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雪还在下，唐植桐先行一步，回到厢房。

先往炉膛里塞了几根木柴，又从空间薅出两个苹果来，洗了一下，放在桌子上。

一会的功夫，小王同学进门，看到了桌子上的苹果，惊喜道：“呀，哪来的苹果？”

“今天去科里，同事给的，已经洗了，你吃吧。”唐植桐之所以拿出苹果来，是因为小王同学今晚吃的慢，看似没少吃，实际比平时吃得少。

“我拿正屋一个，让咱妈和妹妹分着吃，咱俩吃个小的。”小王同学拿起一个较大的就要转身再回去。

“不用，专门给你的，等下次碰到，我再多买一点。你今晚是不是没吃饱？”唐植桐将小王同学拦下，他琢摸着可能是小王同学觉得自己定量减了，她少吃点省出一点让家人多吃点。

“八分饱吧，再吃一个苹果，就饱饱的了。”小王同学听闻后，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将大的一个递给唐植桐：“你也吃。”

“我不吃，说给你的就给你的。你不用省着吃，饿坏了我心疼。”唐植桐轻轻抱住小王同学，拍拍她的后背，说道。

“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嘛，我下乡去送书的时候，当地百姓都这么说。”小王同学心里暖暖的，侧面承认了自己有意少吃了些。

“要省就一块省，没有从你嘴里抠粮食填小姑子肚子里的道理。粮食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伱不用操心。”唐植桐蹭蹭小王同学娇嫩的脸蛋，说道。

“嗯，量力而行，别为难自己，为难你自己我会心疼。我少吃点没事的，说不定这俩累赘还能小点呢。”小王同学抬起头，眼睛布灵布灵的看着唐植桐。

“不行，不行，小了我抓啥？我向王首长保证，肯定会解决咱们两家的吃饭问题。”唐植桐摇着头开启了自动寻址模式，捎带手的抓了两把。

“去没个正行。怎么解决？再去一趟东边？”小王同学扭了扭身子，脱离魔爪，打了一下作怪的手，问道。

“嗯，过两天江上就冻瓷实了，到时候直接在冰上交易就行，上次过去船太忙，没排上号。”唐植桐扯了个谎，当时忙着进山薅松子，自己压根就没去江边。

不过，再过些日子去江边的话，还有一个问题得解决，硬通货。

难道真的要去找老佟？

“还有个事，刚才当着咱妈的面，我没敢说实话，怕她担心。…”接下来，唐植桐将粮食定量变动的前因后果讲给小王同学听，说完还不忘问一句：“你说，这事得跟叶主任说一声吧？”

“叶主任最近很忙，等明天吧，明天下班我过去一趟，家里没人，我就去我妈单位。”小王同学点点头。

叶志娟一直被称呼为“叶主任”，但小两口只有在区分两个妈妈的时候才会这么私下称呼，还真别说，挺顺口的。

“嗯，我倒是不担心沾了那两百吨煤的光，就担心胡局这么做，再去郝叔叔那要人情。”唐植桐认真想过这件事，自己跟胡局没打过照面，压根就不认识，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胡局是没有道理为自己这么个小卡拉米主动担责的。

“我觉得吧，胡局应该是看在物资局那个颜处的份上，二百吨煤不能白要吧？这是趁这个机会做给颜处看，没亏待你呢。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郝叔叔的缘故，但胡局应该不会主动去找郝叔叔，最多见面提一嘴，而且还得是脸皮够厚才好意思要这个人情。”

小王同学咵嗤咵嗤的咬着苹果，开动小脑筋给自家男人分析道。

“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唐植桐点点头，在这种事上，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确实比不上小王同学。

“恭喜你啊，唐科长，这下子顺利完成了，估计你们局里很快就会传遍，也算因祸得福了。”小王同学调皮的跟唐植桐挤挤眼。

“唉，我这人吧，讨厌搞斗争，讨厌勾心斗角，都挺没意思的，把本职工作干好不就行了嘛。”唐植桐苦笑，摇摇头。

“小唐同志，你这样的思想是要不得滴，事情也是由不得你滴。”小王同学调皮的说教道。

“嗯，道理我明白，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想活的轻松一点。”唐植桐坐在炉子边上，点上一颗烟，这一会的工夫，火已经上来了，空气通过烟筒的时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你现在级别还不高，不会有人怎么着你，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小王同学对此也没有好办法。

为个人争取利益方面，小王同学确实不如唐植桐，但在这方面嘛，受家庭影响，耳濡目染下，她比唐植桐高出不是一点半点。

“嗯，以后再说，相信以后的那个我的智慧。”唐植桐调侃道，别说自己所在的市局，就是几个人的小单位，也能分成好几拨。

人是趋利的，这是人与生俱来的本性，肯定有真正能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但非常少。

遍观历史，很多事就这么内耗着，最终公司玩完，然后换个老板，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前提是别碰到黄巢那类人。

“那个地窖，你打算怎么做？咱可没多少钱了，要不我跟我妈拿一点？”小王同学同样坐在炉子旁边。

炉火旺，烧起来都有点烤的慌，并不比椿树胡同的暖气差，就是晚上会灭，晚上睡觉会有点冻鼻子，但有人抱着，小王同学还挺喜欢的。

“不用，我有自己的打算。”唐植桐当即否定了小王同学的提议。

“我打算自己挖坑，再从城墙上自己拉点城墙砖回来，我们学校建泳池就用的那个。回头找房管局的的师傅给砌个墙、眷个顶，两天就能完活。加上建筑材料，我觉得也花不了十块钱。”唐植桐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唐植桐当然知道家里没多少钱，之前攒下的那点钱已经买了凤凰自行车，剩下的，加上刚发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的样子。

“行。那我下班后去城墙那找你，一块往家搬。”小王同学兴致勃勃的说道，建设自己的小窝嘛，她很有兴趣，上次建厢房时，由于没结婚，只来过几次，这次她不想错过。

“可别，城墙砖很沉，又下了雪，路滑，你去我可不放心。在家吧，帮着整整土就行。”唐植桐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了，自己之所以敢这种天气去，是因为有外挂做依仗，否则自己也要掂量掂量。

唐植桐想到佟旺的时候，老佟正在家裹着被子打喷嚏。

“阿玛，您值当的吗？大冷天的还出去干等，四九城这么大，谁知道他在哪？”佟旺的儿子在跟着伺候着，端了一碗熬好的姜汤，看着佟旺喝了下去。

“你知道个屁！从周朝至民国，统共三千多年，有文字记载的饥荒却有五千多次！恨不能一年两回，这里面易子而食的还少吗？

咱大清还在的时候，有奴才上赶着送粮食，少不了咱爷们一口饭吃，可咱大清亡了呀！

民国的时候也还凑合，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吃的。

可眼下呢？全特娘的凭票，饭馆倒是不要票，你能排的上队？？

老子早就让你买点粮食，你倒好，信了报纸上的邪，说什么粮食多的吃不完，拿着老子给你的钱去赌！

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佟旺喝完姜汤，裹了裹被子，在床上朝儿子破口大骂，若不是不想再冻一下，他都想伸脚将这个不成器的玩意踹出去。

小佟低着头，一声不吭，破罐子破摔了，很想顶一句：我这还不是随了阿玛？我就这样了，你能怎么滴我？

佟旺骂累了，才朝儿子说道：“滚吧，看到你就来气！”

佟旺一把年纪没有活到狗身上，早就看出形势不对来了，本着有点准备总比没有强的心态，让儿子去城外买点粮食。

谁知道这小子谎称买好了，放在了其他院子里，实际上把钱拿去赌，而且输光了！

更可气的是还特么欠了一屁股债！

若不是前阵子债主上门，佟旺还蒙在鼓里。

八旗里面也不全是提笼架鸟的败家玩意，真正有家底的同样重视孩子的教育，不读私塾，而是直接招家庭教师那种，佟旺兄弟们就是其中之一。

佟旺确实懂相面，更多的结合自己的见识做出的推测。

这年景能一次买两口锅，而且自己说请吃肉还不动心，再加上那辆自行车，虽然是几年前的款式，但那是进口的！

佟旺当然不知道唐植桐的背景，可禁不住从这些细枝末节里脑补：这是个能搞到肉的主！

尤其是在给唐植桐漏了财以后，佟旺从他眼里看到了对黄鱼的贪婪，以为十拿九稳，手拿把掐。

也正是出于这种自信，佟旺连唐植桐的名字都没问，就等着他带着东西上门求自己高价收购了。

佟旺习惯了锦衣玉食，很不习惯现在要啥没啥的日子，每人每月才特么半斤肉，还不够自己以往一顿炫的！

虽然想吃肉，但佟旺也不傻，还琢摸着等唐植桐拎着肉上门求自己的时候，好好给压压价。

怎成想，左等等不来，右等等不来，这特么都快半个月了，愣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佟旺这下子坐不住了，骑上自己的三轮车，先往唐植桐离开的那个方向去找。

大白天的满城转悠，下班的点就在大路边上左顾右盼，生怕一个不留神让唐植桐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结果，好几天下来，愣是一根唐植桐的毛都没见着。

佟旺那个悔啊，早知道玩什么故作高深啊，直接黄鱼砸过去问个姓名好了！

这阵子佟旺迫切的想吃肉，连做梦都在吃肉，三口炫掉一头牛！

梦醒了之后佟旺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这样的梦。

第二天是11月9日，农历十月初九，星期二，雪。

唐植桐起床吃饭，送小王同学和两个妹妹去上学后，才晃晃悠悠去押运科，今儿是发白菜的日子。

由于下雪的原因，很多上班的人都迟到了，街边很多店都没有开门，也就没有公共电话用，这属于不可抗力，没人会卡着考勤扣工资。

有白菜在前面吊着，押运科迟到的倒没那么多。

唐植桐上班后，先用方圆办公室的电话给三舍219摇了个电话，告诉路坚自个今儿单位有任务，老师问起来的就照实说。

方圆和工会陈大姐商量了一下，每位职工十颗白菜，这次由工会出面参与，算是工会给大家发的福利。

唐植桐对此没有异议，方圆这么干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自己执行即可。

因为不用过称，发放速度很快，唐植桐捡着大个的给大家发，个头小的就留着由食堂的高立德做菜用，反正浪费不了。

十颗白菜，能装大半麻袋，休班的、出差的，要么听到消息后自己来，要么家属来，反正大家脸上的笑容遮不住，都喜气洋洋的。

一时间押运科上上下下办公位旁边都有麻袋相伴，大家工作的同时纷纷交流着做菜心得：白菜怎么做才好吃。

唐植桐肯定是不掺和的，他按照花名册分白菜，最后清点了一下，依旧有部分同事没有来领，可能是没有得到消息。

在后勤股和食堂同仁的协助下，按照人头挑出来比较好的白菜，放在一旁，然后将剩下的所有白菜集中到一个房间里锁起来。

唐植桐将钥匙和花名册给到工会陈大姐，做了交接。

陈大姐很高兴，不由分说的塞过一把电影票：“咱科里的福利，这阵子你上学，也没看到你，我都给你攒着呢。”

“唉吆，谢谢陈大姐，让您费心了。”既然陈大姐说是福利，唐植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是不是嘛，那必须得是。

从工会办公室出来，唐植桐就打算扛着自己的白菜回家，但走之前去了一趟方圆办公室。

“圆哥，还有个别同事没过来领白菜，我跟陈大姐那边说清楚了。你这还有事吗？”唐植桐敲敲门，进去后先给方圆递烟。

“没事，你还得去学校是吧，你忙你的吧，路上注意安全。”方圆没有接烟，朝唐植桐摆摆手。

“好嘞，圆哥回见。”唐植桐将烟重新装进烟盒，出门带上了门。

唐植桐没打算今儿继续去学校，既然是请假，顺带着把自家的事给干了，比如整点城墙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