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还是睡不着吗?”
阎娘子扭了扭臀儿,趴到李元身侧,轻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吧?”
李元沉声道:“门主带着门中高手,出内城了。”
老板娘睁开眼,道:“出事儿了?”
阎娘子笑道:“薛姐姐也没睡呀。”
“没呢.总感觉今晚不太正常。”老板娘扭了扭身子,抓着李元的手又抱在怀里,道,“从来没见过长老半夜过来的”
李元道:“你们睡,我出去看看。内城只要没破,这儿总归是安全的。”
他一动,才发现身子被两女紧缠着。
“相公小心点。”
“嗯。”李元应了声,抽出身子,又重新穿起衣裤,背上斩马刀,取了把漆黑的油纸伞也不走大门,而是直接从墙上翻了出去。
啪!啪!
靴子落在石砖路道上,溅起雨水。
李元踏步往前走去,目光扫动之间,匆匆往豢妖地阁而去。
不一会儿,他就到了地阁门前,守夜护卫乃是铁杀亲自委派,正坐在屋檐下半眯半睡,赤熊熊的火盆被秋风吹得明灭不定。
听到脚步,护卫迅速握刀,又睁开眼,警惕地问了声:“谁?”
“李元。”
“呼小李爷这么晚来豢妖阁。”
“是啊,忽然有些感悟,来看看。”
“小李爷可真是刻苦,不愧是我血刀门天才。”
“谬赞了。”
李元笑了声,旋即快速进入阁中,踏过幽深的甬道进入地下。
黑暗里,一双双荧绿凶煞的童孔睁开,静静看着来人。
李元则是取了地阁里藏着的钥匙,将牢笼的锁一一打开,然后通过神魂联系吩咐道:“在这里待着。”
妖犬们顿时一一坐好,唯一一个没和他产生联系的黑岩也是一屁股蹲着。
“等我消息。”
李元又下了个命令,然后便离开了。
密室的石板重新覆盖,甬道的灯一一熄灭。
那个“特殊”的黑岩妖犬眼睛一亮,想要窜向石阶,毕竟那覆盖的石板对妖兽来说并不具备实质性的阻挡能力,只要它们努力撞几下,那石板便会裂开,然后便可逃离。
可这黑岩妖犬才昂起头,直起腿子,想要往上跑,就被旁边的一只巨爪给搭在了脑袋上,然后压了下去。
黑侯咧开血盆大口,对着黑岩妖犬发出低声的咆孝,好似在说“主人说了在这里待着,谁特么都不许出去”。
顿时,黑岩“呜呜呜”地叫了两声,缩回了脑袋,屈下了腿子,乖乖坐好,然后又钻回了没锁的笼子里。
“小李爷这么快啊?”
“嗯,试了下,发现成功了。”
“您是能掌控好几头九品妖犬了吗?”护卫问。
“算是吧。”
李元离开豢妖室,举着油纸伞,行走在空旷的街道。
若有意外,他随时可以通过“神魂联系”唤来妖犬。
若无意外,等门主回来,他会去再将妖兽笼锁上。
可到底会不会出事?
他并不知道。
不一会儿,他又走到了内城城门。
城门森严,屋檐火盆的红光里,隐约显出几个依然在驻守的人影。
这些人并不是杂役,也不是护卫,平日里不需报酬,也似乎没有家人,只是静静地驻守此处,除了一日三餐,休息睡觉之外,便不会离开,门中只会称他们为城卫,至于名字却根本不知。
李元怀疑这些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但事涉血刀门隐秘,他一时也无法知晓,此时他见到铁灰色的厚重城门依然紧锁着,才踱步而回。
回到家,脱了衣裤,上床搂着娇小的阎娘子又睡了起来,阎娘子体态玲珑娇小,可以全部包住,搂着睡就好像搂着个大抱枕,而老板娘也不吃醋.只是从后靠着他。
寅时过了卯时过了辰时已至。
天边未曾放光,因秋雨依在,只是一层灰色薄雾般的朦胧,覆罩在整个内城。
城卫缓缓打开内城城门,而一道瘦小的身影领着五名蓑衣客出现在了门前。
城卫认出来人,行礼道:“公输供奉,您回来了。”
“嗯。”
公输羊随意应了声,然后带着五名蓑衣客鱼贯入了大门。
内城规矩,若是城中人带客人来此,可免去通行证而自由进出。
公输羊不仅是城中人,更是供奉。
他带人归来,再正常不过。
六人入了内城,远离了城门,公输羊侧头看了眼某个高大的蓑衣客,轻轻“嗯”了声。
那蓑衣客会意,立刻领着另外四人离去。
离去后,那四人又各自分散,快速往豢妖地阁和傀儡间而去。
一个势力之所以易守难攻,便是托了傀儡和妖兽的缘故。
傀儡因为缺乏灵活,且在调控后只会在某个地带巡视,攻击,所以在入侵战里表现极度平庸,因为傀儡不可能提前被带到攻击地点晃一圈儿从而设定好“巡视路线”。
但在防守战里,傀儡简直就是个BUG。
所以第一时间控制傀儡间,是进攻方的共识。
豢妖阁,则是无差别攻击的定时炸弹了,之前血刀门奇袭魏家,而魏家则是放出了两头七品妖兽。
要不是那两头七品妖兽,说不定血刀门能够歼灭更多的魏家精英。
公输羊则是扫视了下四周,然后迅速从怀里取了朱砂以及血液特调而成的红色液体,往下巴上一抹,继而快速往柳长老家走去。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柳家仆人正在煮着早餐,见到门前传来异响都是愣了下,顿时有人跑过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公输羊。
这些柳长老家的仆人城里哪个大人物不认识?
“公输供奉!!您怎么了?”两个仆人匆忙过去。
公输羊喘着粗气道:“柳柳长老.很急.很急.”
仆人忙道:“您随我来。”
另一人则是扶住公输羊。
三人穿过回廊,绕过花圃,来到了内堂。
内堂里,柳长老正在翻一本厚厚的簿子,这是近期出城入城的登记本,她要弄明白那些弟子的离开时间,从而确定一些事。
结果,她发现,这些弟子似乎都是昨天晚上没有归来,而前天晚上却是一切如常。
这说明那“暗坊”以某种理由将他们一起都骗了去。
可是,那些内城弟子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对方埋伏的人中有七品,也未必能够赶尽杀绝。
若是用毒,暗器之类,那些内城弟子也有不少老江湖,未必会上当。
甚至连聚集本身,都有些疑点那些内城弟子凭什么愿意去县外?
他们就这么确定县外是安全的么?
除此之外,对方是该出动了多少强者,才会一下子将十六名内城弟子同时控制住了,然后还传信给了铁门主,并等待着铁门主前去?
铁门主身边的那四人,和丁老可都是七品,这在山宝县已经是一批可以横着走的力量了,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柳长老双眸深陷,露着沉思。
对方就这么强?
这么确定能吃掉血刀门的中坚力量?
又或者是柳长老正想着,门外传来自家仆人的声音。
“长老,公输供奉受了重伤,他有急事求见”
“公输羊?带他进来?”
“是”
门扉打开,仆人扶着公输羊走入其中。
而在经过入门门槛石,公输羊竟是脚步虚浮,往前直接扑倒出去。
柳长老身形一飘,轻巧地落在了公输羊面前,抬手扶起他,刚想问“谁伤的你”,便觉胸口骤地一寒,紧接着剧痛传来。
一把袖中藏剑正从她心脏贯过,又从她背后突出血尖儿。
公输羊一剑刺中,生怕柳长老临死反扑,便勐力将她甩出,继而挥手一扫,往身后丢出把短剑。
短剑“嗖”一声贯穿了门口站着的仆人咽喉。
公输羊迅速掠去,将仆人一把拉入门中,又将门轻轻关上。
而柳长老撞到墙上,又瘫滑而下,鲜血从胸口喷射而出,染红了白边的玄袍。
她受这一剑,心中已经清楚了些事,此时眼露惊惧和绝望,但却还是本能地抬手想去抓刀,可公输羊双袖一甩,又是接连甩出三把飞剑。
嗖嗖嗖!
飞剑刺穿了柳长老的双手,也破除了她最后的希望。
忽地,她明白了一件事。
最后一件事也许那十六名弟子根本根本就没有被抓只是调虎离山罢了。
公输羊出手狠辣,见柳长老瘫倒,又迅速上前在脖子处割了一剑,继而将几剑收起,轻轻推开屋后窗户,翻了出去,继而快速离开了柳家,又往肉田处飞掠而去。
待到靠近肉田时,他骤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号筒,拔出捻子,往里吹了口气。
彭!!!
烟花冲天,在半空炸开。
而紧接着城外远处也亮起烟花。
银溪坊外,时刻关注着内城方向的一行人骤然起身,趁着蒙蒙天亮,快速往银溪穿去。
公输羊传完信号,又飞快往肉田方向而去,他要去解决剩下的那位七品长老。
红艳刺目的肉田,宛如一团大地里的火焰,还未接近就已经感到一股扭曲空气的灼热在升起。
雨水落入肉田里,并未如落入土壤一般地渗透入深处,而是居然呈现出点点水汽,升腾成朦胧雾气,覆笼着这一片地界和丛林。
明明是苍凉萧索的秋天,可这雾气里却宛如夏日般炎热。
肉田旁,小屋里,田长老一边扇着风,一边眯眼看着肉田。
这雾气,他想睡也睡不着说起来,他守了这么久肉田,却也没弄明白肉田是怎么形成的。
总之就是这么块田,没法搬,也没法挪没法扩张,也没法毁灭他曾尝试着将肉田旁边的土地给开垦出来,期待着肉田能够长过去,从而田地能够扩大。
但失败了哪怕肉田旁边完全空着,这肉也不会长过去。
哪怕他从肉田里的肉丢过去了填补了空缺,这丢过去的肉也不会和肉田连起来,更不会形成新的肉田。
他亦尝试过在肉田丰收之后,趁着田里什么都未长的时候进行挖掘,但挖到一定程度他就开始察觉地面极热,且极度致密。
又热又致密,完全不像是能长出肉的土地。
他用尽全力,都未曾能在这片地面上留下半点痕迹,只得作罢。
此时,他沉浸在热雾里。
但这雾根本就没血味儿,而是纯粹的水汽。
正想着,忽地远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谁?”
田长老问。
“老田是我,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道身影从远匆匆而来。
“公输供奉?你怎么来这儿?而且你身上怎么有血?”
“魏家,孙家攻过来了。城里.城里有内应.我受了伤我.咳咳咳.”
一连串的声音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从远而来,公输羊捂着胸口,痛苦地往前扑倒。
田长老神色动了动,他想起刚刚的烟花,忽地明悟了.那是内应的信号烟花。
可是,什么样的内应能伤了公输羊。
等等,公输羊根本不在这里。
他警惕道:“公输供奉,你不是在大同坊那边的吗?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却见那扑倒在地的瘦小矮子闪电般地弹起,手中有寒芒闪过。
田长老骤然后退,躲过了这一击,却又因为没有完全躲过,而被化出了一道血痕,浅浅的血液从伤口流出。
田长老也不多问,手臂一甩,抓向身边长刀。
但公输羊却勐然甩出飞剑。
田长老连连躲闪。
而忽然,公输羊往前勐冲,田长老来不及取刀,双掌推出,意图将公输羊震开。
两相接触,劲力崩震,轰然一声之间,两人都往后弹开。
公输羊弹开后落在地面,而田长老却落向了肉田。
田长老甩臂拍向田边,想要借力而起。
可不远处却是又闪来一道凌厉的寒光。
那寒光直接钉在他手上。
田长老手背血色一闪,护体血衫硬生生将寒光弹开了。
但这么一慢,却听地面一声“彭”响,公输羊却又冲到了他面前,手中短剑向他斩去。
田长老急忙躲闪双方你来我往,又是十余回合。
田长老想上岸,却一直被压着。
终于,他露出一个破绽,被公输羊一脚踹飞,落入田中。
田长老急忙运力,以肌肉锁死了之前身上产生的伤口,生怕自己身上的血触碰到肉田随后,他便要踏田而起,重回地面。
公输羊也是没想到他这么难缠,急忙拦截。
双方又一阵厮杀,最终.田长老终于失败,再度落入肉田。
而这一次,他已经无法再控制身上过重的伤口。
可怕的一幕出现了,田长老惨叫一声,紧接着他的血肉就好像水滴落入棉花,“哧熘”一声,整个儿被拽入了肉田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或者说成了此间的化肥。
公输羊这才长舒一口气,然后露出一抹笑两个长老被解决了,豢妖地阁、傀儡间应该也被控制了。
大局已定!
现在该去城门处协助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