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妈妈忙去拍她的脸,急急道:“莺歌,莺歌,你快醒醒、快醒醒,现在不是睡的时候啊……”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刘婆子也有些怕,不过她毕竟是做这一行的,反应尚算快,“万妈妈,莺歌姑娘这、这分明是不行了,现在最关键的赶紧把孩子保住。”
保住,怎么保?万妈妈急红了眼,愤然望向刘婆子,“你胡说什么?我好好的闺女怎么会不行?”
“这不都是之前说好的么?若有意外,去母留子,你要后悔不成?”刘婆子摸了托盘上的剪刀就要上前,剖腹取子不需要顾忌大人性命,没那么多麻烦,只要不划伤孩子便是。
万妈妈一把按住她,状若疯癫,“谁也别想动我的莺歌!”
刘婆子被她的凶相吓住,急急道,“万妈妈,现在孩子卡住,莺歌姑娘又使不上劲儿,若是不赶紧决断,可就一个都保不住了,你若是拿不定主意,我这就去找孩子他爹。”她来之前得了苏半山的吩咐,若是孩子有个好歹,她吃罪不起。
“我闺女又没进门,他做不得主!”万妈妈见她要走,忙将人拦住,苏半山已经三十多,膝下尤空,背后也不知被多少人耻笑,他若是知道产房情形,势必压去母留子的!
梓蓉正用拇指狠掐莺歌人中,见两人闹得实在是凶,只得道,“你们先别急,我看看再说。”她神色端凝,看不出深浅,然动作却很利索,丝毫不慌。
万妈妈仿似看到了救命稻草,“对对,还有沈姑娘呢,她医术好,一定能保住莺歌母子的……”喋喋不休,也不知是说给刘婆子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刘婆子倒也不愿意枉了别人性命,见梓蓉镇定,便住了步子,“好,那就看沈姑娘怎么说。”
人中是昏厥要穴,梓蓉狠掐了一阵,莺歌悠悠转醒,然呼吸急促清浅,人不断的抽搐着,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晕过去,情况十分凶险。
她利索的被子掀开,莺歌两腿大张,产道整个暴露在外,黑乎乎的穴口处,孩子的头发看的清清楚楚。
产道不断的轻颤着,而孩子却卡在那儿一动不动,莺歌已经气微,根本使不上力。
梓蓉看了一眼便去摸她脉搏,少顷,脸色微沉,莺歌的确是无力生产了,据她所知,这时候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剖腹取子,二是将腹中胎儿剪碎取出。
这两种方法都必须要毁掉一条性命,然另外一条命能否保住却是未知,风险都很大。
“小姐,怎样?”连翘见她犹豫,有些吃不准,自家小姐不曾接生过,到底能不能处理得了眼前情况。
梓蓉不答,而是直接望向刘婆子,“这个时候若是不想伤大人,怎么样才能把孩子取出来?”
万妈妈见她问刘婆子,登时慌了,“沈姑娘不、不知道该怎么办么?”她要是能接受刘婆子的做法就不会苦求梓蓉了。
梓蓉敛了眉眼,沉下声音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的法子未必就好,毕竟人命关天,”说完,继续望向刘婆子。
刘婆子忙道:“把、把孩子剪碎,然后用夹子夹出来。”
剪碎……如此一来,孩子必得被葬送,事情虽和自己预料的一样,然梓蓉还是忍不住皱眉。
万妈妈以为她是怕苏半山事后算账,咬牙道,“沈姑娘只管去做,此事我做得了主,苏大人若是怪罪自然是由我担着。”谁的性命也没有她闺女的性命重要,孩子虽可怜,可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我们小姐哪里是怕苏胖子怪罪?这、这剪碎……”连翘吓坏了,她急急道,“小姐,咱不管了,赶紧交给刘婆子。”此事有多血腥且不管,那孩子现在很有可能是活着的,小姐若是将之剪碎……那就是杀人啊!
梓蓉不吭声,只是沉默,似乎是难以决断。
万妈妈忙哀求,“沈姑娘,我家莺歌的性命全在你手上了,这孩子与其生下来没娘还不如重新投个好胎……”
“沈家绝不杀人,这孩子生死未定,我如何能取他性命?”梓蓉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万妈妈急急道:“姑娘,去一条命总比去两条命强啊!我、我……只要你能保住莺歌的命,让我做什么都成,你说要多少银子,二百、三百……你只要说个数。”
“我不是这个意思,”梓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我倒是知道个法子,不过自己没用过,这才犹豫。”
“什么法子?”
“孩子卡住是因为产道狭窄,莺歌姑娘气力用尽,现在我先把产道剪开,然后施针刺穴促莺歌姑娘发力,待将孩子取出,再将她产道缝合……”
“剪莺歌……”万妈妈瞪大了眼睛,她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做法。
“这法子我曾见娘亲用过,若是顺利,母子平安并非不可能,若不顺利,再碎子取胎也不耽误,当然,稳婆方才说的风险这法子也避免不了,”中途会不会出现意外,谁也不能保证,“万妈妈若是觉得合适我便这样做,若觉得不合适,此事就交给刘婆子吧。”
莺歌兀自抽搐不已,她气力已尽,这会儿却是连呻吟声都没了,显然,已经不能再等。
梓蓉的法子虽闻所未闻,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万妈妈对她本就信任,当即咬牙道:“好,沈姑娘,依你。”
产房中接生的东西很齐全,而缝合用具药箱中也有准备,梓蓉接下来的动作非常利索。
她洗净双手,用熬煮的汤药将产道冲洗干净,取锋利剪刀将之斜向剪开,产道一开,孩子头便被挤出几分,梓蓉心中略松,取白布将血擦净,接着便起身,示意刘婆子接替自己的位置,自己则从连翘手中接过银针,快速施针。
刘婆子见那切开的刀口处,殷红鲜血不断流溢,手不由有些抖。
时间太紧,梓蓉没空一个个的刺激穴位,落下银针便让连翘和万妈妈上前捻转,自己则寻新的穴位落针。
莺歌此时已是半昏迷,唇边偶尔溢出几声极虚弱的呻吟之声,并无其它反应,似乎已经不知道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