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吃,站在门后并未走远的李氏,露出不屑的笑容。
青莲这番话究竟是临时想来哄宋格格的,还是福晋和四阿哥早有交代,在她看来都不值什么。
李氏自知,这辈子哪怕福晋死了,她也没机会扶正,但她可以生儿子,将来四阿哥若有大前程,到时候子承父业,她就能名正言顺得到正妻的名分。
在这家里,什么都比不过生下大阿哥来的重要,宋格格吃了一次亏,下回就不那么好对付,而四阿哥又更偏爱她,很可能比自己更早再次怀孕,万一是个儿子……
李氏深深吐息,不再理会门外的纷扰,径直回卧房去,明日爹娘登门,有些话总算能对人说了。
而这个时辰,朝廷已散了朝,胤禛眼下尚未领职务,每日不过跟着听政,皇帝也时不时会提问他们兄弟几个,并不闲散,因事事皆要涉猎,比大臣们还紧张些。
平日里散朝后,他都会找一僻静处松口气清醒清醒,今日却带着小和子提前绕到东华门,一直等到侧福晋的父亲李文烨和其他上京述职的官员出宫。
“四阿哥吉祥……”
见皇子在此,众人纷纷向四阿哥行礼,胤禛大方从容,却见小和子上前,请李大人留步。
李文烨在四阿哥面前,不敢以岳父自居,跟着小和子来到胤禛面前,还是恭恭敬敬,要再次行礼。
胤禛伸手搀扶,笑道:“您是长辈,翁婿之间不必如此客
气,大人请上车,我送您回住处。”
李文烨赶紧推让:“四阿哥,您的马车,卑职实在坐不得。”
胤禛却道:“我眼下只是无爵的皇子,皇阿玛都不许我们以皇子之尊对大臣颐指气使,您不仅是朝廷官员,还是我家侧福晋的父亲,李大人,上车吧。”
李文烨不敢再推辞,到底还是上了车,待胤禛也落座后,马车才缓缓前行,去往毓溪为李家夫妇安排的住处。
车马驶过街市,腊月里的京城十分热闹,处处张灯结彩,庙会集市里聚满了前来置办年货的百姓,各地商户也纷纷上京,吆喝声里有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地方口音,甚是有趣。
“大人从江南来,京城很冷吧?”胤禛忽然开口。
“回四阿哥,卑职与贱内尚在途中,就收到四福晋派人送来的貂皮大袄,卑职夫妇感激不尽。”李文烨说道,“明日到府上拜见,定要叩谢四福晋照拂之恩。”
“她很年轻,不要折煞了她,不过是一家女主该做的事。”
“四阿哥过谦了。”
胤禛原本淡淡的神情,忽然有了什么意义,看着眼前的人说:“府里格格宋氏,远比侧福晋更早生下女儿,奈何福薄缘浅,没能活下来。而侧福晋产后虚弱,无力照顾孩子,先有宋格格失了孩子,我们便格外珍惜,您的外孙女就抱去福晋膝下照顾。”
“是,是侧福晋的福气。”
胤禛说:“孩子平安降生,本该请二老
上京庆贺,但宋格格失了孩子,也是我与福晋的痛楚,就没能顾得上。”
李文烨忙道:“卑职明白,四阿哥实在不用为卑职夫妇烦扰。”
胤禛又道:“宋格格失了孩子,侧福晋心里不好受,大人与夫人见了侧福晋,多劝慰劝慰。”
李文烨惊恐地望着四阿哥,他好歹是当岳父的人,家里长孙都七八岁了,又在官场那么多年,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早就听出来了。
四阿哥三句不离宋格格失子,又说那宋氏失子,自家女儿不好受,难道是……
胤禛收敛了眉宇间的严肃,淡淡含笑道:“江南路远,不得时常相见,但可时时书信往来,彼此便无不知之事。大人为官清廉,造福一方百姓,皇上才选中您的女儿,侧福晋的福气,皆从您这位父亲而来。”
李文烨忙道:“侧福晋是、是托四阿哥的福。”
胤禛说:“因你廉洁公正,才得以升职加官,与我、与侧福晋无半点关系。自然,府中族中若有人糊涂犯事,也牵连不到侧福晋,我会保她平安。”
李文烨抱拳道:“卑职谨记四阿哥教诲。”
胤禛笑道:“我是晚辈,不敢当什么教诲,但还有一句,大人,侧福晋若有什么事,反过来可没人能保你一家,全族上下,必定是要受牵连的。”
李文烨的心砰砰直跳,今日面圣都没那么紧张,可自己的猜想若成了真,四阿哥知道的事,皇帝必然也知道
,他居然是把乌纱帽连同脑袋,都系在裤腰上来的京城,悬,太悬了。
胤禛说:“明日来府,还请不要太拘束,福晋会为难,侧福晋也不自在。而宋格格失了孩子,偶尔神情恍惚,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人与夫人见谅。”
“宋格格失子”这五个字,如魔咒般叫李文烨心悸恐慌,不用怀疑,女儿必定是做了什么,不然四阿哥何故对他这个外人反复提起。
若非女儿生下一女,只怕眼下父女俩早已阴阳两隔,不,不是阴阳两隔,谋害皇嗣的罪过,他们一家子都要去阴司间相会了。
待马车停在一处小宅前,李文烨下车时,腿肚子都打哆嗦,亏得小和子搀扶得稳,待阿哥府的马车离去,走得远远的,李文烨竟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站不起来了。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李夫人从门里出来,招呼丫鬟来帮忙搀扶。
李文烨看着妻子,又叹气又摇头:“我们、我们生的好女儿……”
且说胤禛将李文烨送回家中后,并未回阿哥府,而是又折回皇宫,去值房处理他手头的事务。
将近午膳时分,胤禛打算在值房对付一口,却有小太监来请,说圣驾去了永和宫,五公主、七公主、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皆伴驾,命四阿哥也速速前去伺候。
胤禛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一家子聚起来,但皇命不可违,赶紧收拾齐整跟着领路的太监往内宫走。
半道
上,遇见八阿哥从书房出来,他也只能匆匆应付几句,便急着赶路,不敢让皇阿玛久等。
胤禩见兄长行走如风,一转眼就从面前消失,而方才十三十四也欢欢喜喜地离了书房,不用想,他们兄弟姊妹,又在永和宫相聚了。
边上的小太监说:“皇上也去了永和宫,八阿哥,您要不要去请安?”
胤禩苦笑道:“难道德妃娘娘是我的额娘?”
小太监不服气地说:“可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常常去延禧宫,虽说是敏贵人在那儿,可奴才听说,觉禅贵人也常常和他们玩在一起,怎么您去了,总是连面都不让见?”
“放肆!”胤禩冷下脸,容不得旁人说生母的不是,平素和气温润的他突然严肃起来,更具威慑之力,他警告道,“不许议论觉禅贵人,半个字都不得提,你们将惠妃娘娘置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