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州道,明月府,谢府,内宅。
红烛照金壁,然室内空无一人。
八月三伏天,正是最炎热的季节,就算谢府那又宽又深的地窖里还藏了不少冰块,女眷们却依然不愿一早就窝到屋子里。
啪,啪啪啪.
清脆的消暑的响声传来。
有丫鬟端着一锅冰镇绿豆汤,迈着步子来到了庭院里,又将小锅慢慢放在石桌上。
绿豆汤上,密集的冰块儿浮起,在这炎炎夏日,只是一眼便可令人食指大动。
而另一边的丫鬟则是赶紧放下压制的木托盘,取下其上的玉碗,要盛绿豆汤。
“放着吧,我和姐姐自己来。”
少女声音传来。
那是个热情如火,嘴角带笑,眼泛桃花的红衣少女。
少女穿着泼辣大胆,短裙竟在膝盖之上,显出其下雪白的长腿。
而她身侧的女子一袭荷叶边儿的淡绿罗裳,长裙覆及脚踝,安安静静,端庄大方。
看那面容,与红衣少女生的有三分相似,
再看气度,却与红衣少女决然不同,
这绿衣女子面相端庄,沉稳大气,而体态比之红衣少女也更显几分丰腴。
但这并不是说红衣少女便嫌瘦了,而是各有风情。
红衣少女正是谢府家主谢建安的三女谢瑜,今年二十。
绿衣女子则是二女谢薇,今年二十有四。
谢瑜走到绿豆汤边,扫了一眼旁边的玉碗,忽地察觉玉碗中还有一点点潮湿,便皱眉,嫌弃地喊道:“谁洗的碗?”
旁边丫鬟颤巍巍道:“是是奴婢.”
谢瑜那一身如火的热情突然转为凛冬,她冷冷道:“这碗底还有水,你是想要我姐妹俩喝脏水吗?”
丫鬟小心看了一眼,那碗里分明只是一点点潮湿,但那潮湿却绝不是脏水,而是清洗时留下的未干水汽,但她也不敢狡辩,而是急忙跪下,含着哭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无意,奴婢下次不敢了。”
谢瑜声音如霜:“做不好丫鬟,就别来我谢府。有的是比你有用的人。”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丫鬟边哭边磕头。
谢瑜瞧着可怜,又道:“算啦,下次小心点。”
“是,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
丫鬟这才起身,躬身离去。
随后,谢瑜自己抓着两个玉碗,又盛了绿豆汤,好好儿清洗了一番,然后将初汤倒了,又盛入新汤,左手右手各执一碗,来到谢薇身侧,道:“这些下人不是这个夫人的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就是那个供奉家里来顺带干活儿的,可是钱照拿,活儿却不好好干,真是气死我啦!”
谢薇笑道:“顶多就是把玉碗摞在一起,所以碗底才没干。”
谢瑜气呼呼道:“她们是丫鬟,这就是她们的事,她们应该想到这简单的道理。”
谢薇道:“可你得知道,每日负责洗碗筷的就那么几个丫鬟,而这后院儿的贵人们却是吃顿饭就要用上几十个碗。
碗里也未必装满,也许只是两三片儿水果,但却只是求个雅致。
可一个贵人几十个碗,十个便是几百个.
这些碗模样各异,还有些非常细致脆弱,只要不小心就会掰断某个地方,比如仙鹤翅膀,比如雕琢的栩栩如生的灵参根须。
丫鬟也是人,百密一疏,情有可原。”
谢瑜气呼呼地干了绿豆汤,然后又盛了一碗,再气呼呼地干掉。
谢薇面如朗月,轻笑道:“父亲要给你招婿了,待你有了相公可得沉稳些了。”
谢瑜双腿一翘,“啪”一声摔在石桌上,然后唇角勾起一抹笑道:“就爹那醉生梦死的样子,他给我招婿?
算啦,爱招不招,招谁是谁。
除非真是个能对我好,照顾我,有本事,生的好看,喜欢干净的男人,否则休想我给他有半点好脸色。”
说罢,她又凑到绿衣女子面前,语带羡慕道:“二姐,今早已经收到南方的报告,说是天子那边没问题。
你.要和天子联姻了,今后要做皇后了。”
谢薇道:“你喜欢你去。”
谢瑜道:“算啦,我不和二姐抢,而且天子是我姐夫的话,也会很不错到时候,我也是皇亲国戚啦。”
她笑的很开心,双颊旋起了两个俏皮的小酒窝。
谢薇正色道:“小瑜儿,父亲给你招婿也是很认真的。
他一不招五行佛道,二不招莲教,三不招军中战将,四不与其他节度使联姻.父亲口口声声说着想让你嫁个没有复杂关系的人,但其实是想通过你联姻到一个隐世势力,从而让我谢家多一条退路,也多一张底牌。
所以,你这夫婿要么招不到,从而父亲退而求其次,再改招婿规则。
要么便也是个重要人物,是我谢家的重要一员。
方今天下,最大的动荡将至,但却也会产生前所未有的格局变化,那些隐世势力可不能如以往那般藏下去了。
若是他们不出现,那就只会被时代抛弃。
而他们若要出世,有什么比成为我谢家女婿更好的方式呢?”
谢瑜道:“若是个丑八怪,爹却要我一定嫁过去,怎么办?二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丑八怪,我.”
谢薇微笑道:“瀚州节度使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变成笑话,所以.别担心了。”
谢瑜轻轻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起身,去盛了一晚绿豆汤,凑到唇边喝着,然后轻声嘀咕道:“真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本姑娘才不想要什么男人呢。
男人都脏,本姑娘沾了男人气就觉得像是沾了晦气,一天都会觉得不舒服的。”
李元辞行之后,手持舆图,一路东行。
瀚州还在绵州以北,再往北则是玉京了。
一路上,李元则是捉摸着瀚州节度使招婿的用意。
他琢磨来,琢磨去那位叫谢建安的节度使若真想女儿过上“没有复杂关系”的平凡生活,那就不会想着和天子联姻。
既然二女儿用去和天子联姻了。
这三女儿又为何要如此?
从白木匣处,他已经得知了“招婿规则”:一不招五行佛道,二不招莲教,三不招军中战将,四不与其他节度使联姻。
‘谢建安是想钓隐世势力?’
‘不不仅如此。’
‘应该是二选一,要么是隐世势力,要么则是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具备强大的潜力。’
‘若是两者皆有,再择优选之。’
略作思索。
‘两者其实并不矛盾,若想成为节度使的强大助力,且又有潜力,那就必然要有完整的传承。若有传承,便定有势力,那这就又回到隐士势力了。’
‘我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李元一边赶路,一边琢磨着谢建安和那位谢瑜的性子。
忽地,他有了点儿想法。
他的人生态度,一向是“藏七,露三”。
既然,他如今的数据已经达到了“104572”。
那么,他露个“30000”左右,应该是问题不大的。
“30000”的实力,应该是和姑殿主差不多,虽然还没达到青瀚城那种层次,也没达到吕玄仙那种巅峰,但纵横一道,称雄一道绝对是没问题的。
总不至于,他实力都已经“十万”了,却还要扮作个“九品八品”、战斗力就“一两百”的小武者吧?然后去扮演什么仆人,再或者什么任由驱策的供奉之类吧?
若真如此,他不仅容易受到欺辱,遭遇各种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还容易暴露,难以接触到核心机密。
然后,基于这样的实力,他就可以对症下药,做点什么了。
九月。
明月府的雄关宛如一尊蹲伏在大地上的漆黑巨兽,延绵百里之地。
来往巡视之兵,静静扫视着周边。
这是国中之国。
是大势力的禁区。
当然,明月府还是很欢迎商人以及武者的,只要你没有怀有恶意前来,这里都欢迎。
此时,门前,正有一行行人在排着队,在门前填写着什么。
这年头,路引什么的早就没用了,这些节度使都是各管各家。
而瀚州府这边实行的便是“信息登记制”。
简单来说,你要入内,得写上名字,身份,以及实力品次,还有来此目的。
当然,你可以不如实填写,但瀚州府还配套实行“举报制”。
任何“举报”之人,将获得巨大收益。
“举报对象”的实力越强,收益越大。
而对于“谎报者”,瀚州府又同时实行“严厉到不讲任何道理”的惩罚————死刑。
三年前,有某个五品高手入此城门,慌填了个六品,而之后却又不小心展露出了五品能力。再后,那五品便直接被斩杀当场。
事后,那五品身后的势力也没敢来讨公道。
只因为谁都知道明月府有“三万年轻的瀚州铁骑”,这些铁骑由“两座大型四品肉田”所供养,而铁骑的统帅更是谢家家主长子————谢峰。
谢峰,又被称为“谢疯子”,因为他是个武痴,也是个兵法痴。
他痴到什么地步?
直接点说,他男女不辨。
他一直以为自家那两个妹子是两个弟弟,这就是证明。
没有人敢在明月府逞威风。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三万年轻的瀚州铁骑”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四十年里,明月府可以轻易地覆灭任何势力。
不过,任何势力,若有长处,必有短处。
明月府的短处,就是顶尖高手不多,顶多持平一个大势力而已这其实也不算短处,但放在需要防范五个大势力的瀚州府,就算少了。
一路上,李元也是道听途说了不少有关这谢家的消息,此时他一袭白衣,“人间变”变出了一个英俊无比、阳刚无比的少年模样,而他手里又握为此行而特地打造的一把长刀。
这长刀,受材料所限,他只投入了三百年寿元,也没添加阴气阳气,就是只加了自己的源血。
结果反而有些令他小惊喜。
这把刀的作用很直白,那就是————“蓄力”。
他狂暴的力量能够在刀中完成一个回旋,然后再与第二波的力量汇聚,一同斩出。
然而,这把刀并没有增强李元的战力上限,只因它受材料所限,“蓄力”是存在极限的。
李元试了试,这极限大抵便是在“三万”左右,超过“三万”,这刀就不行了。
李元的源血,乃是由大量混乱箓种所带来的,这些混乱箓种造成了恐怖的“震荡力”。
而“三百寿元”则是使得这震荡力被稍稍缓和了下,所以才会带来蓄力。
这意味着,李元若是寻找到更好的材料,说不定一把新的武器,又能令他实力再进一步了。
只可惜,这般的材料怕是要在血晶髓之上了,否则毫无意义。
然而,血晶髓已是李元知道的最好材料,这世上哪可能再寻到更强的呢?
李元想着,安静地排着队。
忽地,他身后传来声音:“小白脸,你不会也是想来娶三小姐的吧?”
李元没有回头。
他早就看过了,他身后的只是个普通六品。
那人问话未曾得到回应,也是愣了下,然后哼笑一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劝你自己识相,早早离去,省得我们家大哥再将你们这些散人清扫干净。
以为打扮的光鲜亮丽,便真是刀中强者了?呵”
这一次,李元眸色稍稍动了动,扫了一眼远处正在登记信息的城卫,继而回过了头,淡淡问:“谁?”
那人哈哈笑道:“是个傻子啊”
李元安静地看着这人,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那人笑声停下,心脏咯噔一跳,鸡皮疙瘩刷刷升起,就好似被一头恐怖的怪物盯上了。
下一刹,他救命般地喊道:“大大哥这里”
李元看去,却见不远处的奢华马车里正传来管弦之声。
车帘掀开,显出个六品中强者的数据。
那强者对外拱了拱手,道:“让你好好排队便排队,非要聒噪什么?人家来都来了,还不让人家去擂台上比试比试?”
说罢,他放下帘子。
那人喉结滚动,大汗淋漓地看着李元,道:“你你你你.你是哪家的?”
可是,他没有等到回答。
李元抬手一挥,一股劲气拍去,直接将这人拍出了队伍,然后又嫌弃地吹了吹手,好似是嫌脏。
这排队的急忙跑到那马车前,哭到:“公子,那个人.”
话音未落,马车里传来声音:“没用的东西!”
紧接着,车帘掀开,一个锦衣男子走出。
御手席上的车夫急忙半跪在地,任由男子踩着背脊下车。
男子下车后,便往李元处走去,待到近了,看到李元的容貌,竟是一惊:世上竟有如此英俊的男子?
旋即,他又是面色一沉,冷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也不待回答。
他直接道:“我爹在明月府乃是上品供奉,你得罪了我,还想去参加三小姐的.”
话音未落,一把长刀已经安静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这把刀出的极快,极突兀。
好像他念头才落下,这刀就已经长在了他脖子边。
这男子一时间竟是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忽地,他面前的白衣少年吐出一个字:“脏。”
说罢,他挥了挥刀。
动作恣意潇洒,好似挥袖在招天上的云朵。
然而,只是这一挥,便是一道波痕飞出了十余丈。
可怕的尖鸣声响起,那金属尖鸣令这原本嘈嘈杂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
那男子近距离感受着这一刀。
目瞪口呆,如若溺水之人般,呼吸都停了。
他没能理解。
可是已经懂得这个白衣的少年是他绝对绝对惹不起的人,甚至连他的父亲都惹不起。
李元回到入鞘,道:“走。”
他转头,挥手,嫌弃无比,好似刚刚说出那般威胁话语的人是一坨散发着恶臭的粪便。
他正在挥去臭气。
男子便如臭气般被挥走了。
这一刻,不光是他,甚至是这里的任何人都已明白,这白衣少年有洁癖。
他宛似白云,一尘不染,便是连污言秽语都听不得。
这是什么地方走出来的人?
李元默默地排着队,待到了城门登记信息处,他随手写下“西门孤城”,然后又写下“游侠”与“五品”,最后在“来此目的”一栏写下“谢瑜”两字。
城前的值守官早看到了之前他的表现,也看到了那位六品的公子落荒而逃的场景,自然对这“五品”不再质疑,否则定还要再啰嗦一番。
至于目的,值守官也并不意外,此时只是面带敬重,却又好奇地打量着他,然后发了入城令,又安排了人亲自带他入城。
上头有交代过,若是有五品强者,便亲自领入府中。
李元上了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程,才在次日傍晚抵达了谢府的门前。
那车夫匆忙进去汇报了一番。
许久后,一个身穿锦衣、面带笑容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面向和善,但眸光里却透着精明。
他来到车前,笑道:“谢府幕僚赵兴文,请西门先生入府一叙。”
李元应了声,然后走下马车,道了声:“有劳。”
赵兴文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他刚刚已经从仆人那边听说了这个男人的表现了,也大致猜到了这强者的性子————冷若冰山,还有洁癖。
可一个“冷若冰山”的人,若是没有实力,就只会成为笑话。
而一个有着洁癖的男人,若是没有力量,就会让人感到很娘。
显然,这男子都不是。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便是赵兴文都感到骨髓发冷。
而他那强大的体魄和力量,只要站在他身侧,就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赵兴文忽地有些期待这位成为姑爷。
为何?
一来,三小姐也有洁癖,两人可谓志同道合;
二来,三小姐热情如火,这人却冷若冰山,若是相处,想来自有妙趣;
三来,三小姐似是喜欢英俊男子,而这男子的相貌.赵兴文扪心自问,若他是个女人,肯定会觉得与这男子欢好乃是占了天大便宜。
此时,赵兴文一边带着李元往里走,同时一边说着:“我家老爷爱才,特意交代了,若是遇到先生这般的才俊,便需先领给他看看。
只是此时并不是面试之类的,真正的比试还得擂台上见分晓,还请西门先生见谅。”
话音落下。
又隔了数息,他才听到一个淡淡的“好”字。
未几,李元便被带到了一座会客堂里。
丫鬟们上了茶,却又个个儿悄悄看着他。
好似他生的稀罕,丫鬟们就没见过他这般的男子。
李元却是装着什么都没看到。
这一次,他为了能增加成功率,特意让自己“美的不像凡间人,而像天上仙”,除了俊美的面容之外,他还有强壮的体魄,这使得他更是脱离了“仙给人的空灵缥缈”,而多了几分“神灵的强壮”。
李元对着镜子调整了很久,这才利用“人间变”变出这般的模样。
会客堂的屏风后忽地传来脚步声,有人在悄悄地打量他。
李元不为所动,也不饮茶水,只是双手轻轻抚动着膝盖上的长刀。
英俊,强大,高冷,洁癖,傲慢,武痴,就是他这一次给自己定下的人设。
英俊,洁癖,傲慢,是为了能够勾引上那位三小姐。
他早从之前的白木匣知道了三小姐的性格:喜欢帅气男人,有洁癖,有些看不起人强大,则是为了能够通过考验。
高冷,武痴,是为了能够少招惹麻烦,而这一点他已经尝到了好处。毕竟,没有人会对一个“没有城府的武痴”进行防范,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此时,微风穿堂,吹起他衣角上的雪白。
这雪白便好似成了云。
他鬓发飞舞,双目专注地看着刀,好似在思索什么,不时间又忽地闭目,旁若无人地念叨着刀术上的技巧。
“小瑜儿,小瑜儿!”
内宅里传来声音。
下一刹,吱嘎一声,门扉被推开。
花香飘出,水汽飘出.
而谢薇的脸则从敞开的门扉往里看去。
入目是鱼戏水的屏风。
而屏风上则挂着红绸纱衣。
其后隐见水汽腾腾,一道倩影正在里沐浴。
“二姐,什么事?”
少女声音传来。
谢薇道:“就你爱干净,每天非得沐浴两三次。”
谢瑜道:“天热,容易出汗。而我这个人更是沾不得半点汗味,只要闻到一点,我会十天半个月都没有好心情。”
谢薇道:“有个五品的少年来到了堂前等待召见,他是为你来的。”
谢瑜媚气地笑了声:“臭男人,要等就等吧,反正我想好了,就算爹选出来了,若是我不满意,我定然不嫁。要嫁,就让爹自己嫁去。”
谢薇忽地笑了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谢瑜愣了下:“二姐,你笑什么?”
谢薇道:“这一次这个臭男人,我觉得你过了这村便没这店了。”
谢瑜疑惑道:“什么?”
谢薇道:“我已经开始羡慕你了。”
说完,她抬手抓了转门扉,笑道:“小瑜儿,你最好快点儿洗好,然后去屏风后看上一眼。”
话音落下,门扉关闭。
谢瑜心生好奇,双手掬起花瓣儿浇在温润的肌肤上,然后踏水而出,拭干身子,裹上红纱,穿上绣履,往外而去。
她这一去,才发现会客厅后的屏风里居然站了不少七大姑八大姨。
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看到正主儿来了,纷纷幽幽地看向她,目光复杂。
谢瑜凑过去,隔着屏风,悄悄堂中一看,却见个白衣如雪、完美无瑕的少年郎捧刀而坐。
她看了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这.这也太帅了吧?
如果半夜醒来,看到枕边是这张脸,似乎也挺好的可是,会不会是虚有其表的小白脸呀?
但二姐都说了对方是五品。
谢瑜是个颜狗,这好不容易一眼看上了,就直接负手走了出去,至于什么大家闺秀的“婚前不可相见”之类的规矩,被她直接踢飞了。
红纱如火,裹着新浴的美人。
少女长发犹湿,宛如水墨垂在肩侧,非但没有凌乱之感,竟还有几分出水红莲般的妩媚。
她的唇红的恰到好处。
她的腿润的好似羊乳。
李元看到她,轻轻嗅了嗅,道:“你刚沐浴?”
谢瑜听着这古怪的没头没尾的问话,却颇为乐于回答:“我刚沐浴。”
李元叹息道:“你能不能去催一下节度使。”
谢瑜道:“你不耐烦了?”
李元道:“一路羁旅,远道而来,满身尘土,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谢瑜眼睛一亮,道:“你想沐浴?”
李元道:“我想沐浴。”
谢瑜道:“听说你是五品。”
李元道:“是不是,与你何干?”
谢瑜道:“你若在我这边过关了,那就是过关了,不用再去擂台比试。”
这话一出,屏风后的七大姑八大姨顿时“吱吱吱”地急了起来。
擂台比试乃是老爷定下的规矩,不论谁来都得去擂台走一趟,先是海选,然后选出六十四强,六十四进三十二,三十二再进十六,十六再进八,八进四,四进二,然后选拔出来的最强者才有资格成为谢家女婿。
而这个过程,起码要持续一个月才行。
虽是为三小姐选婿,但三小姐也不可以干涉。
顿时间,屏风后便走出一名女子,这是府中的四夫人,如今正得宠。
四夫人道:“让西门公子见笑了。”
然后又招手道:“小瑜儿,快回来。”
谢瑜有些不开心。
李元看着面前少女,其实已经猜到她是谁了,此时道:“我若让你看了我的刀法,如何?”
四夫人道:“公子!”
李元不睬她。
谢瑜见夫人吃瘪,顿时开心起来了,道:“擂台的事我管不了,但沐浴的事我还是能管的,我请你沐浴。”
四夫人不快道:“小瑜儿!”
谢瑜也不睬她。
李元眼睛一亮,道:“当真?”
四夫人怒道:“公子!!”
谢瑜笑的越发开心,道:“千真万确。”
她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四夫人,加了句:“我刚采来的红莲花瓣儿给你用,去年冬日新梅做出的玉露也给你用。”
四夫人抓狂了:“小瑜儿!!”
李元笑着起身道:“既如此,要见我刀,又有何难?”
四夫人被两人彻底无视,已经快疯了,此时大喊道:“来人啊!!”
然而,李元依然无视着她,持刀走到庭院里。
他并不喜欢张扬,但这一刻.他却要张扬给面前的少女看。
所以,他拔出了刀,看着那正从半空飞掠而来的一人,见到了他头上闪烁的“24556826”,便道了声:“就你吧。”
话音落下,众人都哑了。
因为来人乃是这府中的主管——方同,其实力之强,怕不是四品之下最强的那一批人了。
方同是听到四夫人的叫声才过来的,此时闻言,从半空落地,看向那傲慢到没边儿的白衣少年,道了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公子是五品不假,但五品也分高下公子所欲表现,不若去擂台,何必在此处?”
他的声音有一种压迫的力量。
顿时周边安静下来。
四夫人道:“方主管,你来的正好,这少年不,三小姐居然说要请这少年沐浴,真是成何体统!”
“三小姐?”
白衣如雪的少年忽地侧头,看向一旁的红纱少女,问,“你就是我师门要我迎娶的小姐么?”
红纱少女看他那疑惑样儿,乐了,道:“你似乎不乐意?”
李元淡然一笑,道:“我原先怕是个满身臭味儿的女子,可见了你,还行。”
此话一出,谢瑜如逢知己,别手扬首,得意洋洋地笑道:“我本也怕你是个臭男人,但现在.马马虎虎。”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让四夫人和方主管都有种受到了侮辱的感觉。
然而,方主管慎重道:“不知你师门何处?”
李元道:“海外无名之山罢了,师门欲我入中土入世。”
说罢,他又道:“既然方主管不欲与我比试,可我又与三小姐有约,那”
话音落下,他拔出了刀。
刀身缓缓上撩,简简单单,安安静静,平平无奇。
谢瑜看的疑惑不已。
四夫人也是.
一众从屏风后跑出来的女眷也是。
难不成真是小白脸?
只有方主管眉头越皱越深,眼中疑惑越来越重,他抬手一招,一片绿叶飞向了少年的刀,在接触的刹那,绿叶消失了。
一个不懂行的女眷奇道:“怎么没的?变戏法的?”
而方主管却已经明白了。
所以,他瞳孔里的疑惑变成了惊骇,然后他忽地问了句:“你这师门修炼到大成,是不是可以凝出操纵自如的无形刀气?”
李元淡淡道:“是。”
方主管愣了数息,忽地俯首,弓腰,抱拳,歉意十足地道:“方才之言,多有得罪!!”
女眷们虽然没看明白,但却从方主管这直接认怂的态度瞧出了端倪。
谢瑜负手,昂头,笑道:“随我来沐浴。”
李元收刀,道了声:“多谢。”
说着,他就跟着少女往宅院深处而去。
四夫人不解地看着方主管,道:“怎么回事?!他那一刀很厉害?他的师门很厉害?”
方主管沉声道:“那一刀,可让我敬如神明至于他的师门月余之前,舒世元,刘铁从南地归来,曾遇一斗笠客。
那斗笠客只出一刀,便将舒世元,刘铁以及三百铁骑压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只不过,那斗笠客在听舒世元报出身份后,却放了他们一马。
原本我还不知道缘故,现在看来便是这位西门先生的师门了。”
说罢,他又到:“四夫人还是快寻老爷去吧。
也许也许,真的没必要再打擂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