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
遥遥远处的圣劫之音,不再能太多地惹人注意。
司命神殿处,诸多太虚依旧恪守本职,不敢擅离这方牌匾周围。
“到点了,该传讯了,小高你来吧。”有人掐着时间点提醒。
“妄帝非受,八厌神鱼…好了,暗号我已经传过去了,离大人还是没有回复。”
“唉,也不知道是正常的没有回应,还是已经陨…”
“呸呸,你说话注意点,那可是离大人。”
“啊哈哈!”说错话的老家伙挠着头,僵硬地转移着话题,“你们说,华渊半圣怎么就知道进去呢,我们明明连看和说都没有。”
“人家那可是半圣,你妄图揣度半圣心思?揣摩得来么你!”
“半圣…”
这话倒是令得颇些人陷入沉吟,有人一叹:“其实我们,也就都只差半步吧?”
场面一时安静,所有老家伙面上都多了黯色。
何曾不是呢?
太虚和半圣,中间不就差着半步么?
但那半步,却是人之一生永难企及的天堑——半圣位格!
在年轻时,大家还有梦想,觉得拼一把,半圣位格再不济能靠功劳兑出来一枚。
现在一转眼,才发觉岁月虚度,已卡在太虚境界几十上百年时间而碌碌无得。
梦想这种东西,就是在驴头上绑根棍子吊萝卜,永远可望而不可及。
置身安逸之后,不思改变,不敢超脱,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别感怀了!”
很快有人笑生声来,指着远方劫云道:“又有人在尝试着封圣了,还是个火圣…要想的话,你们其实也都可以像他一样,冲一冲。”
“我们?我们才哪到哪啊!”其他人也相继回神过来,摇头苦笑。
在这里的都是老头子了,连伤春悲秋的年头都熬过去了,哪会那么容易再触景生情?
如今瞅见封圣劫云,他们看到的已不是毕生渴望之机缘,而是莫大的死亡风险!
神之遗迹开启了有一段时日了,就连在第一重天那会,时不时的都还会有人封圣。
一开始,大家还赶着往前,想要凑凑热闹,观摩一下封圣过程,多学点经验以备不时之需。
哪曾想,那大都是些痴心妄想之辈。
连半圣位格都没找到,寻了些自以为可以作为替代品的宝物就开始渡劫。
结果呢?
自然一个个都是灰飞烟灭。
神之遗迹开放这么久,只有惟一一例封圣成功的例子。
那会儿看得人反而少了,且那人还不是在遗迹内获得的封圣机缘,而是在外边带进来的半圣位格。
圣奴,岑乔夫!
“算上这一次,我已经看到二十八起渡劫的了,这意味着即将诞生第二十七个痴心妄想的太虚冤魂。”
“哦,错了,连魂都将堙灭。”
当所有人都遥遥眺向远方圣劫时,各自眼里的艳羡其实是捱不住的。
自己所不敢踏出的那一步,有人踏出去了。
哪怕结局是失败,这份勇气总归让人佩服,同时又矛盾地不愿意看到他人成功。
因而艳羡和佩服的最后,总会化作酸溜溜的嫉火。
“总有人妄做大梦,飞上枝条变凤凰。”
“也总要到摔得头破血流时,他们才知悔恨,然那时已无济于事。”
也有提出了不一样的看法:
“我看那火劫的强度,好像有点厉害啊,这一次渡劫的,似乎不是普通太虚?”
“能成就太虚的,谁能普通?他圣劫再强,还能是至高圣劫不成,我可是亲眼见过水鬼渡劫的!”
这口气吹出来,圣劫都变得不好看了,大伙儿目光转了过去,有人笑着道:“那依你看,水鬼的至高圣劫,和这个比,如何?”
“哪能有可比性?人家那可是奥义半圣!”
“他这个也不弱啊,我看比其他太虚渡的圣劫强了好多倍…这还是我们隔这么远所感应到的气息,现场该得更强。”
“果然,覃老没话说了,我就说这个圣劫不对劲吧,确实有点东西的。”
所有人再看向圣劫,还别说,强的咧。
离得太远看不清,但从气势上感受,真不是一般人能召唤出来的。
“老覃你不是见过水鬼封圣吗,倒是说说看啊,这劫你打几分,满分十分。”
“我…确实你这么一说,从气势上看,好像它不比至高圣劫差。”
“啊?你来真的?我开玩笑而已!”
“但也得看情况。”老覃连忙解释,“水鬼那会儿是在天空之城,规则比不上这里神之遗迹…”
“不错,神之遗迹层次更高,圣劫更强,哪怕这火劫看上去不弱,放在圣神大陆渡,可能就一般般了。”
老覃面带忧色:“或许吧…”
他忽有所感,这火系圣劫的味道,怎的有几分刚猛霸烈之意,有点熟悉?
但还没来得及提出疑问,大地一阵颤动,无边的圣威压来。
“太宰大人来了!”
“还、还有好多半圣!”
最靠外观察的太虚低呼一声,登时所有人齐齐半跪迎接。
头都不敢抬,高呼道:
“恭迎诸圣!”
“恭喜师父封圣成功!”
当最后一波劫雨倾覆而下,感受着周遭漾开的那股浴火重生之意,徐小受率先惊喜出声。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人这么安分守己的渡劫呢,还挺新鲜!
放在以前,要么水鬼渡劫牵制道穹苍,要么岑乔夫一路火光带闪电,冲阵厮杀四方。
于普通人而言,“劫”是一个严肃的东西,要准备的东西太多,过程甚至不能被人打搅。
稍有不慎,灰飞烟灭。
但好像对圣奴来说,渡劫一直都是一个手段,一种方式,能让人以少打多,是最好的棋路。
连什么时候渡劫,渡什么劫,牵制什么人,都要算得很清。
因为漏掉一个,圣奴就没有人手可以安排上了。
这之前过得都是些什么苦日子啊…徐小受又想哭,又有点想笑,原来不止自己,圣奴的处境一直都很难。
回到眼下,他这一动,身后诸多太虚、半圣,也就意识到了什么,跟着齐齐道贺:
“恭喜无袖前辈!”
“确实可喜可贺。”岑乔夫满脸笑容,衷心祝贺。
“很好,跟苟无月一战后卡了这么多年,你终于也能迈前一步了,从此再无进步可能。”水鬼也难得笑容不再渗人,还多了几分释怀。
寂灭中苏醒!
破败中重生!
最后一缕劫难之意敛去时,桑老盘坐虚空,自我调息,身上涌出一股股火系圣力。
他那焦黑枯槁的身体开始修复。
本身极为苍老的容颜,也有了好转,变得容光焕发。
就连有些秃了的脑壳中间一块,也倔强的长出了好多根细小的绒毛。
但仅此而已了,似乎就连封圣都无法彻底解决脱发的烦恼,这像是不可逆的伤害。
“变化这么大的吗?”
徐小受怔怔望着桑老在返老还童。
虽不济于说直接重回青少年模样,但也从一个老人家,回到了他这个年纪才属正常的中年模样。
是的,中年!
较之于炼灵师悠长的寿命而言,这甚至才刚刚起步不久。
然印象中,徐小受一直以为桑老是跟岑乔夫、梅巳人等一样,是活了上百年的老怪物了。
其实不然。
在后来了解到圣宫四子是一代,而叶小天甚至因为晚生了几年,赶不上十尊座之战后。
他就意识到,桑老最多也就五六十来岁,不比八尊谙、神亦等大多少。
“他之前看上去那么老,就是因为和苟无月一战?”徐小受撇头望向水鬼。
“对,也全不对。”水鬼笑道,“那一战占四成吧,余下的,大都是焚琴弄的,毕竟太过累人。”
“连太虚都会感到累吗?”徐小受感觉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搞事业好像都很耗人的样子?
“你要知道,他宗师的时候,就开始在搞这些了。”
“宗师?他不是判出圣宫后,才开始搞焚琴的吗?”
对此,水鬼一笑:“哪有什么一蹴而就,他又不是十尊座,只有水到渠成。”
一顿,水鬼又略感心悸的自喃道:“这正是我最多只想维持一城情报工作的根本原因。”
所以你只搞了个夜猫,只负责东天王城的情报工作是吧?
徐小受暗暗翻了一个白眼,显然并不是很喜欢天上第一楼的大长老这么不思进取。
桑老好啊!
桑老比较敬业。
你水鬼要多向桑老取取经,学学经验,做一个称职的大长老。
“嗡!”
这边封圣成功,很快不远处也漾来了一股强悍凶戾的圣力波动。
单凭气息上看,这竟比不奥义半圣桑老的弱多少。
所有人目光齐齐眺向远方,又多了惊艳。
“他也成功了。”
“是白胄宫主!”
“太好了,这下我们又多了两个半圣级战力。”
“唉,如果不是没天份,我也想封个圣,为受爷分分忧。”
“得了吧你,快闭嘴,受爷可不是圣神殿堂,他是真有可能把半圣位格赐给你的。”
“我靠,那还真是,我什么都没说…”
徐小受喜忧参半。
他并不知晓让白胄也封圣,是否为最佳之选。
毕竟戌月灰宫和天上第一楼的盟友协议,甚至谈不上协议,只有过一嘴口头之约。
“喵!”
脑海里,贪神却是低低唤了一声,示意主人不用担心,白胄宫主应该不是那样子会毁诺的人。
应该…徐小受无言以对。
贪神在戌月灰宫的时候还小,没见过白胄几面,后来跟了自己,与娘家的感情也就淡了。
它对白胄的印象虽然还不错,但也仅局限于豪爽、大方、有些侠气。
余下的,都是畏惧了。
甚至畏屋及乌,连酗酒的“酒”,都有点恐惧。
至于为什么一头圣兽会对没见过几面的太虚白胄宫主,有打从心底的畏惧。
徐小受在想,除了环境因素影响外,也许和圣神殿堂迄今灭不了戌月灰宫有点关系。
十人议事团换来换去,算起来都该有十多个半圣级战力了。
戌月灰宫的老大在今时今刻之前,却一直只是个区区太虚。
灭不了。
真有点说法在里面的。
此刻,即便是封圣,在圣劫的摧残之下,白胄甚至没展露过他的本体来,就也渡劫成功了。
“如何?”
思绪被一声大笑打断。
徐小受回头看去,桑老撸着脑袋,一身白衣,肌肤不说光滑,起码是个正常人级别了。
无衣·赤焦身,在太虚时他压不住,力量只能不断外化。
踏入半圣,也变得可控了。
“恭喜恭喜,火系奥义半圣外加彻神念,你现在应该要比我们的宇墨大魔王强上一丝吧?”徐小受拱手诚挚道喜。
这话一出,桑老笑意都僵住了,摇着头咬牙切齿,“你小子…”
水鬼掩面叹息。
要不是他认识徐小受已久,还真要误以为这家伙天真烂漫,童言无忌,并没有什么挑拨离间之意呢!
“他如何了?”
桑老大好心情一下就没了,瞥向白胄那边,聊及正事。
是的,他们俩用了两颗半圣位格,在提出要为徐小受分担圣神殿堂方的半圣战力后,一并渡劫。
以徐小受如今能力,白胄的圣劫他能扭曲到外人看不见,桑老的至高圣劫,空间奥义也能遮掩得下大部分波动。
意道盘一开,天人合一一开,他甚至开始在尝试着“指引”!
指引外人,自己的事比较重要,可以掠过此间圣劫波动,不必赶来观礼。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指引成功了,还是空间奥义将圣劫藏得很好,亦或者能上第十八天的本就鲜少闲人。
至少,在渡劫过程时,确实无人靠近。
既然出奇的没有意外发生,桑老封圣后,第一个担心的自然也是徐小受所想:自己人。
“他倒是也没有发生意外…”
“我问的不是这个!”桑老怒视过来,不注重细节,不操心太多,他头发也不可能掉这么快。
“当然,也什么能力都看不出来,总之贪神认可他,便还算是可以信任吧。”徐小受无所谓,假使白胄要乱使绊子,他有的是方法惩戒这人,哪怕已臻半圣。
水鬼见状,适时出声:“较之于天上第一楼,较之于圣奴,我想他更不想合作的,应该是圣神殿堂…所以,倒也不必如此担心。”
岑乔夫见大家都发表了意见,顿了下也道:“水鬼说得对。”
“哈哈哈哈…”
几人正说着,天边忽而传来一声大笑,继而白胄飞空掠来,高兴道:“老子终于也可以是半圣了!”
你看…徐小受转头就递过去一个眼神,这种人能出什么意外,这不就类周天参、类神亦么?
往好了说,脑子不用。
往坏点讲,脑子不一定有用。
白胄甫一落地,急冲冲上前,抓起徐小受的手就是一阵摇,诚恳道:
“徐小受,很感激你,老子真的是很感激你。”
“要不是你,老子要在圣神大陆等一颗半圣位格,等一处无人关注的宝地封圣,都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你…嗯…”
琢磨了好一阵,白胄才憋出来一句自认为是褒赞的话:“徐小受,你是个好人!”
“受到感谢,被动值,1。”
“受到夸奖,被动值,1。”
哎哟喂,那可不一定非得这么谢我。
徐小受受宠若惊,手不留痕迹地从这真身不知是雄是雌的女人掌中抽出,惊异于这人竟可以抗住自己反震和锋利伤害的同时,拍了拍他肩膀:
“好兄弟,一辈子。”
白胄哈哈大笑,抓起酒葫芦自己灌了一大口:
“好兄弟,一辈子,来吗?”
便将酒葫芦递了过来。
徐小受脸上笑容硬住,不自然地接过酒葫芦来,倒也不是不可以喝。
“喵!”
脑海里贪神尖叫。
徐小受这才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不由低眸瞥向这酒葫芦,狐疑道:“这里面…”
“血酒!”
白胄哈哈大笑:“最烈的酒!”
血酒是什么酒,是我孤陋寡闻了吗?
徐小受还在犹豫要不要喝,贪神渡过来了一段记忆。
那是一个大池子,泡着好多庞然大物的尸体,有龙有犀,有凰有虎,酒气甚浓、甚臭,该是龙杏垂涎之地,却也是贪神乱跑都不想进入的一处地方。
“呃。”
徐小受抓着酒葫芦喝不下去了。
他倒是没见过这么“原始”的酿酒方式,岔开话题和白胄再聊了两句,将酒葫芦别到他身上去了。
“两位只用一日,全都封圣。”徐小受问道,“既如此,再休养调息几天,我们直接启程?”
白胄摆摆手:“不必,老子只需封圣突破,不必休养生息,老子强得很,现在只想杀人屠圣!”
一顿,他才像是想起来这样说不大好,望向无袖道:“但如果他需要的话,等几日也并无不可。”
所有人望向桑老,徐小受亦是如此,桑老却微微摇头:
“奥义之路,根基已是最为扎实,加之神之遗迹规则层次甚高,无主圣力极浓。”
“我的灵元已全部转化为圣力,境界方才一悟,也已稳固下来,随时可以出发。”
这么快?
水鬼暗自结舌。
他虚空岛封圣一战后,可是巩固了好久的圣力,才算稳下境界。
不过想想也是…
他是在圣神大陆巩固境界的,无袖在神之遗迹。
他封圣受到了干扰,甚至有徐小受的干扰,无袖是被徐小受守护着的。
倒也不必如此作比较…水鬼心头暗自失笑,自己何时成了如此攀比之人?
这时,便听徐小受摩挲着下巴,状似无意识地喃喃道:
“不用巩固境界,那你真比水鬼强上一丝啊!”
“火系奥义,真比水系奥义厉害吗,有点不信的呢…”
身边诸人齐齐背后一凉,水鬼更是气结,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态转变从何而来,原来是身边有小人。
“砰!”
桑老无袖·赤焦手一开,没好气地一个爆栗敲下,徐小受脑袋登时弹了两弹,像是要掉下来。
“嘶…”有点疼。
“受到攻击,被动值,1。”
“正事!”桑老气极。
徐小受龇着牙,当着桑老的面就盘起了脑袋上乌黑亮丽的浓密秀发,气呼呼道:
“好好,正事,干正事…”
掌心一抬,祖神榜弹出,灵念系上名字。
很快,太宰慈的所在方位便呈现出来了,和感应中的斩神令所在方位,高度重合。
“那就来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