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后坊“杀”
刀枪剑盾狠狠冲撞,血水飞溅,刹那浸透了地面,辇车周围的侍卫,伤痕累累寸步不退。
横错交抵的尸体在辇车周围堆成小坡,魏兵似乎不知疲倦,再次在百户率领下,冲踏过来。
百户刀光所到,杀倒一片,以伤换死,锐不可当。
分割各坊的坊墙已经炸开,本来是巡查监视的坊楼却还基本完好,曹易颜也在紧张地观望着。
“猛将啊!”
“这是和时辰赛跑!”
其实护驾侍卫,是分前中后三队,现在就是趁前后两队没有返回,击破辇车侍卫亲军,刺王杀驾!
这看起来许多时,其实才五分钟都不到,辇车已经被分割,袭击,包围。
曹易颜看到潜伏的人,发动起来这样顺利,感慨之余,却觉得缺了点什么。
“太顺利了。”
“这是刺王杀驾,却顺利得不像真的。”
一朝天子,再怎么样计算周密,怎么样誓死拼杀,都十之八九会中道而崩。
至于牺牲,悍勇,那是基本付出,都不值一提。
曹易颜举着手里的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战场,努力寻找着蛛丝马迹,果然,给他看到不对劲的地方。
“皇帝遇刺,竟然不急着冲进去?”
“还有那弩车,是怎么回事?准备那么多弩矢?”
“皇帝真的在车上吗?”
尽管看起来正常,都很顺利,但他还是不太敢相信。
“我的运气向来不错。”
“但每每遇到苏子籍时,似乎就有些流年不利的感觉。”
想到这里,曹易颜就心中警惕起来,紧盯着战况。
就在这个时候——
“老金!”化作矢尖,冲在最前端的百户,后面一人似乎中了一刀,闷哼一声,踉跄了下。
“走好!”百户头也没有回,更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掉队,必死无幸。
百户微微抬头,刀光大开大合,劈入身前一寸的空处。
恰如配合默契,下一瞬,披甲侍卫补入空位,撞到刀锋上。
“噗”
刀锋滑动,切开喉而不凝滞。
发丝舞起,身形腾越间,周围一切都显得慢了下来,百户只感觉到迎面的风太重,太沉,阻碍了步伐。
百户确信,自己从无有过这样这样的感受。
刀与自己,几乎融为一体。
这就是身刀合一的境界。
尽管不是时候,但百户还是情不自禁扯出微笑。
眼前骤然一空,大驾近在眼前。
哈——
沉重呼吸,种种心跳,周围一切声音俱都远去。
百户只看见周围几个侍卫,年轻的面容上充血的眼球,以及觉悟的神色,那是誓死抵抗,争取时间的决意。
只要抵抗几分钟,侍卫就会赶过来合流。
“杀!”
百户发出了最后嘶吼。
只见一道眩目冰寒的刀光笼罩了全身,空气中立即发出尖锐的啸声,剩余数米距离,一穿而过。
剑术或刀术上如果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一瞬间,可以爆发出可怖的杀伤。
武道称之“身剑(刀)合一”或“驭剑(刀)成气”,只见冰冷的刀锋划过空气,拉出啸鸣之音。
“啊啊啊”侍卫的惨嚎中,根本来不及抵抗,连甲带人切开,内脏肢体飞溅,刀光不绝,斩入銮驾之上。
长刀几乎无坚不摧,深深没入车内,留下深刻的痕迹。
百户探出身子,一把打开重重帘幕,合身冲入了辇中。
“没人!”看着空荡荡的辇车内,百户全身剧颤,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接着,深深寒意涌了过来,几乎瞬间到了隆冬。
“哈哈哈——”百户狂笑声中,眼泪都流了出来:“杀了狗皇帝了!”
飞身奔出的同时,刀光绽放出绚烂的光华,几个冲来护驾的亲卫,被他一刀枭首。
“狗皇帝死了!”
“哈哈哈哈哈!”
狂笑着,他冲入人群之中,粗鲁踹过水洼,全身湿透,一路狂奔。
“快走,快走!”
哪怕是知道自己率领出来的子弟,不太可能幸免,一旦发觉辇车空空,从狂热中醒过来,他嘶声大叫。
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远处,曹易颜注视着雨中战斗——有大有小的人影,听到那高声的呼喊。
“皇帝死了?”低声困惑着,曹易颜多看了几眼。
从这里看去,随着喊声,皇帝的侍卫亲军是有不少陷入了混乱和恐慌。
仔细一瞧,残骸遭雨水无情敲打,百户犹在大砍大杀。
“若真的杀了皇帝,汝有大功矣!”
曹易颜正想着,一支后军,全部是铁骑,铁流冲出,不过百许人,轰隆隆声音震动大地。
“杀,杀光叛贼一个不留!”
马上刀光砍吓,在巨大冲力下连揣带踏,红巾甲兵纷纷被撞翻砍倒。
“啊啊!!”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填上,红巾甲兵似乎还没有力竭,尸体交错堆积起来,血光喷涌,一时还在坚持。
“不,不对!”
曹易颜毛骨悚然,突然之间想清楚了。
“如果真的是皇帝被刺,包围过来的侍卫,不会这样整齐!”
“更不会连辇车都不探望”
“辇车里是假的,或者空的!”
曹易颜想到这里,脸色煞白,这是个陷阱?
“那么,皇帝在哪里?”
生死关头,电光火石,曹易颜突然有所领悟,想起了当日酒楼观看,看见甲骑远去的感受。
那似乎是被风寒后,被人泡在盛满冰块的水里一样,又仿佛毒蛇在身上蜿蜒爬行,带着冰冷鳞片般触感的恶意。
曹易颜轻哼一声,犹如醍醐灌顶,已经全部明白了。
“中军被伏击,后军赶来杀敌,而不是立刻退去!”
“只有前军,我不能打草惊蛇,给予轻轻放过!”
“皇帝若在,必在前军之中!”
经这一念道破,曹易颜真豁然憬悟,不必再思,已经坚信不疑,只这一刹间,一个隐隐身影,似乎已经在眼前。
书夜,就算是早有命令预备,过来也要时刻。
这是自己最后机会。
最后一眼看了看仍旧厮杀的百户和红巾甲士。
“这人倒有些将才。”
“可惜了…不过,连孤也要上阵,拼死一搏,就算牺牲也不算什么了…”
带着淡淡的惋惜,曹易颜脚步没有停,进入预先准备的路。
一道微微白光浮起,围绕念着咒文的他,暴风雨中,咒文的唱和形成独特旋律,光线随之起伏。
原本的空地洞开光明,露出被遮掩的枯井,井沿还有缆绳,堪堪供一人缒下。
“皇帝,我们钱府见!”
留下这句话,曹易颜抓住缆绳,往枯井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