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钱塘公干,距离顾骜停薪留职出国、满打满算只有三个月。
但回家后顾骜看到的变化,比之前历次都大。
姐姐正式工作一年,准姐夫杨信也毕业了,月底就要结婚办酒。
家里的几幢别墅都修整一新,花园里竖了艺术庭院灯、草坪灯,夜里看着都扎眼得很。
很显然,这是老爹相信了顾骜出国前跟他说的“国家对经商的政策即将全面放开”,也知道了顾骜已经无意再做官。所以老爹才敢放开了手脚,该花的钱就花。
毕竟当官要注意影响,经商就不用了。老爹原先收敛,是怕影响他的仕途。
房子装修、姐姐出嫁还不是家里最夸张的反差,最夸张的,是顾骜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后妈。
顾骜也知道,母亲都死了十年了,老爹一直鳏居。而且他穿越后就没见过这个肉身的母亲,记忆已经挺淡漠了,所以他也是支持老爹续弦的。
毕竟他自己都不止一个女人了,没道理严以待人宽于律己。
只是乍一见的时候,觉得太突然,不知道怎么称呼。
这才几个月呐,一点征兆都没有。
幸好对方也是有眼色的,主动跟顾骜解释:“小骜,你就跟敏敏一样,喊…阿姨好了。”
顾骜勉为其难喊了一声阿姨,然后把因为即将结婚而时刻娇羞的姐姐拉到一边:“这什么来头?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见?”
顾敏也很尴尬:“还是跟我同级的学生呢!叫王雪,也是浙大的,统计专业。去年毕业分到爸厂里当财务科长。念书的时候我都不认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啥的。
前阵子爸才告诉我,说他6月份的时候就跟阿姨领证了。他希望将来嫁女儿和给儿子娶媳妇儿的时候,高堂人看着齐整些,别被亲家笑话了。我知道这是借口,但爸也不容易,这事儿就这样吧。”
顾骜想了想:“那他们没摆酒?既然是你同学,这阿姨到底多大?”
“没有,爸自己都说了,二婚摆什么酒,他抹不下面子,怕被人说老不修。女方倒是头婚,就当吃点亏了。”顾敏轻声解释,“王姨25,比我大三岁,她是高中毕业下乡了几年才考回来的。”
“那77级的大学生还怕没前途,她怎么肯…”顾骜有些不解。
他倒不怕对方看上顾家的家产,反正家里的钱都是顾骜自己赚的,又不是靠继承。将来这怪阿姨要是真给他整出个弟弟来,他也无所谓。
他只是觉得这年头毕业的女大学生,肯定前途远大,何必找个有钱的老头呢。
顾敏便隐晦地解释:“我后来问过她班上的同学,她下乡的时候,因为年纪已经到了谈婚论嫁,在农村谈过对象,但是还没结婚,就考回来了,那事儿就不了了之。
学校里其他男生,自己也有前途,肯定想找没感情经历的,她想开了,就索性毕业找个不在乎这些的二婚男人。这种情况下,能嫁给厂长,哪怕是50岁的,她也愿意。”
姐姐这么一解释,顾骜倒是理解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老爹50岁的人娶个25的,自然不好要求对方多漂亮又纯洁无瑕。现在这样已经挺好了,谁都不过分觉得亏欠对方。
果然男人还是要有钱,多大年纪都能娶到小的。
这些破事顾骜懒得再多关心,只是封了个几万块外汇券的大红包,给新来的便宜阿姨,就算是小辈的贺礼。
对方也很满意的态度。
从此清静。
不过,顾骜从姐姐的话里,又注意到一个额外的细节,所以他开口确认:“你刚才说她觉得‘能嫁给厂长当然愿意’,其实你想说的是副厂长吧?”
顾敏解释:“不,就是厂长,秦辉要调走了,去沪江,宝钢,当分管一期投产的常务副职。宝钢的级别可高,哪怕是副职,也比咱的正厂长高。
宝钢一期不是今年投产的么,筹委会的原班人马去搞二期建设,一期这边管生产的班子就空出来了,系统里好多有资历的都想往那儿调呢。
秦辉走后,爸就当正厂长了,下面的人也都能挪一挪。制氧机厂这几年在中东,每年千万美元级别的创汇单子,那么好的政绩,领导班子升地快也很正常。”
老爹最终还是比顾骜先爬到了副厅级,而且顾骜这辈子估计也不会更高了,所以,老爹的面子算是保住了。不然以后走出去论级别,老子还不如儿子,也怪别扭的。
顾骜觉得这样挺好。
因为连日舟车劳顿,顾骜回到家后,倒也不急着立刻展开工作。
他先陪着女朋友、在自家别墅宅了两天,聊些写自传和拍纪录片的文学创作话题,好不惬意。
准备休息够了,再去找市里的相关领导,说国际会议接待的事儿。
不过,他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鲜明,还没等他主动开工,他的老朋友、市旅游局的仇局长就主动找上门拜访了。
“仇哥,是我失礼了,我是想躲懒几天,倒劳你主动找上门了。”顾骜听说对方上门,立刻出去迎接。
“哪里哪里,是我急啊,不请自来。”仇清满脸热情,并不介意虚礼,“我可是托人找沪江的老梁打听过消息了,你要办的事儿我都知道。老弟你放心,尽管开口,今年市里本来就要大拆大建,整顿清除积弊,就差借口不够足。
但凡是有利于提高城市形象的方案,都可以谈,不但我力挺你,新来的厉市长也会亲自力挺你。我就是先来给市长带个话。”
仇清是管文化旅游产业的,他去年年底的时候,就各种托顾骜出招帮忙,只是时机未成熟,当时顾骜只是给了他一些咨询意见,并未实际投资。所以对于和顾骜的合作,他是自发就很热心。
顾骜刚回国,没来得及关心,所以消息不甚灵通。闻言便追问:“是么?这我倒是还没来得及关心,仇哥,你仔细说说呗。比如那个厉市长,还有家乡最近的整顿情况。”
仇清也不忙,就慢慢给顾骜解说:“厉市长是年初上面开会定下来的调整,北方来的。去年,市里的一些工作报告上去了,中央看了之后,对于钱塘这边整顿环境、发展旅游和会展产业很是支持。胡总还亲自来视察过了,当时你不在钱塘。
但是后来上面调研,觉得这儿利益关系盘根错节,西湖边那些乱占地的违建,什么高级别的单位都有,历史复杂。后来,听说这个厉市长就是在胡总面前,亲自立了军令状的,来钱塘就是揭盖子,拔钉子的。
4月10号,中央不是还出台了《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重犯罪活动的决定》么,市长就是这时候空降过来的。
现在你去西湖边看看,湖滨路都修出来了,往西湖里排污的工厂全部拆了,好多来头很大的疗养院,只要是占用公地、用地手续不合法的,也都清退了。有些改招待所。房子太老、位置妨碍交通的就都拆了,改路改公园。”
顾骜听了,倒是颇为欣慰。
后世的他,早已习惯西湖边一圈都是公园的格局,还是完成还湖于民比较好。
有这么不怕得罪人,就是准备空降过来杀伐几年再调走的市长,顾骜在本地多投资一些,倒是有了更多可能性。
顾骜忍不住恭喜仇清:“那你是赚到了,有个市长想法跟你一样,你可以大展拳脚了。对了,我去年和你提的那些建议,后来你实施得怎么样。”
仇清楞了一下:“你是说,凭护照免公园门票、但是在公园里开只许用外汇券的特产商店、靠店面承包费回本的那个方案吧?”
顾骜点头:“就是这个。”
仇清苦笑了一下:“我是顶着压力,让老市长和仇市长都支持我搞试点。钱其实真的是多赚了,创汇也比原先高好多。但是骂声也不少啊,不少人匿名往上写信,说我这是卖国,给洋人高出中国人的待遇。凭啥洋人可以靠鼓励消费回本,而中国人只能买门票。
那些人还言之凿凿,说中国人也有购买力,也有外汇券,也会在景区特产商店消费,所以就是不公平——要不是创汇数字摆在那儿,市长都不保我了。”
对于这个结果,顾骜倒不是很意外:“那你自己是怎么觉得的呢?”
“什么怎么觉得?我自己当然是咬牙撑下去,先把外汇赚来了。”仇清不解。
顾骜摇摇头:“不不不,我是问你,你自己觉得那些匿名信里说‘中国人也会用外汇券消费、所以不该收门票’的言论,你是怎么看的?怎么反驳的?”
仇清想都没想:“这当然是明知道他们瞎说了,中国人不是都不花钱,但旅游的时候花得起大钱买贵重品的,太少了。门票一取缔,我怕人流量太大,影响外宾花钱。”
“结论对了,推导过程有问题,授人以柄呐。”顾骜点评了一句,“这样吧,我教你一招,怎么反驳刚才那种言论。而且,你也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后续政策的具体描述。”
“老弟尽管说,你的计策肯定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