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开始最密集的指挥声音过去后,手术似乎进入正轨。声音越来越少,只有郑老板偶尔提醒林渊后手的圈套器的力量、角度、应该怎么配合手术。
林院长的目光全都在自家丫头上,他双手握拳,手心里满满的汗水。
自家丫头已经成长到这一步了么,林院长担心的情绪中混杂着无限的骄傲与自豪。
梁主任和庞主任的视角和林院长不同,他们更多的是注意着J型被固定导线里的钢丝进行的钝性分离。
看了几分钟,两人已经从还能这么做的惊愕之中脱离出来,开始琢磨要是自己在手术台上会怎么做的这种实际性问题。
但当他们把自己替换到术者的位置上,却并没有产生某种豁然开朗的明悟,继而出现的却是更多的迷茫与困惑。
郑老板和他的助手是怎么做到的?!
J型被固定导线有多软,两位主任心里一清二楚。能顺着股静脉把J型被固定导线送到右心房里,没有一次失误,对两位顶级的心脏介入医生来说都是不大不小的一个惊喜了。
他们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能每一次都做到。
要是手术做的这么顺利,最起码一天的心情都会很好。更多时候需要23次的尝试,J型被固定导线才会顺利到达位置。
然而…
然而郑老板和他的助手根本没有犹豫,也没有失误,J型被固定导线冷静、冷漠、冷酷的直接到了右心房的心耳处,开始进行操作。
柔软的J型被固定导线根本不吃力,哪怕是里面的钢丝,想要一次性送到位置也很难。
看着像是外科手术的钝性分离,可操作起来的感觉则完全不同。手里拿着镊子或是止血钳子进行操作和手里拿着J型被固定导线进行操作的感觉那能一样么!
而且他们很快就看出来郑老板的…更牛逼之处。
郑老板右手操作J型被固定导线,左手操作射频消融的大头对电极头进行挤压。而他的助手只能专心致志的操作J型被固定导线,另外圈套器的操作交由另外一名助手进行。
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手双操的神级操作?
半年前912苗主任跳楼的那次事件在帝都的医疗圈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所有医生内心深处最为坚固的一块地儿被粗暴的撼动,产生了无尽的迷茫与困惑。甚至有几名医生为此辞职,远离这个行业。
过了很久,在聚会、年会以及应酬的时候说起来,听当时在场抢救的912医生说,郑老板神之操作,左右手双手双持!
他在危急时刻双手操作两根导丝,一根进入主动脉下支架、另外一根则进入肝动脉进行栓塞治疗。
当时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无论是梁主任还是庞主任都不信。双手双持,那是人能做的操作么?肯定是当时912的医生在抢救的时候产生了某种主观臆想。
这样的主观臆想并不罕见,一句话经过几个人传递后就会变的面目全非,每个人都会根据自己的经验与对世界的认知把这句话转换成自己所认为的样子。
可是当面看到郑老板双手双持,完全不受影响的行云流水一般的操作的时候,两名主任沉默了。
原来传说都是真的,非但是真的,那些听起来神乎其神的传说还没有完全说清楚郑老板的风采。
比传说还要传说。
难怪人家能拿诺奖,难怪人家在摄像机与闪光灯前说诺奖评委会对他的认可表示认可。
郑老板,有这么资格这么说!
他的每一步操作,都是介入手术史上最巅峰的层级。他所处于的位置,是从来没人曾经涉足过的领域。
别说是郑老板,就连他的助手,那位俊朗、言语风趣友善的苏医生的操作也已臻完美。
只是他无法做到一心二用、双手双持而已。
他们怎么这么强,梁主任觉得心中无比的困惑不解。
可是看着看着,一个黑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小庞,你离远点。”梁主任不高兴的说道:“你自己把屏幕都挡住,别人怎么看手术。”
梁主任说话的语气略显严肃,完全没有了已经退休的老主任对现在还在临床一线的大主任的尊重。
手术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庞主任却像是舔屏一样把头凑的那么近,这不是开玩笑么!梁主任不耐烦的说道。
“哦,哦。”庞主任也没生气,心不在焉的哦了两声,向后退了10cm左右,眼睛则像是长在屏幕上了一样,拔不出来。
操作间里沉默着,只有偶尔郑老板的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让气氛变得舒缓了少许。
没有外科手术的鲜血淋漓,只有无形的放射线照射下皮肤、肌肉、骨骼下面的内脏深处的细微操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射频消融的大头与圈套器的挤压下;在两个J型被固定导线送进去的钢丝的剥离下,原本因为漫长时间被固定在右心耳的电极头终于出现了少许的松动。
手术做的很慢,没有传说中郑老板上台,15分钟完成骨盆骨折栓塞出血的那种极限速度。
所有操作都极为细腻,甚至可以说是缓慢。
一点一点,抽丝剥茧一般的把电极头上的附着的黏连组织剥离掉。
电极头留在右心耳中的部分本来也不深,只有3mm左右。可就是这3mm,郑老板足足用了将近3个小时的时间去分离。
林院长站的有些累了,他来到后面的沙发上坐下,揉着自己酸麻肿胀的腿,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的林渊。
丫头穿着几十斤的铅衣做手术,会不会很累?这一台手术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吃线,丫头的白细胞会不会为此降很多?
林院长心里胡思乱想着。
2小时46分22秒,正在观台的梁主任和庞主任猛然直身,操作间里凝固的空气为之松动。
林院长心中一动,看着屏幕上那枚意味着心脏起搏器电极头的黑影开始往出走,他知道手术做完了。
“哎呦…”
一个人痛呼了一声,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