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终年白雪覆盖。
一个山谷,雾霭笼罩,不见天日。
中世纪古旧的城堡,象征着传统与权力。但古旧只是故意留下来的,当做是记录时间流逝与家族绵延的一个证据。
城堡内部,堪比奢华的顶级七星级酒店。
三楼的卧室,窗帘拉的密不透风。
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躺在灰色天鹅绒的床单上。
他头发稀疏,却梳理的整整齐齐,给人一种有条理的感觉。
脸色苍白,白的吓人。但脸上到处都是疤痕,有的是陈年老疤,还有少量水泡和新鲜的溃烂。
嘴唇的角度很古怪,上唇很翘,牙龈萎缩,四颗犬牙尖锐、锋利,比其他的牙齿长了一大截。
黑色的丝绸睡衣,老者双手握着床单,手指关节僵硬,与其说是人类的手,还不如说是某种动物。
只是没有那么多长毛而已。
床头有点滴架,上面挂着一袋全血。
国内全血在十多年前就已经逐步淘汰,变成成分血。要是郑仁在这里,一定会很好奇的追忆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全血的时候的情形。
一个年轻人坐在床头,他和躺在床上的老人是那么的像,只是脸上没有水泡、溃烂;牙齿也没有老者的四颗牙那么尖锐罢了。
而且他充满了活力,和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父亲,麻省、霍普金斯、梅奥的回复并不乐观。”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些纸,手指有些畸形,落在白纸上,如此醒目。
“都是没用的东西。”老者摇了摇头,“每年三十亿美元的投入,研究却没有任何进展。已经一百多年了,却始终都没有好消息。”
他顿了一下,叹口气,道:“算了,习惯了。”
年轻人道:“我会再去催他们。”
“没用的,你尽量少出门,该死的紫外线真是让人头疼。”老者说道,“我估计很快就要结束我的使命,去见先祖。接下来的一切,将由你接掌。你这五十年的表现不错,是合适的人选,可惜执掌一个大家族并不容易。”
“父亲,您要保持乐观的心态。”看着年轻,其实年龄是个谜的年轻人没有接着家族族长的话说下去,而是扬了扬手里的纸张,道:“麻省总医院最近第三名终身教授有了人选,他们的建议是让这位新晋的终身教授来为您诊断、治疗。”
“那群守旧的小家伙们找的谁?亨利么?不,亨利在伦敦,而且亨利来看过,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老者只猜了一个名字,他就沉默下去。
家族特异体质就是这样,带给他无限好处的时候,也会有一些坏处。
只是这些好处绝对不包括长生不老。
他的身体熬了好多好多岁月,终于熬不下去了。
虽然家族几百年来不断收购、建立、参股世界各地的医院。整个欧美大陆的血库几乎为他们敞开,但输血、口服鲜血并无法让他继续再活一百年。
“金钱能买到鲜血,却买不到生命。”老者说了一句家乡的谚语,但被年轻人把话打断,“父亲,现代科技进步的速度很快,您要保持信心。”
“信心?”老者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表情略显迟钝,远远没有坐在旁边的年轻人鲜活。
“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
“麻省的那些小家伙们终于肯低下高傲的头,承认有人比他们强了?”老者说了几句话后,精力透支的厉害,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含糊。
年轻人拿起身边的一个杯子,杯子里装满了鲜红的液体,一股子血腥味道像是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似的。
老人把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喝下去,但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迅速恢复体力,只是略好了一点。
“很有趣的年轻人,梅哈尔博士提名他成为今年诺贝儿医学奖,我表示拒绝。”年轻人道:“按照二战结束十年后,您制定的规则,外科手术术式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而基础研究才能,这是一种引导。”
老者喝完鲜红、带着血腥味道的液体后,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他畸形的手指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眼睛缓缓闭上,眼皮却不断的动着。
将近3分钟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道:“梅哈尔那个小家伙是怎么想的?”
“他本身就对临床术式无法获得诺奖有意见,但就像是您说的那样,每年几十亿的投资,持续了上百年,还是没能看到希望。”年轻人道:“他已经老了,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挑战我们的权威。”
“那不可能,他要是想死,我可以马上就达成他的心愿。”老者道。
“不过这个小家伙却很有意思,这里是他的资料。”年轻人把几张白纸递了过去。
可是老者却没有接。
他的眼睛半闭半张,眼球时而快、时而慢的转动着。
生命的活力在他身体中缓慢的流逝,现在已经油尽灯枯。
似乎一阵风吹来,生命的蜡烛就会被吹灭。
年轻人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僵持着。
“你为什么坚持?”过了很久,老者的声音像是夜洞中的蝙蝠一样响起。
“父亲,我还没说完。”年轻人笑道:“这个年轻人正在协助皇家科学院解决湍流问题,甚至科学院院长去觐见了国王。”
“湍流么?毫无意义的一项研究。”
“对我们来说是这样,但是对那群可怜的人来说,是另外一种情况。”年轻人说到:“这个华夏的年轻人能获得麻省总医院的聘任,证明他已经跻身于医疗界一流行列,我坚持我的建议,找他来为您看看。”
“没用的。”
“试一试,总是好的。”年轻人道:“终身教授,已经有资格走进这栋古堡了。”
“我老了,也累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很痛苦。现在我已经开始有些期待去见先祖,只可惜我希望做到的一切还没有达成。”
“那会诊的事情…”
“你看吧,半年后你就是族长,现在我也要尊重你的意见。”老者喃喃的说到。
年轻人鞠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