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拉！”

　　俞瓷哽咽，眼泪断了线似的，滴在若拉手背。

　　变为黑珍珠时，打在手背有些痛。

　　瞧他哭，若拉心脏也疼。

　　“我们……都回去好不好？”

　　他一向天真心软，希望喜欢的人都可以有好结局。

　　若拉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蒋少戈扶了她一把，慢慢放在草地上。

　　若拉喃喃道：“如果我不是……克隆人……多好。”

　　“这个世界……为什么不公平？”

　　血液源源不断从她七窍流出来。

　　芯片就像是北美洲战区大部分人一样，冰冷暴虐。

　　一旦检测踏出最后警戒线，会立即杀死宿主。

　　“若拉！若拉！不要死……不要……”俞瓷抽噎，拿纸去擦她的脸。

　　“小瓷！别这样……”蒋少戈臂弯紧锁着他。

　　俞沉星揉他的发。

　　“瓷瓷，在她参加你婚礼时候，已经不行了，当时若拉被送进销毁室，内脏在强压下已经受损。”

　　即使若拉能够离开，也活不了多久。

　　“瓷瓷……和你的妈妈……爱人……离开……快走，快走。”

　　若拉用力握了握小鲛人的手。

　　“走吧，请允许我……自称……妈妈……看着你……我的孩子……回家吧。”

　　江岚红了眼眶，语气冰冷：“现在！立刻离开！”

　　老财扯动自己头发，来回踱步。

　　“还有办法……让我想想，一定还有办法！”

　　“办法！办法！”

　　他那一头红发被扯的凌乱，此刻像是疯子一般跪坐在地面抓挠自己头发。

　　江岚一把扯起他，“够了！哭什么！都给我憋回去！”

　　“轰炸机已经追过来！克里斯会放走你们，唯独不会放走我！”

　　知道这么多秘密，她一早清楚不可能全身而退。

　　江岚搀扶起俞瓷，想骂他，看到他惹人心疼的模样，又心软。

　　最终，她拥抱了面前白发小鲛人。

　　透过俞瓷，她想起多年前自己的孩子。

　　为了一根棒棒糖，也曾经哭的眼睛鼻头通红。

　　“俞瓷，回去吧，小姨送你到这里了，你们不可以哭，不许像孩子一样，别让我瞧不起你们。”

　　俞则言止不住泪：“小姨……”

　　江岚强忍泪水，偏过头道：“沉星，你是哥哥，我知道你最坚强。”

　　俞沉星闭了闭眼，“小姨，对不起，我……”

　　江岚推着俞瓷和俞则言。

　　“走吧，沉星，带上弟弟们，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她强忍眼泪，故作潇洒。

　　“可惜，我还没机会发展第二春，这么多年研究，看见那些机器……真想砸了。”

　　平板上所有控制炸弹一已就位。

　　姜盈费力下来，想去牵她。

　　“江岚，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别这样……”

　　江岚笑了：“姐姐，别天真了。”

　　“对不起……对不起。”姜盈潸然泪下，“我从来没有当过合格的姐姐。”

　　“没有怪过你，这样的世界，身不由己。”

　　江岚倏然看向蒋少戈。

　　“蒋队长，我知道你是这里面最冷静的一个，现在，离开！”

　　蒋少戈深吸一口气，狠狠心，扳过俞瓷肩膀把人禁锢在怀里。

　　“游霏季延俞则言，你们三个保护好姜盈博士，俞沉星林策，尹之司和老财游泳一般，你俩帮忙看着点。”

　　他们退至悬崖边缘。

　　江岚大方一笑。

　　红色裙摆随风飘荡。

　　她挥挥手，坐在草地，扶起濒死的若拉靠在自己肩膀，目送他们。

　　“我爱的颜色，只有红色……也是华夏红，我的家乡。”

　　“许多年没有回过归墟了。”

　　“不过为家园牺牲，非常光荣。”

　　江岚笑了笑，面带骄傲。

　　“我们鲛人，从来不是未能完全褪去兽性的种族。”

　　前有首领坦然赴死。

　　后有江岚背负骂名潜入敌营十多年。

　　肩上那星，是责任。

　　她单薄脆弱的身躯，此刻像是一面结实高大的围墙。

　　成为护送他们离开的最后一道防线。

　　蒋少戈朝二人深深鞠了躬。

　　随后拥紧俞瓷，大喊：“跳！”

　　众人跟随他一起跃下悬崖。

　　波涛汹涌的海浪被俞瓷扬起几十米高，作为缓冲。

　　落入海洋，俞瓷恢复鲛人模样。

　　悬崖上，若拉最后看他一眼。

　　扯起一抹笑，在江岚怀里缓缓闭上了眼。

　　江岚大喊一句：“我想……回家！！！”

　　距离太高，其他人无法听见了。

　　她又放低声音：“代我回家吧。”

　　眺望远方，那是祖国方向。

　　“茉茉，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别再遇到我这么不靠谱的妈妈了。”

　　她闭上眼，眼泪夺眶而出。

　　决然摁下引爆键。

　　爆炸声接连不断响起。

　　火光冲天，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

　　俞瓷反手牵紧蒋少戈，和其他人远离悬崖。

　　“江岚――”姜盈撕心裂肺地喊。

　　“妈妈，冷静些。”俞沉星揽着姜盈后背。

　　游霏呛入几口海水，咳个不停，被俞则言拖了一把。

　　她举起自己的腕表。

　　“来了！船来了！是战区！司令派人来接应我们了！”

　　远处海面邮轮响起鸣笛。

　　爆炸声接连响起，连同上方经过的轰炸机也因为躲避不及被炸毁。

　　火星满天，坠落时拖出长长痕迹。

　　坠入海洋，霎时熄灭。

　　绚烂，却也就此陨落。

　　.

　　.

　　“全员登上邮轮，不过司令，我没能带江岚一起走。”

　　蒋少戈语气歉疚，对着虚拟屏低下头。

　　“对不起总司令，江岚牺牲了。”

　　“另外，盖文叛逃，恐怕要不了多久北美洲会内乱。”

　　通讯器内响起总司令的声音。

　　“江岚烈士为国家献出一生，我们会永远铭记于心，至于盖文叛逃这件事，其他区与我区已发布通缉令。”

　　“另外，克里斯的腿并没事，从传回的资料来看，克里斯已经顺利接管北美洲战区。”

　　蒋少戈眉头微锁：“克里斯看中全人类的利益，他不会像盖文一样。”

　　总司令长叹：“但是现在已经有些晚了，海洋大半被污染，谁来还我们一方净土……”

　　报告完消息，蒋少戈离开甲板回房间。

　　屋内，看到他回来，姜盈慢吞吞起身。

　　“瓷瓷睡着了，一会儿醒了还麻烦你多安慰安慰他。”

　　“他从小没少接受训练，所以比其他鲛人胆子小一些，更加爱哭，辛苦你……”

　　“他是我的丈夫，也是爱人，在我眼里，俞瓷是完美的。”

　　蒋少戈说着话，悄悄把捋起的袖子放下。

　　“我会好好哄哄他，其实俞瓷心里有数，他很快能调整好自己，有时候流泪宣泄宣泄情绪，没什么坏处。”

　　姜盈看他装模作样，语气略显无奈。

　　“不需要端着，北部森林首领是个什么脾气，两百年前我已经了解了。”

　　为了能谈个恋爱，蒋少戈没少嚯嚯海洋里的生物来讨俞瓷欢心。

　　被丈母娘戳穿真实面目，蒋少戈难得有些窘迫。

　　姜盈抬手拍拍他肩膀，去找俞沉星。

　　蒋少戈站在原地愣一会儿，搓搓脸，寻思以后不能那么浪了，多少需要收敛一点。

　　他也有点犯困，索性去洗了个澡。

　　身上弄得香喷喷，悄悄蹭上床，

　　搂着俞瓷揉了两下，闭眼睡过去。

　　梦里是红色的，俞瓷睡不好。

　　身上沾了不知道谁的血，那断裂的尾巴，还有小姨和若拉七窍流血的尸体。

　　“爸爸……若拉……小……姨……”

　　听到怀里人呓语，蒋少戈睁开眼。

　　俞瓷满头大汗，脸色煞白，身体蜷缩成一团。

　　“俞瓷，俞瓷！”蒋少戈轻轻拍打他的脸。

　　“做噩梦了是吗？醒醒，小瓷……小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