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马相交,大弓一挥,弓弦绞过了阿里巴巴的脖子,阿里巴巴的手还摸在地上的狼牙棒柄,脑袋却是跟个西瓜一样,直接落地,身子却还坐在马鞍之上,岿然不动。
巨大的冲力,把刘裕也从马鞍上直接震了下来,这一下的弓弦绞首,其冲力不下于骑槊突阵时的那一下,刘裕的右臂肩关节,如同给撕裂一样难受,即使是瞬间松开了大弓,也无法阻止他的身子从马鞍上飞起,屁股向后平沙落雁,摔到了地上。
刘裕吃力地抬起了头,在他的眼里,全身的骨骼象是要散架一般,钻心地疼痛,他的嘴角边流着血,看着前方,那个黄色的倩影,这会儿正坐在马背之上,站在木桥的桥头,幂离之后的轻纱,被夜风微微吹起,而王妙音那绝世的容颜,就在自己的面前。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即使是现在这样身受重伤,灵魂出窍,能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仍然是一种幸福,他的嘴唇哆嗦着,吃力地想要抬起自己的手,去够那个百余步外的伊人,他的喉头荷荷作响,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王妙音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怜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身边,鬼魅般地出现了一骑,刘裕的脸色大变,因为,桓玄那张带着邪恶微笑的脸,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这一下对刘裕,如同天崩地裂,一个字也不用说,一句话也不用说,刘裕的心中,已经明白了一切,自己朝思暮想的未婚妻,居然会跟桓玄在一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太厉害,太离谱了!
刘裕本能地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一股子难闻的怪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突然发现,自己触手粘滞,低头一看,月光如水,照在自己的身下,自己落马之处,方圆百步之内,都是黑色的粘液,味道刺鼻难闻,自己这会儿,就是落在其中,满身满甲,皆是黑液,可不正是自己曾经在长安城外,见过的那个传说中的黑水吗?
桓玄的笑声从对面的河岸之上传来:“刘裕,我不想杀你,但是今天你不得不死,你太厉害,要杀你我得精心布局,你不是想要见你的未婚妻吗?临死之前,让你见最后一面,也算了了你的心愿,黄泉之下,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故作清高,不肯为我世家所用吧!”
他说着,抬起大弓,拉弓上弦,而一边的王妙音,一言不发,眼中泪光闪闪,她的素手之上,拿着一块火石,轻轻一擦,火光照亮了夜空,刘裕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自己深爱过的女人,他做梦也不敢相信,最后和桓玄一起杀死自己的,竟然是她!
刘裕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野兽般的低吼,一道闪电划过长空,惊雷滚滚,在大地上回荡着,王妙音的手抖了抖,猛地一扭头,火光碰上了桓玄手中的箭头,再也不敢看对面的刘裕一眼。
桓玄的箭头,火光腾起,涂了火油的三棱箭头,遇火即燃,他的那张阴郁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最后哈哈一笑,手指松开了箭弦,这一箭,如同飞火流星,划过黑暗的夜空,飞过漳水,飞过浮桥,直接就落到了刘裕的面前。
“轰”地一声,如同爆炸一般,火矢及地,碰到了黑油,顿时就腾起了熊熊的烈火,刘裕只感觉到自己的皮肤,铠甲,几乎是在瞬间被融化,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托起了他,让他本来如同周身碎裂的骨骼,变得又重新完整,他虎吼一声,把左臂上系着的红色续命缕,狠狠扯下,然后飞奔而前,腾空而起,扑向了十余步外的漳水之中。
身上的焚身烈火,跟那亲眼看到了背叛后那钻心的剧痛,在他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而在他的身形落入水里的一瞬间,对面桥头的那一男一女,就成了他脑子里回忆的最后定格。
大雨如注,倾盆一般,从空中倒下,漳水南岸,桓玄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大火燎原,而一根红色丝线,在大火中卷曲,褪色,最后只露出了里面的钨金细丝。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从马鞍上摸出一根飞索抓手,抬手一扔,抓信的铁爪飞出几十步,正好勾中了对岸的那根续命缕残丝,一拉一扯,飞回到桓玄的手中。
桓玄把这根钨金丝揣入了自己的怀里,冷笑道:“王妙音就是王妙音,连给的定情信物都是如此特别,若不是这样给火烧一下,我还不知道有此中机关,婷云,这次可多谢你了。”
身边的那匹马上,“王妙音”缓缓地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刘婷云的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幽幽一声长叹,却是不发一言。
桓玄的眉头一皱:“你哭什么?为你的丈夫除掉他最大的敌人,你应该高兴才对?刚才给我点火的时候,你犹豫了,难不成,你也喜欢上了刘裕,对我的爱不坚定?”
刘婷云闭上了眼睛,又是一行泪水从眼角而下:“我从来对刘裕没有感觉,但是妙音跟我情同姐妹,她最心爱的男人这样死了,以后她可怎么办?”
桓玄哈哈一笑,突然在马上拉起了刘婷云的手:“放心,师父会给王妙音安排一个好去处的,我保证,以后你们姐妹,一定可以经常见面。王妙音这回跟你出来,现在人在滑台,等着我们的消息,我们只有把这续命缕给她,才能让她相信,刘裕是真的死了。”
刘婷云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我永远也不想向任何人透露,我利用了妙音,扮成她的样子,让刘裕上当,以至于中了你的计,这一辈子,我的心都不会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