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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棣等人赶至上元县的时候。

  

这县令一脸惨然的模样。

  

这县令原本只是一个县里的主簿,只是上元县令犯了事,而县丞也被强令请辞,他便直接顶替了上来。

  

这些日子,他几乎都在忙清丈田地的事,谁知道…祸事来了。

  

他朝朱棣行了礼,战战兢兢,诚惶诚恐道:“此次爆炸,是在无人的地带,乃是一群被称为十三太保之人租赁的土地,那儿……倒是没有什么人烟,只是爆炸的威力甚大…方圆数百米外的许多农户的茅房都坍塌了不少,除此之外…还引起了一场大火…伤了不少人…”

  

“幸好那附近,早就清空了人,闹事的人…似乎也早有提防,所以…并没有人员的死亡,农户们已经扭送了不少肇事者来县衙,下官本是要审,可听说是栖霞军工作坊的人,觉得事情不简单所以只将他们暂时拘押,先问清楚情由。”

  

他的条理还算是清晰,听说没死人,总算大出了一口长气。

  

朱棣看向张安世:“十三太保?”

  

张安世已慢慢冷静下来,其实他真的害怕出事,现在管的事太多了,哪一摊子出了事,他都难辞其咎。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偏偏,竟还有人觉得张安世冷血,遇事就推卸责任。

  

天可怜见,上万的锦衣卫,上千的模范营,还有上万的官吏,更不必说,治下还有数不清的作坊,这要是事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出了事就叫他张安世负责,他张安世若还不推卸,这不是神经病吗?

  

何况军工作坊的事,本来就危险,哪怕是制定出许多安全措施出来,可百密一疏,这玩意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因为许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鼓捣的东西是什么,天知道你把一样东西加在另外一种物质上,你还用火去烧它,会不会他娘的直接把人炸上天,或者挥发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把一屋子的人放倒。

  

你要说残忍,可问题就在于…这世上有的事,他就是如此,任何一点进步,本身就是靠着血汗堆出来的,哪里有什么既安全,又不需付出代价的好事。

  

天上若是能掉馅饼,神经病才去耕地呢。

  

张安世听到十三太保,也很疑惑,他忍不住看向杨荣:“杨公…你见多识广,听说过吗?”

  

杨荣苦笑道:“太保乃是官职,三公之一,只是…十三太保…却是当时唐末的节度使李克用,此人收养了许多的义子,总计十三人,作战甚是勇勐,是以时人都称他们为十三太保。此后…许多人便将这太保二字,当做是勇夫的称呼了。”

  

张安世道:“原来如此。”

  

朱棣道:“朕没有敕封太保,他们竟敢自封,真是岂有此理。”

  

张安世道:“陛下息怒,先了解了情况再说。”

  

当下,又让人将那些匠人们叫来。

  

这些匠人被拘押,此时被抓来以为是审问,又听闻乃是陛下亲至,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只有听闻威国公也在此,这才微微的放下心来。

  

问明了原委。

  

那方才还嗷嗷叫着的保定侯,顿时整个人就萎了,躲在人堆之后,生恐有人看他。

  

朱棣看着保定侯孟善,冷冷道:“好啊,你儿子…不得了了,不说他胆大包天,干出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竟还敢自封太保。今日就敢自称自己是三公,那么明日…岂不是还要封自己是皇帝吗?”

  

保定侯孟善只觉得天旋地转,心里痛骂自己怎生出这么一个小畜生,一面拜倒,嚎哭道:“陛下,陛下…这孩子从前还好好的,可自打被威国公带了去,臣也没想到,竟成了这个样子啊…罪臣万死…万死啊…”

  

张安世:“…”

  

朱棣冷冷道:“敢在上元县闹出这样的事,朕本来还以为,这些小子带去了栖霞,总还能安分守己,谁料,竟是如此张狂,实在是狗胆包天了。”

  

张安世立即道:“陛下…臣没教过他们这个,臣觉得他们是无师自通。”

  

朱棣大手一挥:“来人…跟着朕来,朕今日…若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这大明就真的成了没王法的地方了。”

  

当下,出了县衙,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众护卫纷纷浩浩荡荡跟着。

  

那保定侯悻悻然的站起来,一脸悲喜交加。

  

高兴的是,儿子还活着。

  

坏消息是,这儿子当初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溺死在尿桶里,这是怎么让孟家抄家灭族,他就怎么折腾啊。

  

张安世趁着陛下先行,便上前,苦笑道:“保定侯…他真不是我教的…”

  

孟善道:“是你,是你,就是你!我好端端的这么一个好儿子,从前也只是打打人,骂骂街,至多也就跟着定国公偷鸡摸狗,哪里敢干这样杀头的事?”

  

张安世见他喋喋不休还在念,忙是一熘烟跑了。

  

一队人马,火速围了作坊。

  

而后,数十个大汉将军按着刀先行,打开了那作坊厚实的大门。

  

有宦官火速的冲进去,高呼:“陛下驾到…所有人…先进去查一查,看一看还有没有能炸的东西。”

  

于是,便又有一队锦衣卫冲进去。

  

朱棣看着这作坊的高墙,也不禁咋舌,他来栖霞许多次,第一次来这等地方,此地的防卫之森严,比之紫禁城更甚。

  

难怪那些家伙们,在这里头称王称霸,也没什么动静出来,原以为改好了呢,谁料到…只是禁绝了消息。

  

那徐景昌等人…被驱赶了出来。

  

他们见是皇帝亲自来,又见许多人明火执仗,早已吓得呆了。

  

徐景昌慌忙带着人来见礼。

  

朱棣骑在马上,手中挥舞着鞭子,一看到徐景昌,顿时怒不可遏,居高临下的用鞭子指着他道:“可是徐太保…”

  

徐景昌:“…”

  

见徐景昌不回应。

  

朱棣怒道:“朕看啊,叫太保太瞧轻你了,你应该做太师。”

  

“陛下…臣…臣…”

  

“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吗?”

  

“臣…臣…没有…”

  

朱棣开始数人:“一个,两个…三个…十二…十三…十四…”

  

“怎么十四人?”

  

徐景昌道:“陛下…臣冤枉啊…是他们自称十三太保,臣是冤枉的…”

  

这徐景昌撕心裂肺的吼起来。

  

后头十三人耷拉着脑袋,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张安世听着有点耳熟,竟有些瞠目结舌。

  

只是…许多人齐刷刷的看向张安世。

  

尤其是那成国公朱能和淇国公丘福。

  

那保定侯孟善见状,早已下了马,冲向人群,将自己的儿子拎起来,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入你娘,你敢做这样的事,还不快认罪。”

  

那孩子被打的昏沉沉的,口里道:“爹,我不和你计较。”

  

孟善更怒,扬起手来还要打,他悲愤至极,这不是一个天大的傻瓜吗?张安世湖弄徐景昌,徐景昌湖弄你们这群没脑子的家伙。

  

朱棣怒道:“国有国法,孟卿家这是要动私刑吗?”

  

孟善听罢,慌忙拜下,口称万死。“

  

朱棣此时也已被挑起了怒气,他气急败坏道:“当初的时候,朕就料到勋臣子弟,养尊处优,必定败坏,原以为…尔等尚且能铭记你们父辈的功劳,创业不易,总还有几分良心,不至恶到何等地步,至多,也就是…难以承担重任罢了。谁料到,你们竟恶劣至此,这翅膀长硬了,自封官职,惊扰百姓,你们怎么敢有这样的心思。尤其是你…你是定国公,你的父亲…为靖难而死,你这做儿子的,更应该知道亡父的不易,继承他的遗志,何以竟敢做这样的事?“

  

定国公徐景昌,已是吓得一言不发,只是埋着头,匍匐在地,他是了解朱棣的,这个时候千万不能顶撞,陛下骂累了,也就不会骂了。

  

朱棣侧目看向张安世:“张卿家…你不是说,将他们关押至此,他们便能成才吗?”

  

张安世一脸苦笑,他能咋说,难道说这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这些狗东西,他们打在娘胎时就不是好人,带不动?

  

朱棣怒道:“你们可知道…私造火药,是何罪?”

  

徐景昌听罢,连忙失口否认:“陛下,不是私造,这是军工作坊,就是造各种…”

  

“闭嘴,朕说你是你便是!”

  

徐景昌便道:“是,是,臣万死,臣私造火药…不对,臣没有私造火药啊。冤枉,天大的冤枉。”

  

朱棣:“…”

  

朱棣没想到这个家伙敢顶嘴。

  

徐景昌道:“这是…这是照着…照着姐夫的法子…”

  

张安世立即打断他:“好了,说自己的问题,不要什么事都赖在别人身上!”

  

徐景昌道:“姐夫,我实话实说,我们…我们是在做实验呢。”

  

“实验…”朱棣禁不住要气笑了:“什么劳什子实验。”

  

“动力…动力…”徐景昌道。

  

朱棣没听明白。

  

其余人,也是一头雾水。

  

只有张安世大抵能明白一些,不过…眼看着这些歪瓜裂枣,他不想说话。

  

徐景昌连忙道:“陛下…这动力实验…你知道吧,就是烧水…烧水产生了气,再用活塞等原理,使它动起来。”

  

朱棣:“…”

  

这里每一个词,朱棣都大抵明白一些,可若是将它们全部联系一起,朱棣却觉得自己成了文盲。

  

徐景昌道:“臣等…用这个烧了蒸汽,还算成功,不过…这东西…力还是太小了,不过正所谓,既知道了这个理,那么其他东西,烧一烧…说不定,能有更大的力呢,于是…臣等便想了一个办法,若是用火油…再加上火药,将它们相加一起,也来烧一烧…这动力,不是就可倍增吗?于是…臣等…便实验了一下,谁料到…可能是当时想要一蹴而就,所以…这火药和火油…加多了一点点…”

  

“一点点…”

  

朱棣大怒,这不说还好,就这家伙口里的一点点,这爆炸的响动,都已传到了紫禁城。

  

朱棣打马上前,便要给他一鞭子,大呼:“到了现在,还想欺君罔上,若不是看你亡父的面上,朕恨不得宰了你这个兔崽子。”

  

啪嗒…

  

徐景昌挨了一鞭子,顿时老实了,嚎啕大哭:“冤枉,冤枉啊…”

  

一见到他此时响动如此之大,朱棣终于还是心软,本还要一鞭子下去,手中的鞭子却是戛然而止,他终究叹了口气:“秦二世而亡,隋亦如此,多是子孙不肖的缘故。朕是有福气的,儿孙们总算还争气。而尔等之家,当初你们父兄,是何等的勠力,如今,好不容易挣下了家业,谁曾想…竟出了你们这些混蛋。来人…下旨…”

  

他拨马,怒容满面:“将他们圈禁起来,他们的爵位…令其家中从子继承…”

  

徐景昌等人…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徐景昌道:“我家中只有我一子。”

  

朱棣瞥了他一眼:“那就让你姐夫的儿子继承吧,你不是张口姐夫,闭口就是姐夫吗。”

  

徐景昌:“…”

  

张安世:“…”

  

还有这好事?

  

张安世顿了一下,却忙道:“陛下,不可,不可啊…臣…”

  

朱棣道:“朕说的是他亲姐夫。”

  

“噢。”张安世耷拉着脑袋,欲言又止。

  

杨荣等人在一旁,已开始跃跃欲试了。

  

很明显,虽然知道陛下说的乃是气话,可不管怎么说,说出这番话,本身就有违礼法。

  

开玩笑,哪怕是给庶子继承,甚至是叔伯的堂兄弟们继承,也没有听说过…给外甥的。

  

若是这样,张安世岂不也成了皇族的继承人?

  

不等众人要劝,朱棣一挥手:“不必劝朕,朕说的是气话。那就先废黜了定国公爵位,以观后效。这小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气死朕也。”

  

徐景昌道:“陛下,臣没有…没有欺君…臣真的是在做实验。”

  

朱棣怒道:“你做的什么鸟实验,不要拿这个来当幌子。”

  

“臣…臣…都是听姐夫的话,是姐夫教我做的…”

  

张安世立即两腿不自觉的开始往后挪,挪了几步,有人哎哟一声,却是踩着了后头金忠的脚:“啊呀,难怪老夫说今日有血光之灾。”

  

张安世这时没办法躲了,只好道:“陛下,还真有这样的实验,臣不敢欺瞒。”

  

朱棣看着张安世:“你不必替他隐瞒。”

  

“陛下,这动力…当真是一门大学问,若是学的好了,足以改变天下的格局…”

  

朱棣:“…“

  

张安世道:“只不过他们愚笨,只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胡乱折腾,臣已经给了他们最优的解决办法,他们不去照着做,却偏偏去盯着火药和火油。”

  

“是吗?”朱棣面带狐疑。

  

张安世这时只好骂一骂徐景昌,好给朱棣出出气,说不准待会儿,朱棣也就决定原谅他们了,于是,怒气冲冲对徐景昌道:“你这混账,你干的好事,教你出门在外,别报我的名号,你偏要干…”

  

又骂道:“让你们往蒸汽的方向去研究,你们偏生去折腾那个。”

  

“姐夫…”徐景昌红着眼睛道:“研究了啊,蒸汽…已经研究出来了,不过太简单…不就是造个锅炉,往里头烧煤,然后烧水吗?傻瓜都明白。”

  

张安世道:“诶唷,你还敢顶嘴了是不是,明白它的道理是一回事,要出成品又是另一回事,世上哪里有这样容易的事,我没教过你们,世上的事,都是说来容易做来难吗?一群混账,什么人不好学,偏要去学那些该死的读书人,只晓得夸夸其谈,平日袖手谈心性,实则五谷不分,屁都不懂。”

  

站在杨荣一旁的胡广:“…”

  

那徐景昌道:“成品也出来了啊,力太小,不得劲…我们觉得没啥意思。”

  

张安世一愣:“什么成品。”

  

“姐夫自己写下的蒸汽机原理和纲目里的东西啊…”

  

张安世一脸惊奇道:“是吗?你别骗我,我可不是陛下,陛下是刀子嘴,豆腐心,今日说要圈禁你,夺你的爵,明日就将你放出来,恢复你的爵位。”

  

朱棣脸抽了抽。

  

徐景昌道:“哪里敢欺瞒,这家伙笨重,所以…在另一处试验场地里,当初…就奏报了,说是有很大的成果,可惜姐夫对我们置之不理,我们还道是姐夫对这不满意,心里想着,怎么样把烧水的方式改一改才好。这才…”

  

张安世一脸惊讶,竟是说不出话来。

  

“能动吗?”

  

“能。”

  

“你确定?”

  

“确定呀,实验过很多次了。”

  

朱棣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发现二人的话自己听的云里雾里,便怒向张安世:“你们在说什么?”

  

张安世这时,得意起来,双手叉起腰,鼻孔朝天,扬眉吐气的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每天熬夜,效率确实慢了一点,抱歉,老虎继续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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