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摸到患者的心脏。
心肌不断的无规律的颤动,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但它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即便是直视下心脏按压,也只能给无力的心脏提供少许的动量。
抬头,郑仁的眼睛眯起来,看着心电监护上的心电图。
3个或以上的室性期前收缩连续出现!
QRS波群形态畸形,时限超过0.12s,STT波方向与QRS波群主波方向相反!
心室率超过220次/分,心律不规则!
心房独立活动与QRS波群无固定关系,形成室房分离。偶尔个别或所有心室激动逆传夺获心房!
真特么的!郑仁心里骂了一句。
他很愤怒。
没人耽搁抢救,所有流程都是最快的,可还是没有抢到最佳的时机。
“硫酸镁,2g静推!”郑仁沉声吼道。
护士在奔跑,苏云和赵云龙在给患者下体外膜肺。
2g硫酸镁推进去,郑仁观察10秒,效果不好。
连续的异丙肾推注,连苏云都有些慌了。
异丙肾上腺素曾作为治疗室性心律失常的首选药物,但是因为用量过大可导致室颤,现已经很少用了。
老板这是疯了么!
不过也没什么问题,都在病房开胸,直视下做心脏按压了,根本不怕室颤…应该不怕吧。
苏云有点迟疑。
这种大剂量的异丙肾上腺素静推的抢救,他也没经历过。
关键在于体外膜肺的置入时间。
越早用体外膜肺,患者活下来的希望就越大。
郑仁还在不断的下医嘱,手捏着患者的心脏,维系最后的搏动。
他能感受到患者心脏跳动的虚弱。
要是没有自己的手在捏着,怕是已经停跳了。
第六次推异丙肾后,郑仁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声音。体外膜肺机器启动,苏云这货已经从股动静脉置入ECMO动静脉插管,由ECMO运行辅助循环。
心电图上,室性心动过速在大剂量的异丙肾以及硫酸镁的作用下稍微缓和了一些。
“苏云,准备胸内电除颤!”郑仁道。
“好。”苏云来不及喘口气,就开始寻找电极,直接打给郑仁。
两个电极分别置于患者心脏前后壁。
“老板,多大?”苏云问道。
苏云的意思是多大能量,一般来讲胸内电除颤从10J开始,缓慢提升到30J。
但反复除颤的会消耗大量ATP,导致复苏后患者状态也不会很平稳,甚至短暂的窦性心律后,患者很快就再次出现心跳骤停。
因为上次在瑞典,郑仁用极限能量让梅哈尔博士心脏复苏,给苏云留下相当深的印象,他也不思考,直接问道。
“22J!”郑仁顿了一下,随后说到。
张教授在后面听到后,马上说到:“10J!不能太大,要逐渐提升能量!”
苏云看都不看他,完全把他当成空气,调到22J的能量,看了一眼郑仁。
目光相对,苏云按下按键。
一声轻响,心电监护发出的刺耳的叫声停止了。
心率恢复窦性!
“我去…”苏云长出了一口气。
张教授看傻了眼,眼前的这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郑仁也稍平静了点,道,“跟手术室说,直接推患者上去了。”
“不等等?”苏云问道。
“没法等,再次肝素化,随时可能脑出血。”郑仁道。
“好。”苏云摘掉无菌手套,摸出电话。
“老板,两台一起开吧,得缝胸壁。”苏云道。
“呃…三台,叫富贵儿和老柳马上来。”郑仁道,“上了体外膜肺,随时出血,我要有动脉造影。”
“…”苏云终于忍不住的心里骂了一句。
三台一起开…老板还真敢想。
不过谁让他是老板呢,嘴巴大,说什么就是什么。苏云心里腹诽了一句,开始打电话叫人。
郑仁给胸部做了压迫止血,观察患者心电图,见已经恢复窦性,这才松了口气。
可只有松一口气的时间。
胸腔开放,不说感染的事儿,光是一个气胸就受不了。
抓紧时间送患者去手术室,众人一顿忙碌。
很快,推着病床、呼吸机、心电监护、体外膜肺机,一堆人离开病房,浩浩荡荡的去了手术室。
张教授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里,在自顾自的愣神。
刚才发生什么了?
床旁开胸,直视下心脏按压、一支支异丙肾就这么推进去、胸内电除颤直接上22J的能量…
这些都是张教授会,但是却不敢轻易做的事情。
不会出事儿么?
张教授到现在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患者还有救?最后郑老板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三台连开。
他是想同时给头部做烟雾病的搭桥处理,胸部消毒、缝合,再加上介入造影?
这不是胆子大,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了。
要知道患者心力衰竭,在IABP的支持下都连续不断出现室性心律失常。
三台手术同时开,患者能承受住这么大的打击么?
张教授不信。
他虽然希望患者能活下来,但郑老板的这种做法违背了他所熟知的医疗常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几分钟后,张教授在心里想了几遍,都觉得根本不存在这种可能性,患者必死无疑。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情况。
在他的心里,没有想看郑老板出丑的想法。毕竟心脏冠脉搭桥手术室自己和赵云龙做的,现在自己和郑老板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真是…年轻人就知道惹祸!
好好的放弃治疗,家里把人拉走多好?
这个世界上无法医治的人多了去了,三台连开…一想到这里,张教授的心就沉了下去。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自己一定要跟着,要不然术后他们不知道怎么写病程记录和手术记录。
别把失误都推到自己的头上。
工作几十年,这种阴暗的事情张教授见的多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离开。
叹了口气,张教授转身走出EICU,准备上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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