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秒钟的时间完成三四个动作,虽然这些动作只是小范围的腾挪。但能做到这一切的人简直屈指可数。比尔顿时知道,这位冈田先生是谁了――他的头儿王成。
既然目的达到,已经跟自己人接触上了,接下来的路程比尔不再反抗,他顺从的被拖到审讯室。审讯室内做着三个人,两位是警察,一位是司法部门指定的“义务律师”。
主管审讯的人充满遗憾的让律师先跟比尔说话――一不留神,比尔被拘留的时间超过最高司法期限,按规定警方再跟比尔交谈,必须在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最近发生的案件太多,警察人手不够,导致他们错过了最佳审讯时机。
律师讲述完比尔的权利后,警察这才得以开口,他咄咄逼人的问:“你是谁?我们总要知道坐在当面的是何人?哈哈,你的律师委托书,总要用真名签署吧?”
“我是比尔・斯泰瑞”,比尔按照事先约定,用了一个假名。
“不,你不是比尔・斯泰瑞,这个人不存在!没有出生证,没有牙医记录,没有驾照,没有社保卡……”
警察不懈的唠叨着,这时候比尔感觉纳米血液在体内逐渐起了作用,他感觉浑身很温暖,手臂逐渐变得有力,精力十足不说,目光极其敏锐,竟可以看清警察唇边未擦拭干净的早餐痕迹。他的大脑急速转动着,手轻轻地捏上那粒扣子。
目前最先进的纳米血液,是用超级微芯片做数据处理中心、以特殊金属为外壳。这种纳米细胞虽然可以防止体内胃液、胆液的腐蚀与消化,但因为外壳是金属,难免被x光机、磁力感应机检查出来。一般来说入狱检查是最严格的,为了伪装成一个落魄劫匪,比尔在入狱时浑身上下很干净,体内没有注射纳米血液。
掌心的扣子是粘在衣服扣眼上的。王成与比尔接触的时间短,他用暴力捏断原来扣子上的线,却没时间给比尔缝上新扣子,故此这粒扣子外表看来扣眼好像有线绳,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发觉不一样。为了掩饰,比尔只好做出玩弄扣子的动作。他表情很自如,仿佛这动作完全是下意识,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感。
囚服的扣子都是木制的。这里扣子外表如同木色,但捏在手心却可以感觉到它的冰冷。
比尔心中一直在捉摸这粒扣子的用途……特么一点提示都没有,这什么玩意啊。
“布雷斯特”,比尔轻轻地吐出这个词:“法国布雷斯特。”
审问的警察忽的站起来,马上他冲副手打了个手势,副手急忙窜出审讯室,冲到资料中心大声吩咐:“他招了,是法国布雷斯特人,赶紧跟法国警方联系……”
资料中心程序员立刻联网法国,不一会儿,法国警方传来信息:布雷斯特有三位名叫比尔・斯泰瑞的家伙,其中一人体貌特征非常符合……
副手抓起电话,马上将情报通报审讯员:“查到了,他是……”
陡然间,警局的灯光灭了,副手的话音嘎然而止。现在虽然是白天,但面前的光线突然消失,令人不免愣神。这一愣神间,警局内几乎所有的警察都跳了起来,大喊:“怎么了?”
副手摇摇电话,奇怪的说:“全市停电?连电话都没有音了?”
这时候,比尔刚刚听完警察问话,他问:“你是被谁招募的?怎么来到科尔雷恩的?”
问话的警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抓着一支笔,似乎要记录比尔的身份证号。断电的那一刹那,比尔掌心中那里扣子突然发烫――他一下明白扣子的用途。
这是一个激光切割器,兼无线电干扰器。
比尔脚上一直带着脚环,耐磨耐砸难以被切割。塑胶脚环内含一个定位芯片,狱方随时可以通过全球定位系统,知道比尔躲在哪里。
警察局内的审讯室有三间,审讯室不同警察办公室,这间房子只有门上一个小窗户,房间布置以幽暗为主,唯一的灯光打在比尔的脸上,当警局整体断电的时候,比尔眼一闪,敏锐地发觉他脚下开了一个圆洞。他二话不说,双臂伸展,以鱼跃跳水的姿势滑进洞中。手臂伸展的时候他五指一用力,那粒扣子马上被他搓下来,一道细细的红色激光立刻出现,在黑暗中非常显眼。
洞口很狭窄,比尔两手伸在头顶才得以顺利进入。如果他入洞时两手放在身侧,可能会被掐在半空中。
这个洞口直上直下,比尔落地后身子一松,感觉身下有个东西嗝得很,那东西烫烫的,让比尔有点痛。但不等他看清什么,头顶上泥土噼里啪啦往下掉,左手似乎有微微的风吹过……他立刻向左一滚,这时候,伸展的手臂上,激光器切割的泥土继续噼里啪啦坠落,等他滚进左侧洞口,轰隆坠落的泥土立刻淹没的半截洞口。
左侧的洞口稍大,可以稍稍蹲立。这是一个水平洞口,隧道内的空气充满下水道的腐臭味道,比尔脚一落地,闻到味道立刻明白过来,他反手捏着激光器(扣子),在进来的洞口挥舞一圈,泥土飞溅而起,将他进来的竖洞淹没。
蹲在洞底,比尔感觉手里的扣子越来越烫,他赶紧开始切割脚环,这时候,一只被惊吓的老鼠快速爬过比尔身边,比尔挥手一抓,抓住了这只浑身水渍渍的老鼠,他恶趣的将取下的脚环绑在老鼠身上,这才一猫腰,顺着隧道向前爬去。
出口处果然是个下水道。站在洞口一打量,比尔明白了刚才嗝腰的那滚烫玩意是什么――越狱专用物品:超声波粉碎枪。
这种枪能发射强力超声波,受到超声波震荡的泥土会变得非常细碎――发明这种枪的人称之为“泥土的离子状态”。从现场的布置来看,昨晚有人钻进了下水道,因为下水道的正上方并不是审讯室,所以他(她)先横向打了一个洞,横洞穿过了所有审讯室。等地面上的王成告知比尔进了那间审讯室,此人安装好超声波粉碎枪,设置好遥控装置,而后丢下枪离开。
洞口穿出几条粗电缆,接在下水道内的电力电缆上――超声波粉碎枪需要的电量很大,所以刚才它发射时造成了警局停电。而在此之前,超声波粉碎枪用的肯定是核电池。核电池比超声波粉碎枪昂贵,吝啬的王成可以丢下枪不心痛,绝不会丢下核电池走路。
下水道的管道上,悬着一个行军包,里面装着一套潜水紧身衣和一副耳机。比尔将手里的扣子扔进水里,扣子离开掌心那一刹那,激光顿时熄灭。比尔心中一动,赶紧捡起扣子。他轻轻一捏扣眼,激光重新冒了出来,手上一松,激光熄灭。
激光武器有个重大弊端:光能损耗。这种武器因为输出功率的原因,存在一个杀伤距离。过了这距离光线虽然还存在,但已经不能伤人了……当然,这也是专为激光武器设置的保险措施,否则的话,激光射到月亮上,难道沿途的物体都要被激光蒸发?
比尔手中这里扣子只有十几厘米的杀伤距离,也就相当于一个短匕首。但在这距离上它是无敌的,防弹衣钢板神马的,想穿就穿,差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它不受风力以及地心引力影响,几乎是直线前进的。比尔现在手中没有别的武器,短匕首也就短匕首了。
快速的扒下身上的囚服,换上一身新衣,比尔细心的将囚服放进背囊中。这时候洞口处传来含糊的声响,看来警局已经发现比尔的逃亡了,比尔快速戴上耳机,呼叫:“一号一号,二号二号,谁在?我该想哪里走?”
耳机里响起“娃娃”轻声回答:“一号二号都不在,我负责接应你,现在向十二点方向走,出口是下班恩河河道,你最多有五分钟,快点!”
比尔奔跑起来,边跑边咒骂道:“该死,爱尔兰的河水,夏天都很冷的。”
“娃娃”调侃道:“你现在没感到浑身发热吗?”
比尔小声抱怨:“我出生入死容易吗?好不容易逃出来,还在警方留下案底,都没有个人接应我。”
“大家都在忙啊”,“娃娃”回答:“谁都没闲着。”
比尔继续喊道:“我在警局留下了血样,能毁去吗?”
“这个……计算机资料可以修改,但文字资料,除非我们攻打警局。”
“该死……”比尔大声咒骂着,涌身跳进出口处的泥塘里。他迅速潜入浅浅的河底,“娃娃”继续在耳机里指引:“前行一英里,有个谷仓,进入谷仓后你发信号,我让人来替换你――记住:那套房子外守候了许多记者,注意躲开他们的视线。”
比尔在水里潜游,这时候他说不出话来,“娃娃”仿佛知道他的意思,轻声细语解释:“那间谷仓属于我们的委托人纳什,他身边有个保镖是我们的人,你跟他替换身份,留在纳什身边等候命令,他将代替你离开。”
比尔好不容易潜游到位置,根据“娃娃”的指引,躲开岸边的钓鱼者爬上岸来,立刻憋不住的问:“他们来,都死哪去了?”
这时候,王成正坐在“东亚制药”的老板办公室内,对面坐着冈田先生。
冈田先生的舅父是稻川会正式成员,幼年的冈田先生收到舅父资助去伦敦上学――但实际上这资助来自稻川会。稻川会从没有要求冈田加入他们组织,但学成之后,冈田一直在稻川会名下实业公司,从事经营管理工作。随后被稻川会派到爱尔兰,作为当地“东亚制药”的资方代表。
冈田先生在剑桥上学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认识了百合,但两人关系并不深……不过这没关系,当百合动用自身庞大关系网后,两人想不密切都难。
王成在寻找潜入科尔雷恩途径时,查找了当地所有亚裔公司,中资的、日资的、印度的,但中资企业多是些小餐馆小超市,唯一的物流公司似乎合适点,可惜老板胆子较小。唯有冈田跟黑社会相处久了,胆也肥了,不会每来一个客人或招雇一名员工,去留都向警方与方格林打招呼。
坐在冈田先生对面的王成……长着一副冈田先生的脸。两人面对面坐着,活像双胞胎。冈田先生有板有眼的捻着茶叶,两人面前的小炉上,咕嘟咕嘟烧着滚开的白水。冈田手上做完一道工序,将炉火停熄,开口说:“这本来是很肃穆的事,我不该说话的,但我的茶道并不出色,也就是思乡了,自娱自乐一场,所以……就不讲究了。”
停顿了一下,冈田先生继续说:“这茶道是宋末传入日本的,随后演化成多个流派。我这个……见笑了。”
王成盘坐在那里,微微点点头:“这样很好,自由自在很轻松……说起来,我们要多谢你了,你对我们帮助很大。”
冈田鞠躬回应:“那里,认识樱子小姐我很荣幸,能帮到她是我的机遇。”
“机遇”这个词说得很好,王成领会到这个暗示,马上回应:“我们欠你一份情,我记住了!”
冈田看着茶壶,笑眯眯地回答:“这不算什么,我其实没帮多少。看到你现在这模样,我真以为自己有个双胞胎兄弟……当然,我这么说可能冒犯你了,你刚才一举一动,真像我。”
冈田是主动配合的,稻川会二太子是他约来的,为了掩护王成等人的出入。王成做为他的替身进出警察局,也是他默许的。此人非常识趣,从不问多余的问题,只要告诉他事情的前后,他会主动配合王成的行动。事后连稻川会的二太子都不泄露,完全装作没事人一样。
当然,对于这样主动配合的人,王成也不会伤害他的利益。他有自己完整一套伪装身份,事后,无论对警方还是对方格林,冈田完全可以敷衍过去。
这不,没等壶水凉到泡茶的程度,方格林的电话来了。冈田眼都没抬一下,听任王成抓起电话,用他的身份跟方格林打嘴仗――这货作为稻川会信任的外围人员,一向都是如此生存的:不过问,不打听,嘴巴紧,事后忘。
电话里,方格林显得怒气冲冲:“我得到消息,片山聪是你的客人,他现在在哪儿?”
王成咧嘴发出一声轻笑,完全用冈田先生的嗓音回答:“尊敬的方格林,很荣幸接到你的电话,你说的片山先生是我的客人。方格林先生,仅仅是客人。他不住我家,我今天没跟他联系过,对不起,帮不上你的忙。”
“听说你的车丢了,纪念版的?”
王成咳了一下,马上装出很惋惜很心疼的嗓音,急急问道:“难道是你……请原谅,方格林先生,难道你能帮我找回来我的爱车?”
“我帮你找到汽车,你帮我找到片山聪――他真不在你家?”
“不,他没住在我家,我可以肯定这点!”
方格林在电话那头恶狠狠的笑着:“我仅仅短短的住了两天警局,许多人不把我当做城市的‘方’了……”
“方”这个贵族尊称的另一个含义是“拥有者”,方格林这种说法是暗示自己还是这座城市的“地下之王”。
“……我的人四处寻找片山聪,他没在酒店入住,没在酒馆、咖啡馆露面,唯一露面的是与你在高尔夫球场。我听说稻川会的二太子住在你家。”
“这是指控吗?”王成的口气强硬起来:“方格林先生,下面的话我只对你说:片山聪是‘我们’的友人。‘我们’,这个词你明白吗?我只是‘受托’邀请他,陪伴我的另一位客人。我们之前并不熟悉,我对他的行踪不负任何责任……哦,我本来以为他住在高尔夫球场的,我们只是相约在何处见面,事后各奔东西,我从不知道他住在哪里,这不是我该打听的内容。”
方格林深深喘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说:此人是你身后势力的友人,你只负责邀请他一起打高尔夫……你觉得这话我信吗?”
“方格林先生,不管这话你信不信,这是我的答复!片山先生作为‘我们’的友人,他在本地的安全是我们做背书的,如果他有什么冒犯,请对我说,我会给你一个合理解释。”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个合法商人!”王成振振有词的回答。
“那么好吧,你我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有点事需要找他谈……嗯,我的手下,以他为中间人,跟人做了一笔交易,这笔交易我并不知情。但现在事情似乎出了点岔子,我想找他谈谈。”
王成轻声的咯咯笑了,他轻声问:“方格林先生,你想出售自己的产业吗?那些固定产、不动产滴。或许你想抵押贷款,是不是银行拒绝了你?”
方格林头发陡然竖了起来,他大喝:“是你!是你在背后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