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周明华一时之间也思不出头绪来,摇头道:“看来这张方子还有待斟酌,另外……恐怕也要多寻一些人试药才行。”
方太医摇了摇头道:“行了,趁着宫人没关,让人将这几具尸体运到乱葬岗去,本官去向皇上禀报此事。”
弘历一下朝就来了延禧宫,瑕月今日的情况比之昨夜严重了许多,高烧不退,人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少有清醒的时候,药也吃不进去,就算勉强喂了,过不了多久,又全部吐了出来,令弘历忧心不已,一直守在床榻前。
齐宽小声道:“皇上,您昨夜里已经陪了一夜,还是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奴才侍候着就行了。”
“朕没事。”弘历用力抹去脸上的疲惫道:“再去煎一剂药来,能够喂下去几口也好。”
齐宽正要下去,宫人进来道:“皇上,方太医来了。”
弘历神色一振,连忙道:“快传他进来。”
方太医进来后,不等其行礼,弘历已是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可是寻到医治时疫的良方了。”
方太医涩声道:“回皇上的话,应该……算是寻到了。”
“应该?”弘历拧眉道:“这是何意?”
方太医将刚才发生在钟粹宫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庄太医的药应该是有效的,但结果很难预计,可能是病愈也可能是身亡。”不等弘历言语,他又急急道:“臣回去之后,就会与庄太医他们再行斟酌药方,希望可以尽量减少风险,还请皇上给臣等多一些时日,还有……在钟粹宫多试几次。”
弘历拧眉道:“为何同样的药方会有那么大的区别?”
“因为这张方子,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其中甚至有钩吻这类的毒物,火候甚至煎煮的时间,都有可能影响药效,所以……”
不等方太医说完,弘历已是打断道:“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之一定要赶在皇贵妃有性命之危之前,将药方调整好,不许有差池。”
这样的话,无疑是强人所难,但说这话的是弘历,方太医就算是再为难,也只得答应,在临走之前,他为瑕月诊了一下脉,病情发展的很快,若是再没有良方,只怕是熬不过后日。
方太医战战兢兢地将这些话告之弘历,后者脸色难看地道:“所有人都退下,朕想静一静!”
方太医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皇上,为龙体着想,您还是不要继续留在此处了,否则很容易感染……”
不等他说完,弘历已是厉声道:“朕叫你退下,耳聋了吗?滚!全部给朕滚!”
见他发怒,方太医不敢再劝,赶紧与宫人一起退下,待得他们走后,弘历抚着瑕月苍白如纸的脸颊,喃喃道:“会没事的,瑕月,你一定会没事的,朕会护着你,待你病好之后,朕再带你去南巡,看遍江南美景,吃遍江南美食,你说好不好?”如此说着,他的声音却是渐渐沙哑了起来,透明的水迹在眼眸中若隐若现,“瑕月,朕真的很想你陪在朕身边,若是……若是没有了你,就算让朕创下超越先辈的太平盛世,又有什么意义?已经没有了可以陪朕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瑕月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经慢慢超过了明玉,若说失去明玉,让他无比内疚;那么失去瑕月……就是痛不欲生。
若不是这场时疫,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原来瑕月在自己心中有这么重的份量;二十年来,他与瑕月经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恨过爱过,怒过喜过,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他已经无法舍弃瑕月,舍弃这个陪了自己半辈子的女人。
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死在这场时疫中,他就……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
殿门不知被何人推开,传来一声轻响,弘历未曾回头,只是冷声道:“退下,没有朕的话,谁都不许进来。”
“连哀家也不许吗?”这个声音令弘历一惊,连忙回过身来,只见凌若扶着杨海的手站在殿中,连忙起身行礼,随即道:“皇额娘,您怎么过来了?”
凌若没有理会他的话,道:“皇贵妃怎么样了?”
弘历神色一黯,低声道:“很不好,方太医说……以瑕月现在的情况,恐怕熬不过后日;幸好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方子,只是效果尚不稳定,还需要斟酌。”
“那就好。”如此说着,凌若叹了口气道:“无缘无故出了一场时疫不说,连皇贵妃也染上了病,希望她吉人天相,熬过一劫。”
弘历沉默片刻,道:“疫症极易传染,皇额娘还是赶紧回慈宁宫吧。”
“那你呢?”面对凌若的问题,弘历垂目道:“儿子想在这里陪着皇贵妃。”
凌若再次叹了口气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关心皇贵妃,但你也要顾着自己身子,万一你也染上时疫,你让哀家怎么办,让大清怎么办?”见弘历不说话,她道:“听哀家的话,回去吧,这里自有齐宽他们照顾着,若你实在放心不下,就让他们每隔两个时辰去养心殿奏禀一次。”
“儿子无事,请皇额娘放心。”弘历的回答令凌若眉头一紧,凝声道:“还是不愿回去?”待其默认之后,凌若有些不悦地道:“可你又不是大夫,就算留在这里也无用,反而让哀家担心。”
杨海在一旁道:“皇上,太后一知道此事就立刻过来了,她真的很担心您。”
“让皇额娘担心,是儿子不孝,但……”弘历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瑕月,痛苦地道:“皇贵妃若熬不过这一关,这些日子,就是朕最后所能陪她的,皇额娘,儿子不想往后留下遗憾。”
“可是你……”不等凌若说完,弘历已是道:“福州那次,儿子都平安归来,相信这一次也不会有事,再者,方太医他们已经在斟酌方子了,儿子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