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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跌跌撞撞,来到后塘城隍庙东边一座老宅院门前,砰砰叩门。
门人在里边问话:“谁呀?”
“杨亭路小钳。”邢秋山回了一句。
钳手,是鬼手门里的头目,小钳手,就是小头目,杨亭路,是李伴峰遭抢的地方,是邢秋山的地盘。
邢秋山就是昨晚的西装男,他带着手下五个人,去抢李伴峰,没想到遇到这么个疯子,五个部下死了三个,余下两人受伤,他自己也挂了彩。
进了正厅,见了掌门谢俊聪,邢秋山噗通,嚎哭起来。
“当家的,我们兄弟在地头上打食(偷窃),开天窗(上衣兜)拿了个皮子(钱包),那恶人下了死手,五个弟兄三死两伤,当家的给做主啊!”
他的意思是,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做生意(偷东西),就偷了个钱包,结果被打了个三死两伤,求当家的帮忙报仇。
谢俊聪六十多岁了,耳朵好像不太灵:“小山子,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
你们开天窗拿了个皮子,按理说不该打起来呀?”
是呀,偷东西怎么会打起来?
邢秋山回话道:“那人是个积年(有经验的人),开窗的时候被他逮住了。”
谢俊聪接着问:“既然被逮住了,扔了皮子就扯活啊!”
是呀,你们放下钱包,赶紧跑路,不就没事了?
“当家的,我们扯了(跑了),可他不依不饶,非要跟我们拼命,我们走不了。”
“五个兄弟,加伱六个,都走不了?”
邢秋山嗯一声:“当家的,我们当时被堵在巷子里了,真走不了。”
“你们动手的时候,没看退路?不能吧,小山子,你也不是雏儿了。”
“好几天没食吃,我们也是急了点…”
“啧啧啧,”谢俊聪摇摇头,“小山子,我岁数大了,糊涂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打食去了,还是别梁子去了?”
别梁子,指的是劫道。
鬼手门是盗修的门派,偷是他们的本行,但抢是他们的禁忌。
邢秋山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抢劫去了:“老当家,真是打食,我们哪敢犯门规呀,老当家,您还不信我?”
谢俊聪看着邢秋山,邢秋山回看着谢俊聪,眼神之中没有半点闪躲。
对视片刻,谢俊聪叹了口气:“小山子,我是真糊涂了,但我肯定信你,受伤那两个弟兄怎么样了?”
“都起不来身子,伤的不轻啊!”邢秋山接着哭。
“你多拿点叶子(钱)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养伤,过桥(死了)的那几个兄弟,发送了没?”
“这,这还没来得及…”
“赶紧发送了,入土为安呐,我呀,真是老糊涂了,这些事都想不周全,你再替我想想,看有没有事忘了的,赶紧操办去吧。”
谢俊聪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他可一点都不糊涂。
在鬼手门待了一辈子,从街边小偷一直干到掌门,他什么事没见过,邢秋山能骗得过他?
邢秋山打劫去了,遇到了硬茬,损兵折将,捡了条性命回来。
按理说,应该按家法严惩邢秋山,但谢俊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放过去了。
至于报仇的事情就别想了,善后的事情谢俊聪也不理会,这也算是对邢秋山的惩戒。
邢秋山离开了鬼手门的老巢,心里正不痛快,忽见一名受伤的部下,名叫邓景才,送过来一张照片:“大哥,这是从花舌子那弄来的,这个人叫李伴峰,是陆家要找的人。”
邢秋山皱眉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大哥,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和昨晚那疯子长得挺像?”
“像么?”邢秋山觉得差别挺大的,“昨晚那是个大胡子。”
邓景才指着照片大:“大哥,胡子那东西说留就留,你看看这五官,再看看这眉眼,你看这长得多像!”
听邓景才这么一提醒,邢秋山也觉得有几分相似了。
邓景才接着说道:“大哥,咱们把这张照片交给老掌门,肯定算大功一件。”
“交给老掌门?看你这点出息,”邢秋山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悬赏多少?”
邓景才想了想道:“我听说,活捉给两万,死的给一万,报个信给陆家,也有三千。”
邢秋山一皱眉:“就这点钱?”
“不少了!我说的是大洋!”
“大洋!”邢秋山笑了,“兄弟,咱们不光把仇报了,而且这回还发财了!”
李伴峰带着满脸浓妆,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肚子,觉得隐隐作痛。
伤口已经结痂了,衣服和床单上的血迹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唱机安静的待在床边,似乎睡着了。
李伴峰按开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十点钟。
十点钟。
这有点麻烦。
李伴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的怀表是镀金的,看着很上档次,可实际做工非常粗糙,表上连个日历都没有,李伴峰不知道现在是上午十点还是晚上十点。
要是平时,出门看一眼就是了。
但现在,出门必须要谨慎,他还在绿水城。
李伴峰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如果天是黑的,立刻动身回蓝杨村,然后专心致志修理娘子。
如果天是亮的,现在就修理娘子,等天黑再离开绿水城。
李伴峰推门一看,外边天色大亮,现在是上午十点。
他立刻把身子缩回随身居,打开一盒罐头,对付一口吃的,拿出改锥和扳手,准备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给拆了。
想法是好的,可操作起来没那么容易,李伴峰在大学学过一些机械知识,但在这三架机器面前,基本发挥不了用处。
普罗州无法大规模使用电器,导致他们把机械运用到了极致,这三架机器,就是让越州的专业技师来,都未必看得明白。
李伴峰拿着扳手,正想着从哪下手,忽听身后,唱机嗤嗤作响。
“相公”
这一声叫的酥。
太酥了。
李伴峰一哆嗦,回头看向娘子:“你醒了?”
“相公,大伤初愈,不要下床走动,快来小奴身边歇息。”
李伴峰钻进了风箱唱机的前柜,正准备把拉杆拆下来,一股轻柔的蒸汽将他拦住。
“相公,这种粗重活计,哪还需要你做,劳烦你把红莲那个贱人拿来。”
“拿红莲做什么?”
“相公你就把红莲那个贱人拿来么。”
娘子说话依旧偶尔有些变调,但这声音实在是酥。
李伴峰没再多问,赶紧把铜莲花搬了过来。
铜莲花上带着光晕,她还在炼制蓑蛾夫人的尸体。
娘子柔声细语道:“红莲妹妹,姐姐有事求你。”
铜莲花看到了蒸汽唱机,紧闭的荷叶上,酝酿着一颗颗清澈的露珠。
这是看到娘子之后激动的么?
看来她们俩的感情很不错呀。
“喂呀妹妹,你看看这几架机器,做工精巧,用料也考究,你就把它们收下呗?”
铜莲花还能收下机器?
花瓣一动不动,铜莲花似乎不愿意。
“喂呀妹妹,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俗物,可昨夜你也听见了,这些东西是相公拼上性命换来的。”
花瓣之上,露珠又多了几颗,蓄势待发。
她好像在和唱机说话。
唱机听了片刻,回应道:“话不是这么说,相公虽说是为了我,我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咱们姐俩为这事争风吃醋,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还真有看笑话的。
李伴峰隐约之间听到一个声音。
“流星飞玉弹,宝剑落秋霜,打呀,这事必须分出个高下,谁也不能让着谁!”
是唐刀。
李伴峰把唐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脚踹到一边去。
铜莲花依旧不回应,娘子有些恼火了。
“今天这面子,便是不给我了,我也不求你,相公,你去外室暂避,我和这贱人好好厮杀一场!”
李伴峰皱眉道:“你伤成这样,还厮杀什么?”
“不争输赢,且争个体面,相公,今天小奴就把性命拼在这里,且看红莲敢不敢在这屋子里与我一战!”
哐啷,哐啷,哐啷锣鼓家伙虽说磕磕巴巴,但气势很足,娘子要动真格的。
李伴峰站在中间,也不知这情势该如何劝解。
僵持许久,花瓣嘶嘶作响,红莲开花了。
唐刀瞬间起身,化作一道迅雷,钻进了外室,关上了房门。
莲心之中腾起一股气浪,把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卷了起来,一并吸进了莲心。
李伴峰一直以为,铜莲花不能消化这些没有灵性的物件。
现在他才知道,不想和不能是两回事。
一分钟不到,莲花再次绽放,莲心之中有两颗莲子。
一颗已经熟透,李伴峰把它剥了下来。
另一颗没熟,卡的很紧,李伴峰剥不动。
“喂呀相公,那颗莲子还没熟透,还得等个几天,先把这颗丹药给小奴吃下。”
李伴峰手里托着莲子,铜莲花合上花瓣继续炼丹。
不多时,李伴峰手里的莲子炸了,炸出一颗淡黄略带亮银的丹药。
这是什么颜色?
好像是木头和金属混合而成的颜色。
对着唱机的火光看了看,丹药里好像有齿轮转动,好像还有蒸汽缭绕。
机械丹药?
李伴峰打开了唱机的后箱,正要把丹药塞进去,娘子大呼一声:“喂呀相公,塞在那里作甚?给小奴吃了就好!”
原来吃了就好。
李伴峰把丹药放进了喇叭口里,唱机满身云雾笼罩,柔声说道:“小奴歇息片刻,相公也要好生歇息,且等相公一觉醒来,咱们夫妻必定痊愈。”
蒸汽抚慰着李伴峰。
李伴峰抱着唱机。
两人甜甜睡去。
铜莲花吐出两颗清澈的露珠,分别落在了李伴峰和唱机身上。
陆家大宅,陆东良正在为陆春莹整理旅修入门之后的修行法则。
大管家邱志恒来到陆东良身边,低声说道:“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想见您。”
“不见!”陆东良当即拒绝。
他今天没心情见客,更别说邢秋山这种小角色。
邱志恒又道:“邢秋山说他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
陆东良愕然道:“见到了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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