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白光之下,老者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更为悲苦,呢喃着:“那又能如何呢,多撑一天也是好的,也是好的...”
宋印语气轻叹:“然后到时候,你所想要留下的村庄,全都成为如你儿子这般的鬼物,最后村庄也空无一人,你什么都得不到。”
老者听完,更加悲痛,他近乎是乞求的看向宋印,“你能救他们吗?”
宋印摇头:“不能,而且我会消灭它们,以免它们不再害人,不要问为什么...”
他手中再起白焰,不再用拳头轰击,而是将那白焰往那凝聚身形的鬼物那一甩,白焰就将其笼罩,压得那鬼物直接跪倒,不断的在白焰内挣扎。
宋印看了那眼鬼物,继续对老者道:“只因我比你强。”
“只因你比我强...”
老者失神的喃喃了一句,旋即摇头苦笑:“那伱与那些盗匪何异啊。”
“是啊,我与那些盗匪并无不同,都是强加自身道理给别人,逆我道的会被我消灭,顺我道的才能昌盛。”
宋印没有任何挂碍的承认,又反问道:“你不也是一样吗?”
“对,老朽也是一样,否则又怎么会一直接受那些肉干...”
老者朝鬼物那边扫了眼,又回头看向那些似乎是定住身形,宛如傀儡一般,只是定定看着这边的半人半鬼。
“是受苦了啊...”
他嘴角扯动,重新对宋印叩首:“仙家既然比我强,那就动手吧。”
“好。”
宋印也没二话,五指一握,包裹住鬼物的白焰直接爆开,将那鬼物消磨殆尽,那残余的白焰中,随着鬼物消失,似乎又多出了一个高大影子,对着村子磕头。
“我儿...”
老者眼眸迷糊,下意识伸手,但那影子瞬间就消失不见。
这次,鬼物没有再凝聚成型。
老者颤巍巍的将手放下,沉默了一阵,又问道:“这位仙家,你口口声声说我等是邪道,那你就能一直断定,你是正道吗?”
“我不知道。”
宋印老实说道:“我说你是邪道,但你肯定不那么认为,你纳入人肉,喂养村民,本质是为了求活。生存求活,同样也是天下至理。所以在你心中,你是正道,我是邪道。”
“同样的,我杀鬼物,也要灭你村庄这些非人非鬼的存在,是为它们以后不再害人,所以在我心中,我是正道,你是邪道。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宋印望着这老者,目光异常坚定:“我金仙门的宗旨是济世救人,所以,我会一直济世救人。哪怕天下人如你这般,视我为盗匪,视我为邪魔。”
老者看着宋印那灼灼目光,露出微笑:“仙家念头通达,老朽在此提前祝贺,望仙家能一直保持这心,不要像老朽一样,明明也是想着保护村子,却落到个让村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
“我会一直做下去的,也会让你们这样的情况,消失在这天下里。”宋印说道。
老者闭上眼,摇了摇头,道:“那老朽就先行一步...”
说着,他身躯一歪,倒在地上,逐渐消散掉。
随着他的身形消散,这包裹村子的黑暗霎时一空,月星之光从天洒落,照耀在这村庄里,只是那光芒还没彻底洒落,村庄便消失一空,连带着那些非人非鬼的存在,全都消失掉。
没有建筑,没有人烟,所留有的,便是荒野上的一处处木头制成的墓碑。
那村庄,化为了一处简陋的墓地!
张飞玄和王奇正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朝周围瞧着。
张飞玄张大着嘴,颤抖的指着这些墓碑,道:“师,师兄,这,这,这...”
宋印此时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看向了他们原先待过的屋子方位,那里没有墓碑,唯有一幅枯骨。
“这一方鬼蜮,不是他那个什么儿子化成的,是这老丈自己化成的,自我开法眼时,我就看到了。”
老头是鬼?
张飞玄和王奇正呆了一下,很快,王奇正就大叫了起来:“啊!那老头没影子!”
他想起来了,方才师兄白光照耀,他们都有影子,唯独那老头没有影子。
“可是,师兄...您刚才消灭那鬼物时,那东西分明化为一個人影,当初您消灭那披丧时,那披丧不也化为了人样吗?”张飞玄百思不得其解。
“障眼法而已。”
宋印朝着那枯骨走去,说道:“鬼乃执念所化,哪还有什么神智,只是按照执念活着罢了。你们看不见,我可是看见了,那鬼物刚到村口,便是下跪叩首,然后就拿出了大量的肉干,我猜想他儿子以前应该也如此做,便化了个影子叩首,消除他一点执念。”
村庄那么黑,那点微弱烛光又能看得清什么,唯独同类才能看见,还有宋印自己的那双眸子,能看清所有。
“至于这鬼蜮,到底是那些盗匪闯入进去,将其杀得一空。还是真如老丈所说,他儿子为保村庄,落草为寇...就不得而知了。”
这村子里的人,是饿死的,还是说这老丈死后化鬼,生起一方鬼蜮,将他们给害死...也不得而知了。
“师兄早知那是鬼,为何不第一时间将其干掉,何必为此浪费唇舌。”张飞玄好奇问道。
宋印走到这枯骨前,凝视了一阵,又将目光放在了旁边的一个早已腐烂的编藤上,那里还有腐烂掉几乎不可见的野菜根茎迹象。
“是啊,我本可以第一时间就能让这鬼蜮消失,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呢...因为我不愿。”
“想这鬼蜮,我等白日进入,都有小童告知我等不要吃肉,连鬼都有行事道理,更别提作为人。”
宋印淡淡道:“修道,修的也是道理,要把道理讲给他人听,要让人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可是道理不是凭空想来的,是经历了世间事得来的,如这鬼蜮如何形成,又有何等执念,都得明白,都得知道,如此我们才能更明白我们要做什么,不仅是为了告知世人,也是为了明心证道。”
他伸手一拂,地面就出了一个坑洞,他弯下身将那枯骨小心翼翼的抬起,放进那坑洞里,又重新埋上,接着又是一拂大袖,不远处的一棵枯木自动分解,飞来一根木碑。
他将木碑扎入这土堆上,这才转身看向二人:
“二师弟,我曾问你,世道是不是不好,你回答我说还行。可现在看来,还行...就是不行。”
“如今我所见之世间,太苦,太悲,太无奈。如这黑夜,只让人两眼抹黑,所以我等还要继续勉励,迟早有一天...”
他再挥大袖,从手中飞出无数白焰,落在这些木碑上头,木碑上的白焰映衬着天上诸星,将周围地界照耀的一片明亮。
他一手放后,站在这点点白焰中,犹如月亮居在星光,可更如白日之阳,映照的黑夜都丧失了颜色,让张飞玄和王奇正不由看的呆愣失神。
“黑夜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