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很明白,宜妃并不是来解救她,而是来看惠妃的笑话,只因眼前的一切,不仅是对她的羞辱,亦是惠妃的不齿。
娘娘们不会羡慕惠妃当婆婆的威严,只会笑话她不得太平、无人孝顺,也只有想到这些时,八福晋才有撑下去的信念。
“孩子,起来吧,我和你额娘赏花去了,你早些回去,好好反省就是。”
宜妃的声音又响起,接着便是拉了惠妃往外走,意外的是,惠妃居然没有再坚持,跟着一起离开了。
不多久,就有大宫女来传话,请八福晋离宫。
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左右的宫女太监无一人来搀扶,也许是落井下石,也许是畏惧惠妃,八福晋都不在乎了。
时近正午,太阳顶头照着,脑门上隐隐发烫,得亏盛夏已过,不然怕是要跪死在这里,八福晋很想要一口水喝,但看了看宫人们的嘴脸,还是忍耐下了。
由宫女带路,沿着宫道缓慢地往神武门去,忽然听得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更有熟悉的声音喊她“霂秋……”
若是平日,听见胤禩的声音,八福晋内心必然欢喜,可今天不成,她实在没脸见丈夫。
“混账东西!”跑来的胤禩,一脚踢倒了边上的宫女,斥骂道,“福晋已走不得路,为何不搀扶她?”
长春宮的太监宫女,过去没少帮着惠妃苛待八阿哥,但如今八阿哥入朝当差,甚得圣上喜爱和器重,这些奴才再不敢轻易对
皇子不敬,见八阿哥如此生气,挨踢的没挨踢的,都跪下了。
“胤禩,我没事,我……”
“她又为了什么作践你,为你昨晚多喝了几杯酒吗?”
八福晋用力摇头,拉着胤禩说:“我们走,我们回家去说。”
胤禩却是气坏了,不仅仅是心疼妻子,惠妃一而再地折磨霂秋,等同是打他的脸,践踏他的尊严,他们一味忍耐,并没有换来惠妃的收敛,反倒是变本加厉,若下一回受难的是额娘,他可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我去找她评理,若不讲道理,皇祖母皇阿玛也会为你做主。”
“别去,我们走吧,求你了。”
胤禩皱紧了眉头,一脸悲愤和不解:“你怕什么,怕她报复你,报复我?”
眼看着丈夫转身往长春宮闯,八福晋追上来挡在他面前跪下,拉着朝服的下摆哀求:“胤禩,我们走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胤禩通红了双眼,气恼痛心全往脑袋里涌:“今日不让我为你出头,再有下回,我还有什么底气为你说话?”
边上的宫女怯怯地说:“八阿哥,娘、娘娘不在长春宮,娘娘赏花去了。”
八福晋站起来,拉着胤禩的手,含泪道:“不要去找她,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胤禩很失望,失望得不知该对妻子说什么,沉吟须臾,他推开了霂秋的手,垂眸道:“我还有公务要忙,你路上小心。”
“胤禩……”
“你们搀扶福晋走路,
听见了吗?”
“是、是。”
胤禩径直回前朝去,八福晋被搀扶着送去神武门,随着夫妻二人越走越远,他们在长春宮外争吵的事,也在紫禁城里传开了。
宁寿宫中,温宪刚散了上午的课,正和妹妹陪着皇祖母用午膳,高娃嬷嬷来传话,太后蹙眉听罢,便吩咐孙儿:“你是好心照拂八福晋,只怕外人觉着是帮你额娘挑衅惠妃,没得惹一身骚。往后宫里宴请,你找你的乐子去,就是大福晋也不必你来照顾。”
平日里,就算温宪闯祸,皇祖母说话也是好声好气、和颜悦色,此刻这般严肃,便是说正经事动真格的,温宪不敢胡闹,不敢多问为什么,紧忙先答应下。
直到太后歇了午觉,高娃嬷嬷才悄悄来告诉公主们,原来昨日温宪带着八福晋在园中打桂花装香囊时,从八福晋身上落下一道符,被嬷嬷手下有眼色的宫女拾起来收着,今早才禀告她知道。
高娃嬷嬷道:“太后气的是,万一叫人栽赃了您,说您倒腾些魇镇之术,岂不是将德妃娘娘,将四阿哥他们都害了,便说这事儿不能放任不管,命奴婢交去长春宮,要惠妃处置。”
小宸儿问:“那么八嫂嫂今日被叫来受斥责,是皇祖母的意思?”
高娃嬷嬷点头:“这怨不得太后,兹事体大,八福晋实在没个长辈教导,居然将这样的东西随身带着,稍有不慎,连八阿哥都难逃罪责。”
嬷
嬷走后,小宸儿问姐姐怎么想,温宪托着腮帮子轻轻一叹:“我不能好心害了额娘和四哥,皇祖母到底是长辈,想得深远,收一收我的好心吧,咱们不过是凡夫俗子,哪里管得了全天下的公不公平。”
小宸儿点头:“想想昨日要是被三福晋捡了去,必定要闹出大事,就算姐姐能撇清关系,也惹一身麻烦,他们只会指责额娘和皇祖母纵容我们。”
温宪道:“胤禵若问你缘故,就说不知道,既然惠妃向皇祖母保证不提及宁寿宫,就别再和这件事有瓜葛了,回头胤禵那家伙又算计八阿哥什么,跑去献殷勤。”
“姐姐,你说什么?”
“没听明白吗?”
小宸儿满眼新奇地问:“你说胤禵算计八阿哥,姐姐你想通了?”
温宪轻声道:“那小家伙精明着呢,我才不信他会和八阿哥好,不过偶尔还是要敲打敲打,不为别的,就让他明白在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心里他有多重要。”
小宸儿听得心里高兴,又问姐姐:“四嫂嫂那儿,要不要派人知会一声,额娘若是问我呢,我要不要说。”
温宪正经想了想:“四嫂嫂那儿我来安排,额娘要是问你,你也说不知道,额娘总会有法子知晓,咱们不掺和,额娘还能少操心些。”
然而这个时辰,亦是书房午休的时候,胤禵早已得知八阿哥夫妻在长春宮外起争执,也听说了八福晋遭惠妃斥责重罚,足足罚跪
了一上午。
“哥,我去一趟工部值房,很快就回来。”
“你不吃饭了?”
“不吃了……”胤禵撂下话,一阵烟似的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