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不知名新郎与景家不知名新娘的婚宴,在正常举行着这对忐忑不安的新人看着酒席上的一众高层,简直连大气都不敢喘而李元则随着景家老祖一路往这建筑群深处走去,前院早已甩远,后院也已过去,现在似是进入了景家的修炼之地。
在绕过了几片看似很是不凡的灵田后,李元只感脚下的泥土里开始弥散一种强烈的引动血液的气息。
他的血气开始得到浸润滋补,只是走了十几步路,便好似吃了一口六品妖兽肉似的。可以想象,住在这里的人哪怕只是躺着,都好像无时无刻不在吃肉,而且还是极易消化、且不必担忧饱腹的肉。
换句话说,住在这儿的绝大部分人只要考虑如何修炼,而根本无需去管肉的问题。
景白蔻察言观色,笑道:“三重门后合有一处四品肉田,两处五品肉田,三处六品肉田,而我崔家便建在一处五品肉田附近,可谓是独占此地.
同时,四品肉田的一道血渠也流经我崔家附近,故而在此间修行,便只是闻闻空气,妖兽肉都能省下不少。
不是老夫自夸,此间除了四品肉田之上的白竹吊钟楼之外,便是最好的修炼之地了,就连姑家都比不上老夫这儿。”
“白竹吊钟楼?”
李元下意识地问了句。
“哈哈,便是神木殿的核心所在,乃是一处由地形,灵木,肉田完美融合的悬空之楼,李师一定得去看看。
那楼也是殿主修行场所。
李师,你儿子也住那儿呢。”
李元点点头,他感受着周边的氛围,越走便越是为此处的血气所惊,他心中不禁暗凛,要知道当初在山宝县便只是七品肉就已经足以让一群人去拼命了,而六品肉便是他也花费了很多力气这才搞到,便是现在购买六品肉也得花费极多血金,毕竟六品肉也不是吃一天两天,而是需得吃上十数年之久,这才有可能达到圆满境界。
若是一个大家族里存在着两位六品,这一天天想着的怕不是就只剩下怎么赚血金了,至少绕不开这个大开支。
这还只是说了六品,若是再加上那许许多多的七品,除非家里有田,否则还不知道要开销多少放在买肉上呢。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这景家只是住在这儿,便已经省掉了一大笔巨额费用。
李元完全可以想象,在这般的家族里,哪怕天赋再差的人,只要时间足够,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达到七品层次。
这真是:赚得多,不如住的好啊在小地方哪怕赚再多钱,也不如在这种得天独厚的地方有间小茅草屋.
今后他若是想在云山道发展势力,也绕不开这般的高品次肉田。
阴阳相生,越是高品次的肉田附近,便会存在越是恐怖的鬼域,相反亦然。
这么想想,天子和莲教那群人,可真是走在时代前列。
只不过,天下兴亡,苦的.都是无辜的苍生。
可话说回来,既然崔花阴能猜到,没道理这些大势力的高层猜不到,那么他们会如何应对呢?
卷不过,就加入?
可缺乏行骸,这终究是短板。
那.他们会如何做?
还是说,武者行骸,终究会进入到一个全新的共存期?
诸多念头闪过,在外看来便好似是呆了一下,李元朝旁拱手,故作羞赧地笑道:“李某从边角小县来的,没见过这般场面,让老祖见笑了。”
景白蔻儒雅地笑道:“这般的地方,李师喜不喜欢?”
李元也没其他选择,直接笑道:“天下哪有修炼之士会不喜欢这儿。”
景白蔻神秘地笑笑,然后忽地指着远处一个独栋宅院道:“那里地形可好?
走,李师,我们顺路过去看看。”
李元应了声,走过去,扫视四周,却见一座雅致的宅院坐落在一片米白色的花海边缘,这般场景令人想到童话中诸如“花园里的小屋子”之类的场景。
他又深吸了口气,赞道:“幽静安逸,且四周不知种了什么灵花,入夜竟有一股冷香,恰好中和了肉田本身的血气,使得空气无比清新可似乎又未曾削减肉田功效,反倒是”
他细细吸了口气道:“效果增强了。”
两人正说着话,李元忽地心有所感,微微侧头之间,却见景家之外的远方,血气如硝烟狼火昂昂而起,太阳边圈般的刺目之红,使得雾气和空气都扭曲,这是极热极阳的气息而血气升起之地,赫然也在三重门内。
李元瞳孔不由紧缩。
景白蔻顺着他视线看了看,什么也没解释,只是道:“李师,我们继续去看往生妖花。”
李元也没问,应了声:“好。”
片刻后,李元“见”到了“被关押的往生妖花”。
那是被存放在一个水晶盒子里的“标本”。
整个儿处于一种扁平的、脱水的状态。
可是,与寻常标本的那种干枯、泛黄不同的是,这多花依然红艳,这种色泽好似在提醒着观花之人它还活着。
便如冻僵在冰窟里、亦或是浸泡在烈酒里的蛇,或许它会趁你不注意时给你致命一击。
景白蔻道:“这便是往生花妖,看着极具迷惑力,就好似普通的花一样,可只要你将这压扁它的水晶盒子打开,它就会迅速吸收空气里的水”
他扫了扫花妖的根须,道:“然后,拔腿就跑。”
“再后,若是它碰到了土壤,就会快速抛洒花种,开始繁殖,若是不加处理,没多久,这里就里就会成为往生花海。”
“李师,你看他的花瓣,这花瓣拥有着可怕的粘性,若是你不小心碰到它,就会被它粘住,继而它会致幻.
你若是不能飞,又未曾在最初便全力爆发着撤离,便会被越来越多的花粘住,继而在幻梦中倒在花海里,成为它的养分。”
“这东西,凡火是烧不动的,反倒是会传播致幻毒素。
真要烧,得那铸兵专用的兽骨碳。
可哪有那么多兽骨碳能来烧这东西?”
景白蔻娓娓道来。
李元奇道:“那当初,是怎么捉住它的?”
景白蔻道:“用毒,但却是能够毒倒六品的毒素才行而这种花妖只有本体能跑,其余繁衍出来的花都不行。
它终究是妖,缺了脑子,被毒素一吓,就拔腿跑了,然后老夫便从空中施展手段,将它逮住了。
要不是它傻,还真不知道要花多少手段才行.”
“原来如此.”李元点点头。
他算是看出了这花妖的价值。
简单来说,就是“划分地形”。
固然,这花妖划分出来的地形无法阻拦“五品及以上的强者”,但对于六品,七品,甚至是绝大部分行骸都起到了可怕的隔离作用。
可以说,若是这神木殿有人能掌控“往生花妖”,便是什么都不做,只让神木殿周边围满这花,那莲教五品以下的人,以及诸多行骸就都废了,在攻城战里几乎无法起到作用。
若是用这般的花封堵某个峡谷,那敌人就不得不绕道而行这是“高端战无用,但极具战略价值”的妖兽。
李元忽地问道:“老祖,一个时辰能散多少种子出去?”
景白蔻道:“四粒种子。
但是,种子落地后,只需一个时辰,就可以成花,然后又形成新的种子。
新的种子会继续播种下去,长出新的花,周而复始.”
李元:.
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一个时辰就四朵花,两个时辰不过十六朵,有什么可怕的。
要知道,若是毫无阻力,且成长顺利,那么一天下来,理论上就会生出四的十二次方朵往生花。
这要上千万朵了吧?
若是两天下来,岂不是四的二十四次方朵往生花?
开什么玩笑?
他纠正了下想法,这不单单是什么“战略价值颇高”的妖兽,而是“屠城圣器”。
只要他在一座城市里种下一朵这种小小的花,只要一天时间,这城市怕不是就要变成地狱了。
“繁衍有限制吗?”李元问。
景白蔻道:“这种花喜阴暗潮湿,若是在干燥的砂砾地,或是烈阳暴晒之下,繁衍速度就会极慢同时,这花妖本身性格应该是属于愚蠢和温顺类的,因为当初我们寻到它的时候,它居然只在一个阴暗峡谷里,而没有长出去,就因为外面阳光比较大,它懒得出去。”
李元又问:“有没有尝试用妖兽肉喂过它?”
景白蔻道:“没有,因为这可能导致未知变化。所以,我们一直在等一个驯妖师。
李师,我神木殿里是有驯服植物类妖兽法门的,只是此类法门极其难学。
空有技能,但一些专门挑选出来学习此法的弟子,却只得了皮毛.
此番,李师既然展露出了如此的才华,门中此法必然也会给你翻阅。
待到李师学成,这六品的往生花妖,便是给你了。”
两人正说着,却忽地又将门外远处红光大作,喜庆的夜色被一股充满杀戮的极阳血气染红,而显得扭曲起来,遥遥望去,好似诸多猩红的章鱼触手昂昂朝天,不时扭动。
明月之下,一道超然于这内城之上的身影如光掠至,停落在景家大院,宛如不撼山岳,静镇于此。
而随着这身影的到来,又有数道身影飞至。
李元看了一眼景白蔻。
景白蔻快速走了出去。
李元紧随其后。
待来到那身影飞落之地,却见之前青瀚城正负手立在院中,他脚下还有个昏迷不醒的黑袍赤纹女子。
此时的青瀚城,周身气息格外恐怖,原本束扎得体的头发早已散落于外,其上还流淌着烈焰般的红芒,红芒里,他那张原本满是正气的脸越发显出一种狂霸的气魄。
李元只是站在此间,都感到自己恍如一条在惊涛骇浪里摇摇晃晃的小船。
青瀚城环视周边各家老祖道:“本座要闭关数日,至于柳家.六品以上全部收监,严加审讯,六品之下的先控制住,待我出关后再说。”
说罢,他又看向李元道:“李师,婚宴吃的开心。
待本座出关,还有话要对你说。”
李元恭敬道:“是。”
青瀚城再不多言,他好似一秒都不欲多留,转身飞速往内城核心区域而去。
老祖们处理柳家的事去了。
这大战才起了半年,神木殿八大家族灭了一个,叛了一个。
原本个个儿“老奸巨猾”的老祖们顿时都变得凝重起来。
活了这么久,“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都是知道的内斗归内斗,这大敌当前,剩下的六位老祖不会傻的继续斗下去。
可这还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
李元则是回到酒席,悄悄坐回自家娘子身边。
崔花阴筷子放着,根本没吃几口菜,而她身侧的女眷是崔家家主的大夫人,两人似也没什么交流。
崔花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
两人静静坐着,看着不远处的新郎新娘诚惶诚恐地到处敬酒。
李元快速干了些饭,这“优雅”的吃姿让崔花阴下意识地抛来嫌弃的小眼神。
李元也没管自家娘子。
他和崔花阴都成婚三年了,崔花阴的“娘娘病”他早已摸透了。
穿越前他看过一部电视,崔花阴与其中一部里那“万福金安的华妃娘娘”颇有几分相似。
虽说会时常抛来嫌弃的眼神,但日子久了,这反倒会增加夫妻床榻上的趣味。
此时的李元大脑在飞速转动着,回想着今晚经历的事。
可他的信息太少,只看到门主揪出了个叛徒,可对其他的事却知之甚少.
社会动荡之于人,便如自然变化之于野兽,若不能知冷知暖,而未雨绸缪,后果只能是被动的、无尽的麻烦。
李元不想沾上麻烦。
所以,他必须知道更多的信息。
但在这感知都不能轻易放开的内城深处,他怎么才能获取信息?
小半个时辰后。
宾客各自散去。
李元故意将袖中一把短刀悄悄丢在桌下,然后起身离去。
崔花阴未曾察觉自家男人的小动作,她挺给面子地挽着李元的胳膊,与周围人简单地打着招呼,然后入了停在边角阴影里的马车里。
车夫很尽职,一直待在车上,就连婚宴混顿外席都没做。
两人一到车厢,崔花阴又陡然松开手。
夫妻俩在暗黢黢的车厢里,各坐一边。
过了一会儿,李元又主动过去,将娘子搂入怀里。
崔花阴也没挣扎,他搂便让搂了。
如此,马车默然地驶向三重门外。
小半个时辰,眼见着车快到门前了,李元忽地“噫”了一声,喊道:“小崔,等等。”
马车顿时停下,御车的那位行骸应了声:“李师,怎么了?”
李元到处摸了摸,道:“我的刀不见了?”
崔花阴无语地看着他。
李元忽道:“想起来了。小崔,回去,我的刀可能落在宴席上了。”
崔花阴眨巴着眼看向李元,欲言又止,最终化成一句:“今晚你睡别屋。”
小半个时辰后,当马车再度返回宴席时,宴席竟早已收拾妥当,到处干干净净,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过宴席似的。
而那对儿新人,也再没人关注。
夜风吹过繁华的街巷。
月光带着几分莫名的焦灼和扭曲,落照此间,卷带着勾人气血的烈香,以及一些不知名花草的异香.
而空气里则是多了许多密集的窸窣声,好似有许许多多的虫子在飞着,爬着,让人有几分烦躁不安的感觉。
要知道,即便是三重门后也是分外围与核心的。
而景家所在,便已是极为靠近核心了。
“什么声音?”崔花阴下意识地问,她柳眉皱起,又道,“刚刚,我没听到这.”
话音未落,李元抬手,轻轻捂嘴了她的嘴。
两人视线对碰,崔花阴顿时闭上了嘴。
或许此时的内城才真正地显出了它本来的模样,而不是刚刚那等“宴宾客”的欢庆和谐之景。
崔花阴看着此时的男人,颇有几分诧异。
你明明这么小心谨慎,怎么还丢三落四的?
再仔细想想,她似乎对自家男人了解的真不多因为两人大多夜间相会,白天男人忙他自己的,而她也是沉醉于修行武学。
李元匆匆下车,不远处的景家大门正要关闭,可关门人见到李元却愣了下,旋即喊道:“李师?”
李元笑着道:“东西忘了,哈哈。”
关门人非常客气道:“李师您先进来坐坐,我去通知老爷。”
李元随口问:“这什么声音?嗡嗡嗡的”
关门人道:“没事,这里一到晚上就这样。”
李元道:“从没听说过嘛。”
关门人笑道:“这是内城核心之地的隐秘,外面当然没听过,说起来,怕不是只有殿主,还有景姑二家才知道呢。”
说罢,这关门人又道:“老爷今日交代了,待李师便要如待自家人一般,所以.我这才不瞒您,还请您保密。”
李元有些诧异,毕竟景家对他的态度改变的有些过火了,但还是笑着道:“当然。”
旋即,他回到马车前,抬手牵着自家的阴妃娘娘下车。
而就在这时,异景突生,却见天空里飘来一阵嗡嗡的红雾,这雾气密密麻麻,入目的皆是“点点点点”,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瞬间发疯.
红雾垂天而下,竟是覆笼在了李元的马车前。
李元和崔花阴看去,却见红雾淹漫住下御车的车夫。
而车夫开始发出惨叫,周身肌肤好像一张遇火的白纸,开始产生红黑色的洞两人看清了,那红雾竟是无数尘埃般的小虫子构成的。
李元拉了一把崔花阴,将她拉到身后。
崔花阴愣了下,又傲然地站回了他身侧。
而远处,那车夫抱头惨叫,他的外皮开始褪去,体型开始变化,面容也和之前完全不同,换成了另一人的模样这哪里是崔家的车夫,而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可虫子还不放过他,盯着他撕咬,好似他的血肉格外美味一般。
他的血肉飞快减少,森然白骨飞快露出,未几变成了骨架再刹那骨架也成了粉末,被风一吹就散了。
崔花阴是见过大场面的,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眸中显出若有所思之色。
而两人身后忽地响起声音。
“李师身边果然被行骸渗透了。”
李元一回头,却见不知何时一个气质不凡的锦衣中年男人站在了他身侧。
这男人,他在婚宴见过,正是景家家主景半枫。
“景家主。”李元行礼,又露出骇然之色,看着马车方向,似是至今为止还不敢置信,“这人明明是崔家人,怎么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人。”
景半枫挥手,道:“不过行骸魑魅魍魉的手段罢了。”
他从头到尾就没看阴妃,好像在他眼里,阴妃根本不存在。
同样,阴妃也没看他。
两人有仇,而且是摆在明面上的。
景半枫拍拍手,很快有人从远处将一把刀送了过来,这刀正是李元“不小心”拉下的。
“是李师的刀吧?”
“是的,找到就好。”
李元接过递来的刀。
景半枫道:“李师啊,外面很乱,但内城的核心之地却绝对安全,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也为你孩子还有妻子想想吧?
这些行骸手段诡异,而你潜力巨大,身份特殊,正是他们的目标.”
他声带笑意,又似是玩笑般地说了句,“老祖带你看的那宅子,还满意么?”
李元道:“是块修炼的好地方。”
景半枫莫名地哈哈大笑,然后道:“李师觉得好,那就是真的好。”
李元道:“时间不早了,我和拙荆先告辞了,改日有机会再来拜访家主。”
景半枫笑着,若有深意道:“会有机会的。”
旋即,李元上了马车。
而之前御手席的上的行骸已经真正意义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他瞳孔微缩,一扬缰绳,载着自家娘子往城外而去。
景家家主的城府,似乎没有老祖深。
他这么一番寒暄,李元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他虽未亲见,但知道最糟糕的事情可能已经发生了。
回到家中,他自觉地搬去了其他屋睡,这般的实诚让崔花阴无语的很可搬去后,李元又迅速地出了一次宅子,来到蘅芜酒楼寻找“乌管事”。
幸好,“乌管事”还在。
一番交谈,李元的不安被佐证了。
“一个人,凭借气血硬生生地撑着鬼街大门,在其中快速地杀戮了一番,杀了足有数百的行骸,这才撤离.
这一次,不仅是对神木殿的渗透,甚至是对整个绵州道的渗透都受影响了。”
乌管事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他们一直玩弄着武者,又一直觉得鬼街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要防范其中的恶鬼就可以了。
可却没想到高品次武者,竟然能如此野蛮霸道,直接地开着门,进行屠杀。
他们的各种行骸道具就好似成了摆设,在那种快速高效直接的杀戮面前,那些道具根本来不及使用。
这一夜,李元是真睡不着了。
瑶珏披着纱衣,推门而出,来到他身边,问了声:“老爷,奴婢帮你去煮碗醒酒汤吧?”
李元柔声道:“去睡吧。”
“嗯,老爷也早些休息.”瑶珏又听话地离去。
经过这种温柔的打岔,李元心情莫名地平静了些。
他仰起头天穹,黑云随风,正遮过欲落的明月。
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闪过。
被擒的叛徒柳家家主。
被屠杀的鬼街。
能够识别行骸的虫子。
景家指给他看的小屋。
景家老祖还有家主莫名的热情。
六大家族的统一。
“这代表着什么?意味着什么?”
李元思索着而一个个事件编织纠缠,终于在他脑海里慢慢地形成一个整体。
他迅速起身,站到自家女儿的屋门前,徘徊良久,终于轻轻敲了敲门屋里的女孩从来都睡的不好,听到声音,便有只乌鸦“扑棱棱”地飞来,打开了门。
李元走入。
“爹爹!”黑暗里,小琞睁开了眼。
李元走到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道:“发生了点紧急的事,爹必须立刻送你出城。”
“爹爹.好呀!”小琞问。
李元道:“爹先送你去云山道,送你去你的年年姐姐那里。然后.爹会等到时机合适了再来。”
说罢,他又笑道:“爹让大狗狗先陪你一起。”
女孩“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而她的头发正在夜色里闪着光,好似有许许多多双眼睛在一眨一眨。
“爹爹,不一起呀?”
“爹会尽快过来。”
“爹我想娘亲”
女孩忽地扑入李元怀里,像一个安静又悲伤的布娃娃。
李元轻抚着她的长发,道:“到时候,娘亲也去云山道,我们一家人都住云山道。”
“云山道是哪儿呀?”
“一个有很多山,一个经常下雪的地方。”
“我喜欢雪。”女孩笑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次日,早。
李元拉着小琞日常来到珍味斋吃早点。
吃到一半,他带着小琞到后厨走了走,说是要看看后厨。
而珍味斋的厨房后门正开着,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李元悄悄将小琞送上了马车,而马车上却又走下一个“小琞”。
这个“小琞”是“乌管事”化妆而成的。
至于珍味斋则早被青衣楼给盘下了。
青衣楼几乎每日都有车马外出,而近日.青衣楼的楼主,以及诸多高手会亲自护送着这位“小公主”出城。
城外,会有各路人马接应。
然后,这位“小公主”会被送去和薛凝会合,之后一同前往云山道。
数日后。
神木殿内城。
深处的木门打开。
一道青衣身影神色如常地走出。
青瀚城出关了!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审讯室。
审讯室里,崔无忌早已提前恭迎,此时鞠躬道:“恭迎殿主。”
青瀚城问:“柳露子怎么样了?”
崔无忌恭敬道:“甚至连审都没审,就什么都说了。
柳露子也知道修行不易,所以她希望戴罪立功,换一个保全自己和家族的机会。”
“那她为什么叛变?”青瀚城淡淡问。
崔无忌道:“启禀殿主,说是被对方行骸和武者的结合的手段给惊到了,觉得我们五行势力必败,所以才做此决定。
同时,她还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说她柳家其实在百余年前是黑莲教分裂出来,刻意投入五行势力的。
只不过,她后悔了,说不想再回去了。
她愿意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除了这个她还交代了一件事。”
崔无忌的声音有些迟疑。
“说吧。”
“柳露子说,行骸曾经和李师联系过,而李师表示愿意加入他们。只是,此事或是李师暂时稳住对方的计”
“无妨,毕竟本座此番出关之后,李师便要搬来三重门了,是真是假都不重要。
对了,无忌啊本座欲将一景家女也嫁给李元,如此,他算是你们两系重新融洽的一个枢纽。
你没意见吧?”
“属下不敢!也不会!这是好事!”
“那便好,去传他来吧。
原本还要费一番口舌,如今有了柳露子这边的借口,倒是省了功夫。
只不过今后还要对李师加以戒备了。”
“是,殿主!”
当晚。
李元,崔花阴,瑶珏,还有小琞坐车来到了内城的核心之地。
这是殿主的强制命令,没有人可以拒绝。
而待到三重门深处时,景家家主早已等在路边,笑道:“李师今晚现在我家住一宿吧。”
李元故作诧异道:“景家主,到底发生何事?”
景半枫笑道:“没什么事,柳露子那个叛徒交代了些事情,这些事情里刚好有事涉及到了李师李师,应该明白的吧?”
李元故作愕然,然后忙道:“此事有误会,我我只是为了稳住他们。黑莲教邪恶无比,我怎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别忘了,我儿子还在内城修行,我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景半枫叹息道:“可是,您的岳丈不是在黑莲贼那边吗?”
说罢,他又连连摇手道:“我当然相信李师,只不过有柳露子的口供,又有这么一层关系,李师应该明白吧?
这种事情已经说不清了,李师不妨随遇而安。”
两人说着话.
忽地,寂静的夜色传来“嗡嗡”的闹音,一阵由密密麻麻的红色虫子构成的雾气覆笼而至。
景半枫神色一变。
而崔花阴也顿时警惕起来。
“有行骸!”
李元惊疑不定道:“谁是行骸?”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虫子覆笼而下,化作一道血腥扭曲的热流掠至李元身侧,紧接着竟是包裹了“小琞”。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里,小女孩全身的肌肤好似白纸燃起,一圈圈红黑色的洞焚烧开去.
小琞惨叫起来,而她的外皮褪去,体型变化,竟是变成了个陌生男人的模样。
这男人大叫着,又很快被吞噬成渣。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太愕然。
李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大喊道:“不!!!!”
他跪倒在地,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心中默然道了声:老乌,你我旧识多年,如今也算是借着这事为你报仇了。
“不!不!不!!!”
他的痛苦越发强烈,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花了脸,强壮的身体颤抖着,拳头紧握着,其上青筋毕露。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崔花阴急忙上前靠到自家男人身边,细声安慰。
这一幕已经很显然了。
行骸竟然渗透到了这种程度,竟然连李元的孩子都渗透了。
如此一来,李元和行骸之间那便是血海深仇了!!
景半枫也急忙凑过来安慰。
而远处,在渺渺云端的悬空楼上,青衣长袖纹白梅的男子安静看着这一幕,继而又默默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却又紧接着道了句:“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