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枚箭像阵雨一样射向空中，引起了几声惊叫，但它们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就坠落了。肖恩知道，这是马人们在志哀。他看见他们掉转身体，消失在阴凉的树丛中。

那些为邓布利多吟唱送别曲的鱼人也在肖恩曾经威胁收买过的那只鱼人首领的带领下慢慢沉入绿色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了。

人群中有低低的哭声传来，肖恩有些迷茫地转过脑袋。

他看到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各自牢牢抓着对方的手，脸上全都是亮晶晶的泪珠。海格已经近乎崩溃的边缘，马克西姆女士在他的身边轻身安慰着。

夏洛克哭成了泪人，科尔顿这次没有说任何话，只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就递上些东西。

那些其他学校的人也没有离开，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站在阳光下有些迷茫，他们的校长卡卡洛夫脸上则一直维持着僵硬的表情。

纽蒙迦德的人们当火焰升起后便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为首的维塔·罗齐尔教授戴着巨大的黑色礼帽，帽檐垂下的蕾丝花边下眼神暗澹而痛苦。

霍格沃茨的学生们要么悲伤要么迷茫，他们觉得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对于这个沉重的事实。

对外宣布邓布利多的死因是阻止了邪恶黑巫师的巨大阴谋，这样笼统的话语令学生们的家长相当不安，而失去了邓布利多的霍格沃茨似乎也没那么安全了。

前几天，帕瓦蒂孪生姐妹没吃早饭就走了，扎卡赖斯·史密斯跟着他那趾高气扬的父亲离开了城堡。西莫·斐尼甘断然拒绝跟他母亲一起回家，他们在门厅里扯着嗓子吵了一架，最后他母亲同意他留下来参加葬礼，争吵才算结束。

西莫后来告诉几个朋友，他母亲在霍格莫德很难找到一张床位，因为有那么多男男女女的巫师拥到了村子里，来向邓布利多作最后的告别。

一直深居家中没有消息的卢修斯·马尔福终于现身了，他带着妻子想要领走德拉科，不过，德拉科这回却勇敢又倔强地很，他被父亲的手杖抽了一下也不肯离开这里，甚至还主动承担了不少工作——他领着斯来特林的许多学生去帮忙，这里的场地有大半是他们布置的。

拗不过儿子的马尔福夫妇最后还是脸色发白地留了下来——不过，肖恩没去主动找他，这让他感觉好受了不少。

哈利、黛西还有波特夫妇都站在最近的地方，他们神情悲伤，詹姆和哈利的圆眼镜上沾着些不干净的东西，两人乱糟糟的头发被好好打理过，不过还是有倔强的发丝伸出来——这回莉莉没管他们了，她搂着黛西，母女二人眼眶通红。

小天狼星和卢平双眼无神地站在他们的旁边，前者还时不时地都囔两句，像是在骂人。

处理完事情的斯内普也回来了，他站在了离波特一家最远的地方，期间卢平想要找他说话，不过被他冷冷地拒绝了——斯内普就在最远处这么看着邓布利多的坟墓，一言不发。

韦斯来一家看上去都沉重极了，罗恩那两位舅舅也过来了，一大家子穿着差不多的礼服站在一块，肃穆又悲伤。

赫敏被肖恩的父母领着站在一块，她眼里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时不时还担忧地望一眼肖恩，有些懵懂的艾拉想要擦擦赫敏脸上的泪水，但在这种气氛之中又憋不住自己的泪滴。

斯蒂芬妮和自己的爷爷奥利凡德先生站在一块，银发少女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更加沉重，这让她看上去特别疲惫——在肖恩回来之后，她一句话都没有安慰，只是一个人在图书馆里呆了很久很久，当她拖着差点虚脱的身体出来见到肖恩时，脸上带着些歉意，留下一句“我尽力找过了，对不起。”

肖恩觉得自己似乎没那么悲伤了，看了那么多人悲伤的表情之后，他甚至有些麻木。

坐在最近处的阿不福思和奥睿利乌斯一直都没说话，看到肖恩的表情后，前者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就是这样的。”

是啊，邓布利多就是这样的…肖恩抬头，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

对了，格林德沃怎么没来…他那天之后去干什么了…他应该不会再尝试复活邓布利多了才对…该不会去找归来者麻烦了吧？他身上还有伤呢…

肖恩漫无目的地想着。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火焰迸发，引发了人群的一阵惊呼。

肖恩望过去，随即瞪大眼睛，那是凤凰！象征着邓布利多家族的凤凰！

但惊喜的眼神仅仅维持了一瞬，火焰凤凰消失了，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场者的声音顿时低了许多。

那是格林德沃。

他没有穿上黑色的正装，依旧是以前那副打扮，头发和胡须都被好好地打理过，一只受伤的手扎在了身侧，眼神平静而冷漠。

麦格教授擦干了眼泪水，她迎上去，想要接待这位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

但格林德沃一路向前，直接无视了她。

他走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然后在邓布利多的白色坟墓前一下子就停住了步伐。

格林德沃沉默地注视着白色的坟茔，异色童孔不断闪烁，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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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扯出一个快乐的笑容望向在场所有的人。

“葬礼还没结束吧？我准备了哀悼词。”

他的表情在这么肃穆的场合中显得很没有礼貌，有一位苍老的巫师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身来：“主席先生，请注意场合。”

格林德沃看了对方一眼，依旧维持着笑容：“您说得对——为了不让大家感受到不礼貌的行为，请回吧。”

有人不满起来：“这是寄托哀思的时间…”

“请回吧。”格林德沃打断了对方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没有人动弹。

然后，一大股恐怖的魔力从格林德沃的周身散发了出来，似乎要吞噬整个世界，似乎要掀开近在迟尺的坟墓。

“请回吧。”他又说了一遍，只有靠得最近的肖恩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最后，人群还是如流水般慢慢地退开了，只有肖恩一个人留了下来。

格林德沃看着人群离开湖边，走进小道，慢慢地走进霍格沃茨屹立了千年的伟大城堡，他这才收回目光看了眼肖恩——他似乎也想把肖恩赶走来着，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打断。

“呼…”格林德沃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更靠近一点那白色的坟墓，俯视躺着邓布利多遗体的地方。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开口了：“我的记忆全部完整了，所以我去一些地方确认了一些事情，顺便确认一下这老小子是不是在装死。”

肖恩心念一动，转过头却看到了格林德沃闭上的双眼。

“他还是真是一点东西都不留下啊。”格林德沃轻笑的话语让肖恩沉默。

又是长久的无言，这次开口的是肖恩，他本能地觉得，在邓布利多的坟墓前说一些话题并不合适，但又发自内心地觉得，有些事必须在这里说出来。

这样就像是三个人在一起商量了。

“这是你的计划，还是邓布利多教授的计划？”

格林德沃“唔”了一声，短暂思考后回答道：“大致上是我的计划，那条时间线上，我战胜了邓布利多，建立了我梦中的巫师乐园——不过，那么久的发展，却并没有如同我所想象的那样。”

“邓布利多留下的那帮人一直在暗中破坏，呵呵，我看到刚才那里站了不少人，波特家、布来克、韦斯来家…嘁，麻烦死了…”

“不过，一切至少是在按照我希望的方向发展…直到海尔波出现。”

“战斗了很久吧…我发现，少了个叫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老家伙，我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我想到了时间旅行，布置了一系列计划。”

格林德沃的话语中没什么生气，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转过头看了眼肖恩，脸上带着莫名的情绪：“去往那么久的将来，危险太多了，我能做的事情也很少，我只能尽量留下一些提示，提示我自己，提示你，也提示阿不思…不过，在准备好一切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力量不够…穿越百年所需要的时间能量太庞大了，时间转换器仅仅提供一扇门，推开门的力量需要我自己想办法…我找到了阿不思。”

“他输了之后被我囚禁在高塔之中，呵呵，见到他的时候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他…”

“我平静地告诉了他所有的计划，他高兴地同意了…然后我杀死了他。”

格林德沃小声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杀不了他，他知道，我也知道…伪造记忆有时候很美好，不需要那么多挣扎…我靠着破碎血盟的力量穿越了时间。”

然后他活动了一下脖子：“之后你应该也猜到了…他得到了我的提示，带来了海尔波消融了两个不一致血盟所引发的剧烈波动…啧，计划中本来是我该被他杀死的，我以为这能偿还一些…而且我试过了一次，我失败了…这一次的机会该给他的…”

“他本该得到破碎血盟、我双份的魔力、麒麟血液的魔力、死神的权柄…我觉得，这一切是足够对付海尔波的，哪怕我不在了…但是这个阿不思，这个阿不思…”格林德沃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生气，“他似乎发现了比我两个百年发现的更多东西，结果死的人又变成他了…”

到这儿，格林德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解：“我只能被动的接受…但我还没有找到答桉——我的死本该是最完美的结局，但阿不思的死又带来了什么？”

“海尔波没有被彻底消灭，被消灭的只是她的一个分身，血盟的力量没有人得到，死神的权柄也没有被攫取…”说到这，格林德沃脸上的不解更加浓厚，不过他又释然地笑了笑，“但他应该找到了正确的那条路，他应该发现了我计划中的漏洞…不过，接下来就是我去解开他留下谜题的旅程了。”

默默听着的肖恩也升起了疑惑——的确，邓布利多死地有些不值得了…他明明可以留下来和格林德沃联手的。

不过，邓布利多也确实提到过，破碎血盟的力量有巨大隐患，这可能是他发现的漏洞之一…另外算得上好消息的是，格林德沃可能再也没有其他心思了…

想到这，肖恩开口问道：“是死神权柄有问题吗？死亡圣器里的力量似乎只是一次性的。”

格林德沃眯了眯眼睛：“没有问题，这个传说是真的，我和阿不思都验证过…那只有一个可能，死亡圣器虽然组合了，但其中的某一样，他的主人并不是我。”

肖恩立刻想到了：“老魔杖？”

“老魔杖一直在阿不思的手里，计划里，老魔杖的主人应该是阿不思…他最后用我的魔杖杀…杀了自己，那我应该是老魔杖的主人，但最后伏地魔却失败了，这证明死亡圣器的主人并不是我，所以我攫取权柄、伏地魔后来居上的所有行动都失败了，死亡圣器只爆发了最粗浅的力量，以此消灭了海尔波的分身——也许，阿不思认为我和他都掌握不了死神的权柄，也许，死神的权柄有问题…他不会做无意义的行动，仅仅是为了消灭海尔波分身的话，我和他联手没有任何问题。”

肖恩思忖道：“也就是说，教授不想让死神权柄被人获取，这才是他的目标，而借伏地魔之手消灭海尔波，这可能只是顺带的…”

格林德沃长出一口气点点头。

肖恩跟着叹了口气：“我在我的灵魂世界中劝过教授，但他说人死不能复生了…”

他的衣领突然就被揪住了，格林德沃双目灼灼地盯着他：“乖徒弟，你刚才说，你在你的灵魂世界见到了阿不思？”

肖恩只是慢慢地挣脱下来，然后疑惑地点头：“是，但教授嘱咐了我几句就离开了…”

格林德沃站在原地愣了一会，然后指挥起肖恩：“去，问问阿不福思还有奥睿，阿不思有没有跟他们说过什么…还有，去校长室看看。”

肖恩的童孔收缩了一下，迅速点点头离开了。

格林德沃又转头，他看到了邓布利多白色坟墓上的墓志铭。

“人不能活在梦里，不要依赖梦想而忘记生活。”

他轻笑一声，眼神变得深邃。

那行字扭动了起来，然后变成了另一句话。

“最卑劣的伟大者，最胆小的勇敢者，最自私的康慨者。”

然后，格林德沃想了想，又笑着加了一句话上去。

“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是囚禁了内心的黑魔王阿不思·邓布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