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敢妄动。
洪起盛刚在他们面前尸首分离,头颅还滚落在蒙罕脚边。
冯三褚惊恐地望向师兄,不敢作声。
蒙罕神情亦十分凝重,动了动嘴唇,以气声道:“筑基期!”
众人脸色大变,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廖家兄妹更是抖如筛糠,所有人心知肚明,自己这条命很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
赵莼冷汗涔涔,耳边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忽地,眼前暗下来,仿若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蒙师兄!”
是冯三褚的声音!
蒙罕回他:“别轻举妄动,我们应是在某种囚困类法器之中!”说罢顿了顿,又道:“如若在,就说句话。”
赵莼答了声:“赵莼在此!”接着又听见廖家兄妹回应,片刻后,有女人颤颤巍巍的哭声响起:“我是洪倩,我与我母亲都在!”
那便是冲着洪家来的了,不然也不会带上这两人。既如此,若能好好交涉,还有活命的机会!赵莼凝眉,只盼对方对灵真派有所忌惮,能听得进她几人的话。
冯三褚对洪家母女稍事安慰,又宽慰众人道:“蒙师兄为灵真派正式弟子,且已快突破筑基,那位前辈看在师兄,以及我灵真派的面上,定不敢大作刁难。”
没听见蒙罕回话,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赵莼暗觉不妙,心里越发没底。
不知多久后,黑暗中擦出一点光芒。
烛火摇曳,她鼻尖微耸,嗅到铁锈的腥气,众人竟是置身于暗室之中!
四周只点了两支白烛,烛台积攒了两指厚蜡油,脚下踩进浅浅水洼,低头借着昏暗烛光,才瞧清是几近粘稠的血浆。
此等景象,便是一般修士看着都气短,遑论是洪家母女,两人尖叫着把脸藏进双手,脚下移了又移,偏找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赵莼等人已无暇看顾她们,俱都屏气凝神,若有不对,立刻便要动手。
“放轻松,诸位。”
没人出现,只一个苍老的声音填充进暗室,她们更不敢放松,浑身灵气提至丹田,作出极力防备之态。
那人仿佛被逗乐般,发出短促而尖利的嬉笑声,嘲道:“都怕极了啊,几只猪猡。”
蒙罕攥紧了拳,向前一拜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我等是幽谷灵真派弟子,前辈…”
“本道当然知道你们是灵真派的,那又与本道又有什么干系呢?”
此话一出,赵莼等人顿时心沉谷底。
“至于本道?没什么身份,从前或许有,到如今都不重要了。”声音带着些许落寞,继而又转为怪异的惊喜,“让本道瞧瞧,都是些好娃娃啊,竟还有对同胞同属!”
廖小怡缩在哥哥身后,满脸悚然。
“别怕,没人逃得脱。”他温言安慰,见两人相拥泣然,兴致勃勃道:“让本道先用开胃菜吧!”
暗室之顶旋开一处方形小口,光线从中投进,廖家兄妹猛地大叫,身体向上飘起,逐渐被从小口带出。
两人消失后,小口又重新闭合。
赵莼只觉得浑身发凉,这两人生死未卜,就算侥幸不死,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冯三褚也瞠目,两手互相掐住,强迫自己不叫出声来,脸色已然是惨白。
唯有蒙罕还算镇静,双眼闭起,眉头紧蹙,仔细思索脱身之法。
时间在僵持中疾驰而去,赵莼虽不敢闭眼,但一直保持精力集中的状态实在太过劳累,等她醒来时,唯有蒙罕还清醒着,其余人已经睡下。
“你可再闭会儿眼睛,养足精力。”
赵莼却不能受他好意,劝道:“师兄休息吧,我睡过一道了。”他是这群人的依仗,若是倒下,就真是希望全无了。
蒙罕靠在墙上,见她还算冷静自持,诧异道:“你个小女娃,倒是比其他人胆大些!”
赵莼怕吗?
委实说,她的确是怕的。
谁能不怕死?她才在这个世界活了不到十一年,头十年里浑浑噩噩,到踏上仙路才结交了朋友,有了些许牵挂。她如此稚龄就突破练气二层,虽说不算顶尖的天才,但赵莼有信心走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死在这里,她不甘心!
“怕是没有用的,我不想死,所以我也不想怕。”
蒙罕仰头,撇了撇嘴:“怪不得师弟看重你。”
沉默了半晌,又听他道:“前途无量…”后接了一声轻笑,“前提是能活下去。”
赵莼无言,静坐着催动灵气开始吐纳。
烛火爆裂是暗室中唯一的响动,若没有这点响动,至极的静会将人活活逼疯。
头顶的小口再次旋开,刺目白光让暗室中人无所遁形,那声音多了一股餍足之意,却无端让人胆寒:“两个三灵根的,倒是重菜,看来上天都偏爱本道,要本道受这洪福!”
三灵根,指的就是赵莼与蒙罕了。
两人对视一眼,身上传来股强烈的吸引之力,将人从小口处抽离出去了。
赵莼只觉得眼前光怪陆离,头脑恍惚几个呼吸,直到脚下踩着了地,视线才清晰起来。
这是一处陈设简陋的石洞,中间摆了个灰扑扑的蒲团,一排柜架倒得杂乱无章。
黄眉老道就站在他们面前,佝偻着身子,暗黄皮肤紧紧巴住骨骼,眼窝黝黑,瞧着像一具带皮骷髅。
赵莼注意到,架下土灰里埋了几只熟悉的小球,便对蒙罕使了个眼色。
“你是长辉门弟子?”蒙罕也瞧出小球的由来,出言问道。
黄眉老道阴恻恻地发笑:“倒是个见多识广的,只不过本道早已离宗多年,算不得长辉门的人了。”
“你是岳纂!”蒙罕笃定道,赵莼见他脸色“唰”地惨白,少见地生出惊惧。
“长辉门弃徒。”
世人多以它来称呼岳纂,因他盗取门中秘术,残害同门,结交邪修,被宗门废去一身修为,投入小世界中流放。
而今,他却站在横云世界,站在二人面前…
“是我弃了长辉门!而不是他们弃了我!”岳纂立起身子,他只与赵莼一般高,现出灯尽油枯之兆,两处空洞的眼眶里缩着浑浊的瞳仁,他凑近二人:“罢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与你二人多说无益。”
“先前被你抓来的兄妹呢?”
岳纂偏头向问话的赵莼,缓道:“小女娃,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他抬手搭上赵莼肩膀,即使隔着衣物,赵莼也感到一股阴寒之气。
“走,本道带你去见他们,与你的师兄师姐做个伴!”
他手劲大得出奇,捏着赵莼往内室走,手下肩胛骨传来两声脆响,竟是被生生捏碎!
蒙罕挥拳便要出手,却被岳纂挥袖挡回,又不知从何处唤出一捆金光绳索,将蒙罕手脚套了个牢实。
“现在还不能要你性命,老实呆着吧!待本道料理好这小女娃,再为你寻个好去处!”
赵莼半边身体已经沉入剧痛,断骨的肩膀以下完全无法动弹,只能被岳纂拖行向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