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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6号的最后几个小时,伴随着风停雪歇,夜空中也难得出现了连绵的绚烂极光。但在废弃建筑内部,却根本没有人有心情欣赏这极地特有的壮丽夜景,甚至就连卫燃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都前所未有的遭到了冷落。
在这栋冰冷的建筑里,阿波利将自己锁在了广播站,隔着还算厚实的房门,卫燃只能听到隐约传出来的苏联颂。
同样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还有穆拉特博士以及他的两位学生塔拉斯和沙里普,以及似乎是在逃避现实的根纳季。
至于阿格万,自从把帕维尔的尸体送进礼堂之后,他便一直守在帕维尔的身旁,在煤油汽灯之下,用一把小锉刀仔细的雕琢着即将完工的手枪握把贴片。
眼见这几个人全都对自己的送餐服务视若无睹,卫燃索性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拿上自己的东西下楼走向了停放运输车的车间。
相比之前十来天的刮风下雪,这个晚上倒是难得的格外安静,安静到卫燃甚至可以清楚的听到踩下积雪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慢悠悠的走进车间关上铁门,漆黑的空间里唯一能看清的,便只有生活舱里尚未熄灭的火炉发出的微弱红光。
打开生活舱的舱门,让人熟悉的热气铺面而来,卫燃也暗暗松了口气,这里虽然远不如那栋建筑里宽敞,但气氛也没有那么压抑。
根本没有开灯,卫燃往炉膛里丢了几根木柴,最后又将装的半满的搪瓷水壶架在了炉子的边缘,并且在桌子上提前摆好了茶壶和茶杯,以及一本杂志。
借着炉火散发的光亮简单将杂志里的故事浏览了一遍,他这才仔细的洗干净双手,又打开了舱门,伸手从头顶的棉帽子里抽出了两根韧性十足的钢丝。
他来这里,自然不是只为了躲清闲的,虽然帕维尔的自杀让人扼腕,但却也是个可以一探究竟的难得机会。
轻而易举的撬开了上锁的柜门,这直通天花板的铁皮柜子内部也变得一览无余。
借着身后火炉的亮光,卫燃可以清晰的看到,这铁皮柜子总共也就分为三层,和驾驶室地板相同材质的花纹钢隔板上,还额外铺着一层厚实的橡胶垫子。
最下面紧挨着保险箱的隔板上,除了放着两台打字机和两台笨重的笔记本电脑之外,还放着几台诸如显微镜之类的实验器材。
与鼻尖几乎平行的中间一层,全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文件夹。这些文件夹的书脊位置,还写着详细的时间,最开头的一本上的时间是1991年的9月1号,最后面一本文件夹上的时间,则是1991年的12月7号。
看了眼窗外,卫燃轻手轻脚的搬过来一把椅子,踩着椅子看向了最上面一层。
只可惜,这一层除了诸如稿纸、墨水、打字机色带以及诸如成盒的试管和各种试剂这样的消耗品之外,唯一算得上私人物品的,也仅仅只有一张穆拉特和帕维尔两人,站在一个白头发老人的左右的合影而已。
把椅子搬回原位擦干净脚印,卫燃拿起桌子上的手电筒,用手捂着灯头,只靠着指缝间露出的一缕明亮光线,重新将视野投向了二层的那些文件夹。
借着这些许的亮光,卫燃总算在这些文件的头顶,发现了两张被订书针订起来的稿纸。
小心翼翼的将其拿出来,当他看到上面用打字机敲出来的一行行字母时,却忍不住挑了挑眉毛。
稍稍张开指缝让手电筒的光线变的更宽一些,卫燃一字一句的看了下去。
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
鉴于目前国内局势,经火种项目全体科研人员讨论决定,我们将封存该科研任务所有原始数据资料,直至局势稳定,重启火种科研项目。
火种项目负责人:谢尔盖·彼得罗维奇·巴尔苏科夫火种项目科研员:穆拉特·尼古拉耶维奇·别洛夫帕维尔·马斯列尼科夫塔拉斯·菲德洛维奇·普丽舍夫阿格万·达尼洛维奇·科萨列夫1991年8月22日8月22日?
卫燃在看到最后手写的时间时不由的愣住了,甚至他根本就没过脑子,便下意识的联想到了这个时间往前三天发生的819事件。
难道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还参与了819事件?不不不,不可能,卫燃瞬间否定了这个猜测。
相比之下,他反倒更愿意相信对方是因为819事件发生乃至平息之后,因为看透或者预感到了某些事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另一方面,他也能清楚的看到,塔拉斯和阿格万的签名使用的是完全不同颜色的钢笔字迹,而且他们各自的名字,更像是后期见缝插针的填上去的,因为只从最后的日期落笔的位置就知道,当初签订这份文件的时候,或许根本没给他们二人预留签名的位置。
思索片刻,卫燃翻到了第二页,其上密密麻麻的列出了各种资料的名字和对应的页数,甚至在最后,还标注了对应的时间乃至地点。
这其中,最早的一份标注的时间甚至来自1982年12月份的南极,从这一点上,倒是和当初阿格万透露给自己的,关于“火种项目”的来历相吻合。
但是很显然,这些数据资料不可能就在二层的那些文件夹里,别的不说,单单页数和厚度就对不上。
几乎下意识的,卫燃便看向了铁皮柜子正下方那个足有洗衣机大小的保险箱。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半开的舱门外,却传来了车间铁门被推开时,与地面摩擦特有的噪音。
见状,卫燃立刻熄灭了手电筒,将手中的那薄薄的两张纸恢复原状送回原位,并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锁死了铁皮柜子。
不紧不慢的给早就准备好的茶壶注了小半壶水,又给提前准备好的茶杯倒了半满,并且故意晃动杯子撒了一些水在桌子上。卫燃这才再次拿起手电筒打开,拎上枪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问道,“谁?”
话音未落,卫燃手中的手电筒光束已经打在了对方的脸上,随后,他便看到了下意识挡住眼睛的塔拉斯。
“你怎么在这?”卫燃和塔拉斯异口同声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来给炉子添燃料,免得水箱结冰。”
卫燃用大拇指指着身后主动解释道,“当然,等下还要启动发动机让这个大家伙暖和暖和,你呢?”
“我...”塔拉斯深吸口气,“我只是觉得楼里太压抑了,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一会。”
“进来喝杯茶吧”卫燃一边往身后走一边说道,“如果你觉得我会打扰你,我可以去驾驶室。”
“不用,不用。”塔拉斯赶紧摆摆手,跟着卫燃钻进了并不算温暖的生活舱。
“刚刚炉子里只剩下一点炭火了”
卫燃神色如常的掩饰了刚刚一直开着门的原因,“我要等它再烧一会才能加上焦炭,否则还是会熄灭的。”
“你对这辆车照顾的可真好”塔拉斯说话间坐在了卫燃的对面。
“把它照顾好了,它才能把我们照顾好了不是吗?”
卫燃一边回应着对方,一边给对方倒了一杯茶,顺便给自己那个半满的杯子续了一些,又用本就不满的水壶,加满了同样没有倒满的茶壶。
用这一连串不经意的小动作证明了自己刚刚一直在喝茶,卫燃自顾自的在炉子边重新坐下,拿起那本杂志,借着炉火的光芒继续看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开灯?”塔拉斯好奇的问道。
“开灯会消耗电量,时间久了车子就没办法启动了,我只是为了等着炉子烧起来,根本不值得启动发动机,而且你不觉得发电机太吵了吗?”
卫燃头也不抬的拿出了提前编织好的温馨故事,“我的爷爷是护林员,他在森林里就有个并不算大的猎人小屋,冬天的时候,我经常和他一起去猎人小屋,像这样守着火炉看书。”
“听起来很温馨”塔拉斯颇有些羡慕的说道。
“确实是个不错的回忆”
卫燃放下看了根本没两眼的杂志,“我记得那个猎人小屋和我们的生活舱差不多大,不过我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里了。”
“在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在城市里生活。”
塔拉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加了糖的红茶,“当时我也很憧憬在这种野外的生活,甚至我还特意买了一支图拉牌的猎枪,但实际上这么久了,我连一只狐狸都没打中过。”
“我的枪法也不怎么样”
卫燃笑着回应道,“我的爷爷从不教我狩猎,倒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教会我驾驶嘎斯卡车了,否则的话我也不会只是个运输车驾驶员了。”
“说不定是好事,这里虽然冷了一些,但总比去阿富汗要好的多。”
塔拉斯将双脚搭在了对面的另一张桌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说道,“我还想以后成为一名苏联军人呢,但是目前看来似乎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至少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卫燃说话的同时,起身往炉膛里倒了一小桶焦煤。顿时,本就没有开灯的生活舱也跟着暗了下来。
“或许吧”塔拉斯叹了口气,就像那变暗的火炉一样,在昏暗的生活舱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穆拉特博士的情况怎么样?”卫燃一边忙活一边问道。
“沙里普陪着他呢”塔拉斯近乎迟钝的回应了一句。
“看来你需要自己待一会”
卫燃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重新拎起一小桶焦煤,又拿着几根木柴,起身离开感染了“压抑”的生活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