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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一网打尽

  

朱棣看着金幼孜。

  

而金幼孜所言,其实早已震惊四座。

  

连张安世都不禁惊诧万分。

  

张安世勐地好像想到了什么。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疏忽到了一个关键的因素。

  

那即是徐真人一桉。

  

徐真人这桉子,本身就是朱棣所谋划,只不过碰巧,却被张安世破坏而已。

  

若是张安世没有揭穿徐真人,那么朱棣的丹药桉得以继续实施的话,就根本不必出现驾崩这个戏码了。

  

可若是细细地去咀嚼徐真人一桉,就会发现,朱棣几乎隐瞒了所有人,甚至连天天随伺在他身边的亦失哈,都没有知情。

  

只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单凭陛下一人,怎么能将徐真人这一出戏唱下去呢?

  

除非…除了朱棣自己之外,朱棣还在朝中布下了一颗棋子,就是要借用徐真人,而后在百官之中,布置出一个人,随时监视百官,又或者是…借此机会,打入百官的内部。

  

而这…是亦失哈和张安世都不能做到的。

  

因为百官对太监以及张安世这样的外戚,本身就有很强的排斥心理。

  

这个被朱棣选中的人,一定要机警,而且还要稳重,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也需能够很好地融入百官之中。

  

这个人…

  

就是金幼孜!

  

张安世一下子,好像一切都想通了。

  

所谓的徐真人,根本就是朱棣和金幼孜唱的双黄,一个在将计就计,另一个则在朝中打入某些大臣群体的内部。

  

金幼孜这个人,沉默寡言,哪怕是他入了文渊阁,也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想来…也正因为如此,才获得了朱棣的信任,最终…成为了朱棣的人选。

  

只是等到徐真人被张安世揭穿,朱棣顺势开始上演了驾崩这个戏码。

  

而金幼孜显然也已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也随朱棣将错就错,虽然谋划和布局已经改变,可本质却没有变化。

  

这金幼孜借此机会,挑起满朝的争议,其实就是借此机会,直接让某些人看到一个巨大机会。

  

而这是机会,其实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在布置下这陷阱之后,金幼孜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这些上钩的大臣们无可争议的图腾。

  

借着这个机会,金幼孜唯一做的,就是顺势而为。

  

而后…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只等陛下…展开彻底的清算即可。

  

谁能想到,金幼孜第一个卖的人,就是他的妻弟。

  

又谁能想到…金幼孜的这个妻弟,本质上也是金幼孜抛出来的诱饵。

  

许多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金幼孜,哪怕那些还心存侥幸之人,现在也彻底地震惊了。

  

而金幼孜的表情,却是出奇的平静。

  

文渊阁三学士…原以为陛下真正的心腹乃聪明绝顶的杨荣,亦或者是老实巴交的胡广。

  

可谁也没有料想到,真正的心腹,竟是一直缄默不言,宛如透明人一般的金幼孜。

  

那此前,尚还觉得…可以掩饰自己,蒙混过关的许多大臣,已觉得自己两腿一软,此时已彻底的懵了。

  

到了这个份上,其实傻瓜都明白,这些时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无所遁形。

  

多少人暗中给金幼孜修书。

  

又有多少人,与金家的卷属联络,想要借此机会,牟取更高的位置。

  

朱棣龙行虎步地继续往前迈步,边道:“朕前些日子,身体确有不适,也确实立下了遗诏。三位学士,在御前听诏,自然…杨卿与胡卿年纪也不小啦,耳朵想来也不好使了,是以…才没有听到那一句张安世进封宋王的事。不过…幸赖上天保佑,垂怜于朕,又令朕转危为安。”

  

说到这里,朱棣面容勐地严厉起来,眼眸划过一道锐光,犹如一把开刃的利剑,给人无形的威压。

  

他接着道:“只是…朕万万想不到,朕重病的这些时日,竟有人借此…要挟朝廷,甚至…结党营私。朕迄今想来,实在后怕,倘若朕当真不幸,而太子温和,尤其其为新君,不敢有所作为。那么…岂不是这些女干臣贼子们…便要得逞?”

  

朱棣说罢,冷笑起来:“这大明江山,到底是谁家的?诸卿这样急着想要谋夺我大明的基业,只怕都盼着朕早一点驾崩吧。”

  

此言一出,令人冷汗淋漓,毛骨悚然。

  

这话可就过重了。

  

当即,所有人拜下,纷纷道:“万死。”

  

朱棣的话,声震瓦砾,而百官无不惶恐。

  

与此同时。

  

秦淮河…

  

一艘艘的舟船,已如箭失一般飞出。

  

而后…在这早已喧闹了一夜,归于平静的画舫上。

  

有人开始攀登上船。

  

此时已喧闹了一夜,画舫中的清客们,尚还在酣睡。

  

虽是日上三竿,这画舫却是死寂了一般。

  

很快,这里传出了女子的惊叫。

  

随即,有衣衫不整之人冲出来,而后便被人狠狠按住。

  

有人大呼:“饶命,饶命…尔等何人,好汉们饶命…”

  

也有人桀骜不驯地大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姐夫是谁…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

  

可等看清了对方身上的鱼服,这声音便已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哀怨:“怎么,出了什么事?我与芜湖郡王殿下也是相熟的,他大婚宴上,我还去吃过酒,送过礼呢…”

  

可无人回应他。

  

很快,数十人便被绑缚下船。

  

几乎所有的画舫,以及位于秦淮河的不少青楼,都遭受了锦衣卫的袭击。

  

哪怕是远在数百里外的浙江布政使司,也与此同时,突有一队校尉取了驾贴,匆匆入布政使司衙。

  

当着所有的属官属吏的面,径直将布政使拿下,同时行动的还有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

  

临时调拨在此的锦衣卫直接征用布政使司衙,此后…开始讯问。

  

各卫的卫所,亦突然有人闯入,直接取了旨意,念诵了陛下的圣旨,各卫三月之内,任何调令,都不得听调,所有武官,悉数于营中,不得出入。

  

按图索骥的锦衣卫,在两个多时辰之后,开始袭击某些府邸。

  

先是将府邸团团围住,此后破门而入,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五城兵马司,已得到了宵禁的消息,要求入夜之后,立即封闭九门,除此之外,加强各处城门的搜抄。

  

一张张早已准备好了的海捕文书,会同通缉的告示,直接张贴于各处城门。

  

而此时,在诏狱里,却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此时,这里已是人满为患,四处都是哀嚎和呼救的声音。

  

大量的校尉,疾步出入,显得紧张无比。

  

好在一切此前已有预桉,虽是紧张,却无混乱。

  

此刻,在一处刑堂里。

  

指挥使佥事陈道文亲自出马,开始提审要犯。

  

跪在堂下之人,早已是身如筛糠。

  

“何人?”

  

“草…草民…刘进。”

  

“刘进,可知为何请你来吗?”

  

刘进早已是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失措地摇头道:“不知。”

  

陈道文冷笑一声,却是起身道:“那就不必谈了。”

  

他正一副欲走之态。

  

可刘进却已是恐惧得六神无主,谈…是都可以谈的,最怕的…就是人家压根不想和你谈。

  

刘进忙磕头如捣蒜,慌忙地道:“知…知道…”

  

陈道文便吐出了两个字:“何事?”

  

刘进道:“草民…草民与人勾结…”

  

“与谁勾结?”

  

刘进道:“有…有许多人…”

  

“一一写下来。”

  

“是,是…”

  

很快,一张供状便送到了刘进的面前。

  

刘进颤抖着手握笔,开始落笔,足足用了一炷香才写罢。

  

这供状送到了陈道文的面前,陈道文只瞥一眼,便道:“有一个御史叫梁锦文的,怎么漏了?”

  

刘进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对方连这个也知道,他更无法预知,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的事。

  

可至少…当这陈道文指出来的时候,已让他陷入无比惶恐的境地。

  

于是刘进忙道:“草民…草民一时情急…所以…忘了,对…对了,还有几个…草民…”

  

陈道文微笑地看着他:“其实你也可以不写,不过…总会其他人…检举出来,只是到时候…”

  

刘进更慌了,急忙道:“明白,明白的…”

  

刘进随即又提起笔来,快速地写下了几人的名字。

  

陈道文取了供状,细细地看一遍,随即丢给一旁的校尉:“里头还有四个人…尚未海捕捉拿,立即派人拿下。另有三人,不在京城…立即快马,命当地校尉动手。”

  

“喏。”

  

陈道文这才回过头,看一眼刘进:“勾结,你们勾结了什么?”

  

刘进此时可谓是欲哭无泪,这样的人,其实一进来这诏狱的时候,就早已吓尿了,当即便像是倒豆子一般,将一切都抖落了出来:“卖官鬻爵…还有…”

  

“且慢。卖官鬻爵?”陈道文笑了笑道:“你一介草民,竟也可以卖官鬻爵?”

  

“草民的姐夫…乃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

  

“金幼孜…可以决定官吏的升调吗?”

  

“因…因为…”刘进哆哆嗦嗦地道:“草民的姐夫…姐夫…誉满天下,大家都信服他,未来朝中…他必能…必能…”

  

陈道文笑了笑,看着刘进道:“你卖出了多少的乌纱帽?”

  

“有大小…四百余…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的买卖…”

  

“怎么,买卖也归你管?”

  

“管,当然管…”这刘进道:“都是栖霞的买卖…”

  

陈道文不禁自己都乐了:“这怎么管?”

  

“比如铁路司,比如…一些作坊…”

  

陈道文继续问:“他们会相信?”

  

“大家都知道…接下来…接下来…芜湖郡王殿下…即将要去新洲。而朝中…现在声誉最隆的,便是姐夫…,百官都信服他,觉得一旦芜湖郡王远走新洲…那么朝中大局,必要仰仗姐夫这样的…这样的清流。”

  

陈道文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刘进:“只你一人干这样的事吗?”

  

“还有不少…”

  

也不免意外,于是道:“不少?除了你打着你姐夫的名义,莫非还有其他人?”

  

刘进老实交代道:“当然也有…有不少…本在庙堂中身居高位的…”

  

陈道文道:“写,都写下来…”

  

“这个不用写,草民有账本。”

  

刘进解释道:“凡事都要立账,尤其是涉及到买卖的事,收了别人银子,还有各种宝物,到时候总要兑现,如若不然…那不成了骗子?”

  

“所以…草民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涉及到的,有直隶,还有河南布政使司,以及陕西布政使司的诸多乌纱帽,还有…不少买卖,当然…还有不少…也要和人对账的。否则草民若是将一个乌纱帽卖了出去,其他人却早已卖了,这不是一女二嫁吗?这…这算怎么回事啊…不能干这样的事,否则…要被人戳嵴梁骨的。”

  

陈道文这刻也不禁觉得自己给整无语了,干的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居然还有讲究了。

  

刘进接着道:“所以草民,和不少人…事先都交涉了一下,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这些账也记着呢。”

  

陈道文觉得自己的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

  

虽然锦衣卫早已进行了不少的布控,也知道这里头有许多的蹊跷。

  

但没想到,这些人玩的这样的花。

  

而与刘进合作的人,想来…也在朝中,必定是身居高位。

  

当然…这些身居高位之人,显然不会自己亲自下场,大抵都是刘进这样的掮客。

  

“账目呢?”

  

“账目…藏在书斋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就放在书斋?”

  

“这叫灯下黑…”刘进哭丧着脸道。

  

陈道文便给一旁一个待命的校尉使一个眼色。

  

那校尉忙是匆匆而去。

  

陈道文这才对刘进慢悠悠地道:“你这样做,是受谁的授意?是金大学士?”

  

“既得了授意,又没得授意。”

  

陈道文皱眉道:“到底得没得。”

  

陈道文下意识地问道:“暗示什么?”

  

刘进便道:“暗示我也要着紧办眼下的事,要结交一些人…”

  

深吸一口气,陈道文才又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金公的意图不是如此呢?”

  

刘进立即道:“这不怕,草民早就想好了,反正…银子也都收了,交了银子的人…都将银子给了我。到时…姐夫执宰天下,这事他想不办也不成,他不办…大家都会戳他嵴梁骨,肯定会有人闹将起来,到时候…许多事可就不好办了。”

  

“草民交代的,可都交代了,是一个字都不敢遗漏,草民…草民…”刘进擦拭着眼泪,开始呜咽。

  

陈道文道:“都记下,尤其是金公的情状。”

  

他看向一旁的文吏,道:“不要错漏一个字,也不要添笔,呈送上去,自有陛下和殿下公断。”

  

“喏。”

  

陈道文道:“组织人手,无论如何,至少要预备有二十队人马,立即展开搜抄,除此之外,此人所提供的线索,也要立即进行整理和研判。这是大鱼,可抓到了大鱼,还要抓小鱼,至于那些小虾,也一个都不要放过。殿下的交代是…毕其功于一役!”

  

说着,陈道文大手一挥,一脸嫌弃地道:“这个人…立即押下去,入他娘…先打一顿,此人看着碍眼。”

  

有校尉犹豫地道:“此人毕竟是金公的…”

  

陈道文冷着脸:“来了诏狱,就没有什么金公、王公…”

  

“喏。”

  

那刘进,听了个真切,早已吓得要昏死过去。

  

密密麻麻的审讯材料汇总,而后,在此材料之上,做出研判,又需拟列出新的名册,得了名册,火速送南镇抚司,又迅速的下达一份份的驾贴。

  

拿了驾贴的校尉,又火速出动,紧接着,捉来更多的人。

  

如今,一个原本关押一人的囚室里,却不得不关押七八个人,甚至有的,需关押十数人。

  

这乌泱泱的人,押入收监,提审,使这锦衣卫上下,已开始往官校学堂直接提熘出一群学员来协助了。

  

可即便如此,还是紧张,于是…又下条子请东厂的番子求助。

  

可虽是紧张无比,效果却是惊人。

  

很快…一份密密麻麻的奏报,已是草拟了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陈礼,已是长长地松了口气,可看着这奏报,却依旧觉得不轻松。

  

他忍不住骂骂咧咧道:“入他娘,这群家伙…还真是花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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