来的白莲,冰清玉润,光华潋滟,美得惊心动魄。
李嗣源只觉呼吸微微1窒,忙移开目光,对侍立在旁的仆妇道:“粥凉了,伺候夏姑娘喝了吧。”
“是!”那仆妇端起粥碗,来到榻边。
“大太保请早点安歇,恕我有伤在身,不能全礼!”清姿坐在榻上微微躬身,双手交握放在腰侧,垂首低眉相送。
“不必多礼,好好养着吧!”李嗣源摆摆手,转身离去。
目送他英伟的背影掀帐离开,清姿眼中漾出泪光,嘴角却绽开笑意,心里悲喜交集:亚子哥哥,今天我见到大太保了!离我见到你,见到晋王爷,已经不远了!
她就着仆妇的手1口1口地喝粥,却完全没尝出任何味道,心里千回百转呼唤着:“娘亲,等我见到晋王爷,定要把你去世前呼喊他的话,全都告诉他……”
箭头入肉不深,清姿晚上发了1会低烧,第2天早上醒来就退烧了。
第2天,李嗣源并未如他所说来看望清姿,清姿知道他军务繁忙,亦未放在心上。
傍晚时分,她在仆妇伺候下用完晚膳,服下第2次汤药,突然帐门外传来站岗士兵的声音:“夏姑娘,少将军来看你。”
“请进来!”清姿的声音如风动琴弦般清悦动听。
帐门掀开1角,1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少年站在那里,朝里面探头看了1眼,似乎有些胆怯。
“进来吧!”清姿拥被坐在榻上,刚喝完药的嘴唇湿润红艳,笑起来露出的牙齿洁白闪亮。
少年1探头,正好看见这样明艳动人的笑容,不禁头晕目眩,站在那里愣住了,半天不动弹。
清姿又着急又好笑:“你有何事进来说吧!”
少年终于鼓起勇气掀开帐门走了进来,头却垂着,两腿1叉站在地上,抱拳行了个军中之礼,像禀报军情1般,恭恭敬敬道:“奉父帅之命,来看看夏姑娘伤愈否!”
“父帅?你是大太保的儿子?”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啊,你是他的养子,李从珂!大太保提过你,是你送我哥走的。”
“正是!”李从珂仍然垂首低眉,抱拳在前。
“你坐下说话吧!”清姿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敢!”李从珂站在原地不动。
“额……”清姿只得任由他保持那个姿势站着,问道,“昨天你送我哥到哪里?我哥跟你说啥了?”
“我送夏公子往西走了2十里,看着他过了黄河,到了南岸。南岸不像北岸山高林密,想来不会再遇山贼。
“其实……自从我军驻扎此地,山贼都躲入深山不敢出来,昨日恐怕也是断粮太久,冒险出来觅食,不想就被你们撞上了。这种情形想必不会再有,夏公子应当无虞。”
李从珂1字1句说得很清楚,头却1直垂着,不敢看清姿。
清姿点点头,秀丽的柳眉蹙了起来,叹口气道:“山贼是不会再遇到了,只是他如果遇到巡逻的梁军,该如何解释呢?”
“我问过他,他说有他师父孙德昭,梁军不会拿他怎样。”
“但愿他无事……”清姿眼中仍凝满了担忧。
“父帅还让我给夏姑娘1块令牌,夏姑娘若有何事,可以凭此令牌随时进入中军大营找我父帅。”李从珂终于抬起头,从怀里拿出1枚手掌大小的长方形青铜令牌。
清姿以为他会直接递给她,摊开手掌等着。谁知这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跨前两步,将令牌放在她榻边的锦墩上,然后又回到刚才站立的地方,垂首站定。
清姿够不到,只得暂时不去拿。
李从珂虽然垂着头,但眼角余光看见清姿并不拿,便道:“这令牌十分要紧,夏姑娘赶紧收起来吧!”
“啊,好的!”清姿秀眉1蹙,心中有几分怨这少年。她掀开被子,吃力地挪动着伤腿,咬牙忍着箭疮疼痛,将腿挪到了地上,然后1步步艰难地朝锦墩移动身子。
李从珂这时终于看出清姿身子不便,在清姿快要够到令牌的1刻,1个箭步上前,拿起令牌递到她手里,然后像被烫着1般,飞快缩了回去,往后又退回了原地。
清姿无奈地苦笑了,坐在榻边拿着令牌细看,见上面雕镂着猛虎纹路,正面镂刻1个“帅”字,背面雕镂“横冲”2字。
大太保李嗣源在战场上1向横冲无敌,故而人称“李横冲”,他手下的亲兵营也被晋王赐名“横冲都”。
“夏姑娘,那我就告辞了!”李从珂突然说道。
清姿正着迷地看这枚令牌,被他吓了1跳,抬起头来:“啊,好的,少将军请慢走!”
李从珂飞快瞥了她1眼,那张敦厚的脸霎时间红了,忙转身逃也似地快步走了。
清姿低头继续翻来覆去看令牌,并未关注他离去。
第2天清姿可以下床慢慢走动了。
虽然她有令牌,却知道军营里不可乱走,因而并未走出这间军帐,只偶尔地掀开帐门,在门口站1会儿。
第3日午后,清姿忽然听见杂沓的脚步声、马蹄声在营地来回穿梭,伴随着将士们列队的号角声和口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