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后。
程云坐在沙发上,享受着吃得很饱天气又暖洋洋的午后,同时瞥着殷女侠倚在门边往外面看的背影。
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买了辆电动车就乐成这样,程云小时候心心念念了大半年的自行车,最后终于到手了也没她这么兴奋…
片刻后,他站起身道:“我上楼睡个午觉。”
边上的程烟一皱眉:“刚吃了饭就睡午觉对身体不好,还容易长胖。”
“没关系,我不愁嫁不出去。”
“谁愁嫁不出去了?”程烟眉头一挑。
“没…”程云摆了摆手。
这时候是农历二月底,仲春之末,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多半再过一个月就能体会到夏日的温度了。程烟也穿得很单薄,上半身只有一件浅粉色的领口很低的森女系长袖衬衣,宽宽松松的罩在她身上,这件衣服她已经买了两年了。下半身也是她唯一的一条宽松的蓝色牛仔裤,配一双小白鞋。
这身装扮并不显她的身材,但依然能看得出苗条曲线和大长腿,怎么可能愁嫁不出去呢。
程云摇了摇头,走上了楼。
一般午睡时间以10到30分钟为宜,睡醒后即使脑子有点沉,但思维的确能变得更清晰,精神也会变得更好。这样的午睡能明显增加工作质量和效率,睡得再久就容易越睡越迷糊了。
但程老板都是当老板的人了,他的午睡自然是以享受为主,怎么舒服怎么睡。
可他没想到,他今天中午竟会梦见那两朵花。
他没有梦见大花二花的来历,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成的妖,只梦见了它们成妖后的一些事情。
梦的前半场是大花二花在那个叫作祁隆村的酿酒胜地的时候,那时似乎二花才诞生不久,它的脑子比现在还不好使。两朵花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过着‘修行、造酒、吸人精元’的美好日子。
两朵花经常在一起商量,当然大多时候是大花做决定二花附和,如何科学长久的吸取这些凡人的精元。
它们也经常憧憬着有一天它们修行有成,变成了大妖怪,是那种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妖怪,天下之大大可去得。然后它们就去找一片全世界最肥沃的土壤扎根,到最高的山上晒太阳,喝最清冽的甘泉水,要养很多很多的凡人来元,还要把全天下的酒花就找到一个地方建立一个酒花花圃,等等等等…
但这一切全都被一个人给打断了!
那个人道号月蚀。
他不仅有着几乎天下无敌、让它们无可反抗的力量,还特么爱喝酒!
于是两朵花开始了它们最初以为只有几十年其实有几百年的暗无天日的被囚禁生涯。
在葫芦中,两朵花除了在那个道人往葫芦里灌酒灌水时、凑到葫芦嘴喝酒时、听到外界有动静时一唱一和的破口大骂外,就是不断进行各种周而复始的无意义对话。
比如二花问了十多万次的——我们还能出去吗?
比如大花回答了近十万次的——能!
二花也经常问‘我们出去了会怎么怎么样’,大花有时候会耐着性子给它说,我们会有阳光,有土壤,有新鲜的空气,还会有蜜蜂和蝴蝶来帮我们做羞羞的事,有时候也会咬牙切齿的说要把那个道人一口吃掉,还有时候它也不知道答案…
其实它和二花一样茫然无助,只是有一个茫然无助的就已经够了,两个人都这样的话就会变得很糟糕。
因为有时候二花睡着了,它也会在酒葫芦里茫然四顾。
葫芦中是一个十分逼仄的空间,几乎没有给它们活动的冗余,说话回音都震耳朵,而且常年黑暗无光,充斥着水或酒…在这么一个空间中它们原本的灵力一天天褪去,本身也迅速虚弱下来…
光是在梦中程云都觉得压抑得可怕,胸口很沉重,喘不过气来。也幸好它们与人类甚至动物不同,才能忍受这几百年光阴。
最终他是被惊醒的,宛如做了个噩梦。
抬起头睁开眼睛,只见到一张无比漂亮的脸在他面前——白色的毛绒绒的面颊,小巧又粉嫩的嘴巴和鼻头,尖尖的耳朵,一双冰蓝通透中带着亿万星辰的眸子正呆愣中带着几分担忧的盯着他,额头上有着一团不伦不类的淡淡纹路…
它正站在程云胸口上,硬是凭一己之力让程云在梦中感到了胸口沉重。
程云扯了扯嘴角:“你干嘛?”
小萝莉倒是一愣,本王还想问你干嘛呢,睡觉都睡得这么辛苦。
程云揉了揉头,坐了起来。
他看了看表,咦怎么才十二点过?
仔细一看才发现秒针没动了,估计是哪里出了问题,这让程云感到有些头疼。他这块表是自动机械表,自从有了殷女侠后他每天的运动量都不算小,不可能出现手表失去动力的情况。
程云又摇了摇,小萝莉的目光也停在他的手表上,脑袋和眼眸跟着他的手表而轻微晃动。
里面有细碎的叮当声,很轻微,初步估计是有颗零件掉了。
他曾在一部极其不健康的中听过这么一句话:一个绅士平生最尴尬的有三件事,摇手表,推汽车和甩钢笔。
“唉…”
程云不是绅士,自然不觉得尴尬,只觉得有点心疼和麻烦。
要寄回去修了。
小萝莉还愣愣的盯着他手腕上的表,又看了看自己毛绒绒的很可爱的小爪子,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
程云从枕边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他关着大花二花也有几天了。
这几天中程云倒是知道小法师经常去找它们俩说话,坛子里的空间也比葫芦里要大些,但想来它们也肯定是很不自在的。程云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无奈的看向小萝莉:“还站着我身上,你是不知道你有多重是不是…”
小萝莉又看向他,偏起了脑袋。
程云只得挥手把它给推下去,它也由着他推,甚至还左脚绊右脚来了个趔趄,摔在了床上。
十分钟后,楼顶。
坛子的盖子被殷女侠打开,一股浓郁让人闻之欲醉的酒香飘散出来。经过整整几天的浸泡,坛中原本普普通通的粮食酒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仙家美酿,多半长曜道人都是到了地球才喝过这么好的酒。
殷女侠深深吸了口气:“嗯好香!!”
坛中冒出了几个泡,咕噜噜的。
小法师则伸手朝前虚抓,同时对殷女侠说:“女侠,让一下。”
殷女侠连忙挪到一边,并端起了一个不锈钢盆。
哗啦一声,大花二花凌空飘出,它们全身都湿润着,身上酒水不断往下淌。小法师也不想浪费,等它们滴了会儿酒,才迅速的将它们放进殷女侠端着的盆中,剩下的酒就滴到盆子里面。
殷女侠则将盆放到一张茶几上,三人分别坐在了茶几边上。
在阳光的刺激下,大花二花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了程云,它们张了张嘴,语气有点虚弱:“俏丽吗…”
程云没有和它们一般计较,而是坐着等它们清醒过来。
一滴一滴的酒液从它们身上滴下,不锈钢盆子里很快聚集了不少。而它们垂着花朵,一脸还没睡醒的模样。之所以说是没睡醒而不是过度虚弱是因为它们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这时程云才开口:“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种相处方式。”
两朵花都抬起了头,大花盯着程云,二花盯着大花。
“啥?”
“就是我和他们的相处方式。”程云指了指两边的殷女侠和小法师,“还有一只没在场的小萝莉。如你们所见,他们其实和你们一样都是来自异界的生物,但他们并不觉得我在限制他们的自由。”
大花转头看到了殷女侠,憋了一下,又吐出一句:“俏丽吗!”
二花刚要附和,就见殷女侠眉头一挑。
两朵花立马缩起了花朵。
程云无奈道:“别闹,我继续说。我和他们都是雇佣关系,比如这位看不出男女的和你们挺处得来的,他为我看守前台,而我则为他提供员工宿舍、固定工资和每天的食物。再比如这位长得挺矮的…诶你们俩为什么脸都这么黑?”
殷女侠:“…”
小法师:“…”
程云摆了摆手:“总之你们也可以这样,为我工作,我则为你们提供栖身之处,你们需要的阳光、水、沃土和肥料。”
大花犹豫了下,抬起头瞥了程云一眼:“那你要我们做什么?”
二花也疑惑的盯着程云。
“我听说你们扎根之处一定范围内都属于你们的…领地,类似这种说法吧。你们扎根在楼顶,当我宾馆的保安,这栋楼房的二楼三楼包括天台和一楼我们所在的那一间门面都属于我们宾馆,你们就负责保卫宾馆的安全,怎么样?”没等它们回答,程云又补充了句,“其实宾馆也根本就不需要保安,根本没人敢在我这里闹事,这完全就是个闲差。你们只是以防万一,绝大多数时间甚至永远都不会有事情做,可以安心修行。”
“但我们还是不能离开这里?”大花很敏锐。
“是的,这是我的底线。”
“你们还是要拿我们泡酒?”
“额…我知道你们不用泡酒也可以制造出美酒。”程云说道,“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强迫你们,但偶尔造点酒,也可以体现一下你们的价值是吧,还可以增进我们的友谊…”
大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接着猛然爆发:“俏丽吗!你当我们傻是吧!一样还是剥夺我们的自由,现在还想让我们免费给你看家是不是!”
二花愣愣的,似乎还没捋清楚——
它觉得挺有道理的呀,一个闲差加上偶尔造点酒,就能有阳光有土壤还有肥料,它们简直赚大了!
程云扯了扯嘴角:“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程云沉吟了下,弱弱说:“听起来要好听得多…”
大花:“…”
程云咳嗽两声继续忽悠:“开个玩笑。最主要是身份的变化。虽然我也可以免费给你们提供土壤和肥料,这并不值钱,但那样一来你们就像是我的囚犯或我种的普通花一样,没有人权,身份也不对等。现在好了,我们是平等的合作关系了,你们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赚钱,还可以和我们当朋友。”
大花道:“当个瘠薄的朋友…”
二花则听得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殷女侠也觉得非常有道理,不时随着站长大人的话而点着头。
最终大花没有同意,也没反对。
程云也不急,更不是很在乎。
待得两朵花身上的酒水差不多滴完了,小法师便把它们的花盆端了过来,还说道:“快点进来吧,以后别再逃了。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的过着日子,说不定比森林里还舒服。”
面对着这个和它们有着天然亲近感,也总是照顾它们,还因为它们的逃跑而挨了罚的人类,大花没有吭声。
二花则自觉的操纵着根须,跨出了不锈钢盆,迈进花盆中扎根下来。
它还浑身一颤,长长的感慨着呻吟道:“啊舒服…”
大花连忙转头瞪了它一眼,这个没出息的!
回过头,它只见殷女侠已端起盆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将嘴凑到盆边小抿了一口酒,说道:“好棒…”
大花立马打了个激灵:“变态!”
殷女侠没理它们,继续小口抿着酒。
当初那个喊着坚决不喝酒的女侠不知不觉已经堕落了…
程云问道:“需要浇水和施肥吗?我看你们好像精神很好的样子。”
大花想也没想的道:“要!”
二花也不断举着叶子喊:“浇水,施肥!浇水,施肥!”
小法师便自觉的到边上拿起花洒和一小瓶营养液,走回来对着说道:“要多少?”
大花喊道:“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小法师便先倒了一点营养液。
二花忽然惊呼一声:“哎呀你弄到我的手上了,不要这样,弄到下面去!”
小法师:“…”
小法师余光一瞥,看见边上的站长大人正满脸问号的将目光在他和两朵花身上来回扫视,他的脸忽然红了一点。
还好,边上的殷女侠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给花施肥,完全没听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