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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我孙儿为太平天子

我的姐夫是太子 上山打老虎额 10669 2024-07-15 15:47

  

胡广说罢,心里便不禁苍凉。

  

他发现自己不干净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今日的奏对,只要传出去,必然会引发惊涛骇浪。

  

他没有杨荣与之彻底决裂的决心。

  

却不得不陪着杨荣,成为许多人泄愤的靶子。

  

可有什么办法呢?

  

总不能骗人吧?

  

而听完了杨荣和胡广之言。

  

殿中又陷入了安静。

  

朱棣踱步踱得更急,他陷入了深思。

  

数倍的税赋,百姓更好的生活,最重要的是…良家子。

  

良家子几乎是任何一个王朝最为可怕的力量,如汉朝的六郡良家子,还有唐朝的府兵。

  

不说汉朝的六郡良家子,便说这府兵,唐初的时候初置府兵皆于六户中等以上,家有三丁者,选材力一人,免其身租庸调,郡守农隙教试阅。兵仗衣驮牛驴及糗粮旨蓄,六家共蓄,抚养训导,有如子弟。

  

也就说,府兵几乎都是从家里有土地的子弟之中挑选,也只有这些人,才有较好的体力,并且有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志向。

  

这也是汉朝和唐朝兵力强盛,所向披靡的原因。

  

可无论是汉唐,他们挑选的兵员,其实都是少数,汉朝不过是主要六郡之地。而唐朝呢?所选的府兵区域,其实也并不大。

  

可区区一个太平府九县,数十万户,这数十万户…竟都可以成为良家子,这是何其可怕的事。

  

开拓了税源,官府和朝廷有了足够的钱粮,只要征召和组织,又会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

  

这一点,朱棣不是不懂。

  

他皱眉,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看向了杨荣带回来的那本钱粮簿子,口里喃喃道:“两百六十七万石…两百六十七万石,一府之力,远超南直隶。”

  

那么天下呢?

  

朱棣的目光随即扫向了金幼孜人等。

  

金幼孜人等显得既震惊,又似乎隐隐有一些担心。

  

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清楚陛下心动了,却也清楚,这巨大的好处背后,所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他们就是代价。

  

杨荣这番话语,实在逆天,这是字面意义的逆天,他居然反他自己。

  

可其他人,虽也开始隐隐察觉到,这可能是利国利民的善政,却未必是好的选择。

  

就在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朱棣道:“诸卿…以为如何?”

  

“该旌表太平府!”金幼孜道:“陛下,太平府能有今日,多亏了威国公,威国公可谓是功不可没,所以,陛下应该大大的旌表。”

  

朱棣皱眉道:“诸卿也是这样认为吗?”

  

“是。”夏原吉等人道。

  

朱棣拂袖,却又看向杨荣。

  

“杨卿以为如何?”

  

杨荣沉吟片刻,才道:“威国公自是居功至伟,他所做的,乃是开了先河,推行新政。可臣以为…这与府中上下官吏,也不无关系。太平府能有今日,乃是军民同心戮力的结果,岂可居功于一人?”

  

窒息。

  

众人都不解地看向杨荣。

  

表面上看,好像大臣们纷纷夸奖张安世,实际上,却是借张安世的功不可没,来掩饰太平府例外论而已。

  

正因为太平府有张安世,所以这一套才玩得转,其他地方没有张安世,自然而然,还是不要推行新政为好。

  

而杨荣则直接对其进行了驳斥,张安世是提出了想法,而且是新政的主张者和推行者,可是下头的官吏,从他的观察而言,显然都是用心的。至少在一整套的考核制度,还有激励制度之下,太平府的情况才得到了极大的改观。

  

若只归功于一人,这不公允,也无法解释。

  

朱棣显然早就知道大臣们的弦外之音,也听出了杨荣的弦外之音。

  

他斟酌着道:“朕所虑的,乃是天下太平府太少了。”

  

“陛下。”金幼孜想了想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太平府的举措,确实让人刮目相看,臣以为…应该再观察一二,如此才可确保万无一失。”

  

朱棣便冷冷一笑,道:“是吗?这样的话,那么淮安、凤阳诸府,如何处置?”

  

他直接反问。

  

既然…太平府可以抗旱,而且还可以在大旱之下,进行增产,并且确保没有出现盗贼和流民。

  

那么…其他各府的哀嚎,反而就是给朝廷提供了罪证了。

  

从前至多说是天灾,哪怕说重一点,也可以称之为无能。

  

可现在有了太平府,说他们是在犯罪,也不为过了。

  

朱棣咄咄逼人地看着金幼孜,继续道:“金卿家,你来告诉朕,诸府如此,难道可以无视吗?”

  

金幼孜被朱棣的目光盯得一阵心虚,心气不足地道:“应…应该申饬他们…”

  

朱棣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道:“申饬?”

  

随即,朱棣便怒道:“因他们的无能,而损失惨重,许多百姓,饥肠辘辘,不少人家破人亡,就区区一个申饬?”

  

朱棣接着看向了金纯:“卿乃刑部尚书,可有建言?”

  

金纯吐出了两个字:“罢黜!”

  

朱棣更干脆,道:“所有奏报减产的知府、知县,全数罢黜…”

  

朱棣此言一出,所有人心惊胆战。

  

像这样直接一网打尽的玩法,怎么都感觉…像是太祖高皇帝?

  

朱棣又道:“再有…他们残害百姓,朕可以容忍,上天能够饶恕吗?此等悖逆上天之举,殊为可恨,朕轻饶他们,国法却是不能容情,其子孙…皆为吏。”

  

众人心中又是一凛。

  

这显然是打击扩大了。

  

而且这一手太狠了。

  

罢官只是针对个人,可实际上,对于这个时代的家族而言,其实打击是有限的。

  

因为杰出的个人也只是家族中的一份子,这种杰出人才的家庭,往往都有一套所谓耕读传家的法门。他们通过族学以及其他的方式,不断地从一代代的子弟里挑选出人来进行科举,从而振兴家业。

  

罢黜了一个官,无非是少了一番培养出来的心血罢了。

  

而子子孙孙,照样有大量中功名的人,依旧还可维持家业。

  

可直接将他的子孙都为吏,这就等于直接断绝掉了他们的上升之路,彻底地让人绝望了。

  

朱棣道:“怎么都不言了?杨卿家以为如何呢?”

  

朱棣没有问其他人,因为他知道,问其他人,他们肯定会求情。

  

而朱棣已经不想和他们进行拉扯了,直接询问杨荣,实则也是一种试探。

  

杨荣道:“残民如此,陛下已是法外开恩了。”

  

朱棣大喜,眉一挑:“是极,杨卿所言,正合朕意…只是…罢黜了这么多的官吏…又怎么补足呢?哎…朕老啦…就让太子…来决定吧。”

  

顿了顿,朱棣接着道:“让太子参详一下张卿的意见,他是太子嘛,不能独断专行,要广开言路。”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其实已经很明白了。

  

这些罢黜的官吏,十有八九,由太子和张安世,决定升补。

  

张安世自不必说,而朱棣突然拉出了太子来。

  

很显然就是…朱棣认为太平府干的很好。最好能有越来越多的地方像太平府这样干,可一个如此巨大的国策转变,是绝对不可能在朱棣手上,就可以彻底完成的。

  

那么…就把太子拉下水,在朱棣的监督之下,在张安世的督促之下,拟定出一个满意的人选,让太子成为真正的新政主心骨。而张安世和杨荣这些人,成为爪牙。

  

朱棣知道朱高炽这个人心善,未必肯下这样坚决的决心,趁着他还在,先摁着太子的脑袋,接受了这个结果,到时,就别想跳船了。

  

朱棣要谋的,显然不是眼下,而是他的万世基业。

  

当然,这种四处拉人下水的手法,也是庙堂中的精明之人必备的手段。

  

庙堂的游戏规则,就是人多欺负人少的游戏,我人多,那大义就在我的身边。

  

而朱棣显然也没有继续说明,是否全面铺开新政,只是单单这个安排,其实就已很有指向性了。

  

不合格的罢黜,填补的统统都是在新政之中立功的官吏。

  

天下百官,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朕划了一条线,有了一个标准,你们何去何从,自行决定。

  

当然,你若是要跳出来反对新政,朱棣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朕只让张安世在太平府推行新政,教他自行决定太平府事务,朕是孝子,遵的乃是祖宗之法,朕可有什么旨意,说过要支持新政?

  

可实际上,朱棣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提拔上来的各府各县的官吏,他们只能推行新政,根本没办法改弦更张。

  

因为这个时代最看重的,便是所谓的出身,新政出身的官员,必是会被人敌视。他们的一切都是新政和太子和张安世带来的,想要继续走下去,就只能咬着牙,坚定的推行新政下去。

  

朱棣的话……其实大家都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这是对新政巨大的支持。

  

可偏偏,大臣们又都松了口气,因为…至少没有明面上的改变国策,这就给了他们转圜的余地。

  

朱棣道:“明日,朕与太子亲往太平府视事,要亲自旌表张卿与太平府的官吏,以彰显他们的功劳,张卿家这个家伙不来看朕,朕拿他没办法,只好去瞧一瞧他。”

  

说罢。

  

朱棣拂袖:“今日之事,就议至此,有了太平府的粮,总算是不至事情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诸卿当以此为戒。”

  

说罢,不给任何人发挥的空间,便直接匆匆而去。

  

众臣各自心中复杂,也只能纷纷散去。

  

“杨公,杨公啊,你害死我了。”

  

胡广一脸哀怨,一副少女失了贞洁的样子。

  

此时,杨荣和胡广,已回到了文渊阁。

  

杨荣端坐着,轻轻地呷了口茶,接着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胡广,才道:“怎么就成了害你呢?这是你自己说的呀,你自己附议我的话,嘴长在你自己的身上,现在好了,反来怪我。”

  

胡广委屈地道:“你知道我这人,不敢欺君的。”

  

杨荣理直气壮地道:“你不敢欺君,可是太平府所见所闻,也是你自己非要去看的,你自己看了,不敢欺君,说了真实的情况,却又说是我害的你?”

  

胡广:“…”

  

好吧,他被干沉默了。

  

杨荣道:“你啊,以为别人在害你,可你知道不知道,这是在救你!”

  

胡广诧异道:“这…”

  

杨荣道:“太平府的情况,你是亲眼所见,如此巨大的改变,就如珍珠,即便蒙尘,可也有得见天日的一天。这么多的赋税,能作假吗?这么多百姓安居乐业,能够视而不见吗?一旦这些被发现,势必就会闹出天大的争议。你想想看,到时多少人跳脚,这些跳脚的人,必定需要有人在朝中为他们说话,抨击太平府,这个人…你猜会是谁呢?”

  

胡广立即下意识地道:“总不会是我吧?”

  

杨荣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观朝中诸公,大多圆滑,他们的心眼,可以说是比这紫禁城里的窗户眼还多,只有胡公老实,被人挑唆和吹捧几句,便觉得自己应该肩负天下的使命,要仗义执言。“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说出这些话,再被人怂恿,拿来当做是变成针对威国公的枪时,会是什么后果?他们吹捧你,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推崇你,其实只是想要借你之身,去发泄他们的不满罢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陛下的性情,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实打实的证据就在眼前,而你却又在那胡言乱语,下头无数的读书人和士绅为你鼓噪,摇旗呐喊,陛下第一个想法是什么?是你胡广沽名卖直,用心险恶!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胡广道:“我应该不会上这样的当…”

  

杨荣笑了笑,没应这话,只低头喝茶。

  

胡广叹息道:“哎,真是奇怪,为何…为何圣人之言,竟不如那张安世…”

  

杨荣道:“圣人说的是大道理,可这世上,用大道理去为人处事,去治理一方,这本身就可笑。若是大道理有用,这历朝历代,又何至千疮百孔?何至这样多惨绝人寰之事呢?”

  

“胡公…难道我们途中所见,还少了吗?见了那些百姓,突然能吃饱喝足,能有志向的活着,难道不该是幸事吗?平日里,你总将齐家治国平天下放在嘴边,怎么到了现在,却又心怯了?怎么,你是叶公好龙?”

  

“我…”胡广一时词穷,憋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有时,脑子没转过弯来,我还需再思量思量。”

  

说这话的时候,他露出矛盾和痛苦之色。

  

杨荣却叹息道:“晚了,你现在已是国贼,和张安世一样。当然,我杨荣也是!准备着,被士林痛骂吧。”

  

胡广一听,又不禁心里窒息,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公…太公…”

  

李秀才又寻到了张太公。

  

张太公依旧气定神闲。

  

他施施然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上端着茶盏,轻轻吹着茶沫,却并不急着喝茶。

  

听到了李秀才的声音,他显然习以为常,脸上看不见一丝波澜。

  

李秀才进来,便道:“太公,听闻杨公和胡公入宫觐见了,只怕要奏报太平府的事。杨公这人不说,胡公此人,却是…最看重读书人的。他百忙之余,还曾亲书过劝学文,教咱们读书人好好读书上进呢。听闻胡公与张安世,一向在朝中势同水火,这一下子,有好戏看了。”

  

张太公听罢,露出微笑,道:“但凡有良心的人,见了那太平府的生灵涂炭,谁肯与张安世那样的人为伍呢?”

  

李秀才便点头符合道:“是极,是极,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有好戏看了。”

  

张太公嗯了一声,转而就问道:“粮价…现在如何了啊?”

  

李秀才道:“今日跌了七十多文钱,学生来的时候,都没有回涨呢,不过…学生觉得,可能是此前涨太快了,现在回跌一下。”

  

张太公捋须,颔首,虽是听说跌了,有些遗憾,可是他并不忧心,毕竟…这粮价已经涨得太多了。

  

张太公笑道:“所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自满则败,自矜则愚…古人之言,不欺我啊。”

  

李秀才心里想,道理是好的,可也不见太公你舍得卖粮啊!

  

李秀才虽心里这样想,其实也是颇为妒忌,毕竟…他亲眼见着这张太公已经挣了太多太多了。

  

前些日子,从钱庄借了不少钱,又加了不少的仓,此后又涨了许多日,可以说是躺着挣钱。

  

李秀才道:“太公所言甚是,学生受教。”

  

张太公顿了顿,又道:“栖霞还有什么消息吗?”

  

李秀才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有…据说,有一群读书人,要举办…举办什么丰收诗会,是祝祷上天能够丰收,让读书人去那儿吟诗作赋,说是…那儿会备好茶点,而且这诗词入一甲者,第一名就给三千两银子,第二名给一千两,即便是第三,也有三百两。其余优秀者,也都有十两银子的奖金。除此之外呢,所有入选优秀以及以上的诗词,都要印刷成册,制成诗集,好传颂万世。”

  

“这奖励倒是够高的。”张太公笑道,倒是显出了几分兴致。

  

当然,读书人最看重的还是将自己的诗词,制成典册,这可是千秋扬名的机会。

  

张太公忍不住好奇地道:“是谁这样大的手笔?”

  

李秀才便道:“说是一位进士,不过因为有官身,所以不便吐露名姓,现在大家也都在猜,议论纷纷的,有的说…可能是文渊阁的某公,也有的说,如此爱诗词的,或许是翰林院的刘学士…不过无论是谁,许多人都摩拳擦掌了,能筹办这样诗会的,必定是大人物,若是能入了他的法眼,将来…好指教一二,也不失好前程。”

  

好家伙,给钱…印书还给名,除此之外,还可能获得庙堂中某位大人物的青睐。

  

这真的是把读书人们都给拿捏的死死的,这换谁能把持得住啊?

  

就是连张太公,也不免激动起来,忍不住道:“老夫也略通一些诗词,如此盛会,倒是也想去见识见识。”

  

是的,张太公心动了,他年纪这么大,也只是中了一个秀才的功名。

  

像他这样的老秀才,临到老来,已知科举无望,这不啻是一生的遗憾。

  

可若是能在诗会之中,哪怕幸运的得一个优秀奖,也不枉自己一生所学了。

  

李秀才原本是打算明日去凑热闹的,谁晓得张太公也要去,不禁大为吃惊:“太公…您…”

  

张太公喜滋滋地道:“如此盛会,怎可错过呢?老夫老啦,能走动的日子不多了,若是错失这样的良机,只怕要遗憾一生。”

  

李秀才自是不能拒绝,只好道:“既如此,那么学生与太公您同去。”

  

当即约定。

  

张太公乐呵呵地等了一夜,总觉得这一夜实在太短。

  

次日清早,便早早地起来梳洗,接着让人去唤了李秀才,立即成行。

  

在紫禁城里的朱棣,这一宿,也睡得不甚踏实。

  

一晚上,总是翻来覆去的。

  

徐皇后见他心事重重,便道:“陛下,这又是怎么了?”

  

朱棣对徐皇后也不隐瞒,随口就来了一句:“张安世他做了坏人啊。”

  

徐皇后显然只听出了字面的意思,顿时大惊:“是…”

  

朱棣叹了口气道:“干大事的,总要有人来做这个坏人,张安世他披荆斩棘,甘心做这坏人,朕思来想去,不能教他一人做,太子是储君…这个锅,他也要背着。”

  

徐皇后也不是普通妇人,朱棣这么一说,便也听出了一点玄外之意了,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安静地听朱棣倾诉。

  

只见朱棣接着道:“咱们父子二人,生来就别想享福的,现在张安世开了这个头,那么…就谁也别想卖好了。”

  

“哎,真羡慕瞻基孙儿啊,父祖与亲舅余烈,才能换他做一个太平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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