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拉小姐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她尖声叫道:“他在哪?他……布莱尔逃走的时候,他就在俱乐部里。”
稍作停顿,贝拉马上尖声补充:“冈田先生……是东亚制药的冈田先生引他进来的,他一定知道那个该死的日本佬躲在哪儿?”
方格林顿了一下,似乎被这消息震撼了片刻,他慢慢地回答:“我刚才向俄罗斯人递话,要求一个会谈,他们安排片山聪来见我,你认为……我们,再也承受不住,两线作战了。”
贝拉顿时清醒。
没错,冈田先生身边现在有个人不能得罪――稻川会的二太子。对冈田的攻击难免波及这个人,而一旦此人的人身安全受威胁后,“稻川会”会认为这是一种挑衅,他们的报复将不遗余力。正在跟俄罗斯新纳粹纠缠的方格林。恐怕承受不起两面作战的威胁。
高尔夫球场都是会员制的,在这里打球需要引荐人,引荐人的作用是证明此人具备足够的消费能力。从某种仪式上说,冈田先生就是片山聪的引荐人,说他们有关系一点不为过。
但仅仅这一点联系,还拿不到台面上作为他们勾结的证据。冈田完全可以说:他只是引荐片山聪进入球场,并不代表他是片山聪的人,或者片山聪是他的人。他甚至可以说他们只是生意上有联系,彼此认识而已,仅此而已。高尔夫球场准入的引荐,不是法律上的担保,冈田先生无须为片山聪的小动作承担任何责任――只要哪些行为与高尔夫无关。
如果冈田只是个普通商人,那么方格林完全可以不跟他讲道理,硬是赖上你怎么了?你找谁诉冤屈?但……冈田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与日本稻川会眉来眼去的家伙,而且与对方二太子勾勾搭搭,这就难办了。
要搁方格林以前的脾气,他会不需要任何证据,直接对那个日本佬下手,但现在,警察盯着,账上没钱,手下四处挨打,他只盼能早一点停火,所以,这次有怨难伸的只能是方格林本人了。
横行爱尔兰多年的地下之王,居然也有这么一天。曾经他把这待遇加在别人头上,如今自己尝到这滋味,真是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贝拉与方格林彼此运了一会气,一阵阵感觉吐血。贝拉犹在想布莱尔是什么时候与片山聪勾搭在一起的,方格林却想的更进一步:片山聪这会儿跳出来为什么?他完全可以继续躲在背后阴人啊!与俄罗斯新纳粹的争斗远还没结束,对方这会儿迫不及待地显露真面目。虽然他陡然亮出真实身份确实吓了人一跳,但这也让他走到台前,让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说实话,潜入科尔雷恩不容易,方格林对这座城市掌控的非常严密。如今他虽然遭受重大打击,场面有点混乱。但只要给他几小时时间,这座城市将重新回到他手里。他会对每一个新来的人了如指掌,会对他们的一举一动密切监控。
片山聪花那么大劲,悄悄潜入他鼻子尖下,这会儿突然暴露自己,难道他不怕方格林的报复?难道他不怕警方的驱逐或逮捕?难道他觉得继续隐藏下去已经没必要?难道……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意图?
方格林再次开口:“你确定布莱尔是他接应走的?”
贝拉小姐想了一想,回答:“我无法确定。”
她马上补充说:“布莱尔走后,片山聪才跟他的俄罗斯女伴一起离开。这就是说:他有不在场证据。但……你不觉得这巧合太不可思议了吗?”
“是很巧……你能不能找见片山聪同伴,或者‘制造’片山聪同伴隐藏在俱乐部,并接应走布莱尔的证据”,方格林继续问。
贝拉小姐苦笑一下:“片山聪来来往往,只有他跟女伴。要不然我早就怀疑他了。而那位稻川会二太子,倒是走哪里都成群结队,我怕,我怕一栽赃,栽倒了二太子头上。”
“那么,只有找专业人员来打破困局了――你立刻带人上艾奇逊号,帮我拨这几个电话……”,方格林给的几个电话号码是他师傅曾经的客户――疑似“管道疏通工”。他也不隐瞒,直接告诉了贝拉:“对付‘管道工’,唯有用‘管道工’。当年我学徒的时候,这几个人曾留下电话,说可以按这种方式下委托单……”
方格林说的极度不自信,他知道师傅躲藏起来的原因,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曾经的“管道工”能否在生死搏杀中幸存下来,是否还愿意继续从事这一行业,真是不好说的。
这种日暮途穷,看什么都像救命稻草的感觉,真不好。方格林只觉得心中憋了一股火,只想毁灭点什么泄泻火气。
贝拉倒是什么都听方格林的,她没问方格林怎么筹钱下委托,立刻应声:“今后我们怎么联络?”
方格林回答:“我会让查利跟你联络,嗯,用我们早期交通站的方式,有紧急情况通过交通站转接……”
实际上,方格林与贝拉做得足够谨慎了。他们两人自身都不带电话,方格林只出现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贝拉进出都要经过严密的检查,防止被人窃听,以至于王成至今未能在他俩身边按放监听装置。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王成只能依靠推测。
这时候,王成已经变成了冈田先生,蹲在科尔雷恩市北的“东亚制药”,与百合一起核对战果。
“到目前为止,可以说任务已经完成三分之一。目标名单上,三分之一‘兔子’已经清除”,百合面前的计算机屏幕,亮着一百三十几人名单,名单上很多名字已经成黑色。
“目前为止,我们账上收益六亿英镑,包括委托人预付款、以及布莱尔交付的款项。支出部分包括:雇佣枪手袭击花费了四千万英镑;丢弃的飞机、重型狙击枪等设备,价值一亿三千万;其他费用――交通费、房租、租用卫星频道等等,花费一千余万。目前总盈余约四亿英镑。
接下来的预算项目,包括军火费、雇佣兵费……幸好我们劫掠了一部分款项,否则这项任务根本是入不敷出的。”
入不敷出,到不至于,这是王成的团队第一次整合出击。通过执行这一任务,王成悄悄地建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而且他私匿的尖端武器经过了战场磨合,以后会在他手里发挥更大的作用。
一项新武器的诞生,它的测试费用,向来跟研发费用差不多。这次任务王成花费虽然高,但总归是盈利的。且别人掏钱他试验新武器,这是美国佬最沾沾自喜的事,王成如今也能享受这待遇了,百合虽然有点抱怨,但王成心里甜蜜蜜的。
“‘小丑’现在到哪里了?”王成果断跳转话题。
“已经过了贝尔法斯特,大约明天凌晨,他可以返回岗位……比尔怎么办?什么时候接他出来?”
马上,百合补充:“明天是个好机会,比尔将接受初审。押送他的囚车,预计凌晨六点出监狱,我已经搞到了囚车路线图……”
“劫囚车啊,场面似乎大了一点?况且一劫囚车,就暴露了我们跟比尔的关系,比尔刺杀的那人就瞒不下去了――也许他们没有证据,但他们可以联想?”王成摇着头回答。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百合问:“比尔在监狱里越久越危险,一旦他移送到大监狱,我们除非发动战争,否则,他只能在牢里呆着了。而我们现在,恰恰是力量最强大的时候,小丑、凯莉、娜塔莎、各个都可以抽掉出来。”
“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王成沉思着说。
清晨,伦敦德里监狱,重案犯“小丑”带着手铐脚镣走出监房,囚车在院子里等着,站在走廊门口,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深深吸了口早晨的新鲜空气。
爱尔兰的早晨总是雾蒙蒙的,有点《魔戒》中的迷幻森林味道。这湿润的空气让比尔感觉到格外舒服,他从没发现,自由的味道是如此诱人。
雾霭中的太阳忽然多了个黑点,比尔皱了一下眉头,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身后的狱警并不催促他,等天空中那个黑点逐渐变大,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也变大了。过了一会儿,直升机悬停在监狱上空,并慢慢降下。
这时押运比尔的狱警才催促:“快点,快上飞机,我们赶时间。”
比尔并不知道监狱方曾公布过一份囚车行进路线。他在监狱里,电视机是用铁丝网包起来的,频道是警方选择的;报纸只能从图书馆借阅,而图书馆的报纸总是过期的。
监狱里的囚犯入狱后,原先的衣服都不能穿,物品都由警方保管起来。作为没受审的重案犯,唯有律师能探望他,想传递什么东西进监狱简直不可能,仅有的一件刺杀工作,还是比尔藏在身体内,伪装成胰岛素缓释胶囊,通过了警方的严密检查。但那件一次性物品,用过之后需要赶紧销毁。
故此比尔身上如今干干净净,他不知道最近几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警方如何打算。如今他只能指望同伴别抛弃他了。
这是他第一次参加王成小组的行动,以前他跟王成并无隶属关系。但管他呢,佣兵从不打听雇主是何人,只要给钱就行。佣兵界用自己的潜规则,比尔入狱是执行任务,怎么看王成都不应该抛弃他――他只能指望王成遵守默契了。
狱警拿来一个黑布袋套住比尔的脑袋,然后牵着比尔走向螺旋桨轰鸣处。等他在飞机上落了座,狱警解开他的脚镣,然后把脚镣的链子锁在飞机座位上。螺旋桨的轰鸣声很大,比尔听不清飞行员说了什么,似乎在询问空管部门空域情况,过了一会儿,飞机加大了轰鸣,开始爬升。比尔脑袋套着黑布,只能侧耳倾听耳边的风声、机器轰鸣声,并开始在心中默默计数,以测算飞行时间。
大约飞行了三十分钟,比尔感觉到飞机开始摇晃,似乎处于盘旋状态。稍倾,飞机重重一顿,停在地面上。比尔脑袋上的头套仍未摘下,他被人牵着下了直升机。离开直升机不久,比尔嘲讽的大声说:“好啊,科尔雷恩现在真富裕,用仅有的直升机来接我。”
比尔说这话的目的不是为了嘲讽,他是在测算押运人员的数量,以及引出他们的话头。
耳边响起几声重重的哼,还有两个呼吸声突然变粗,只有一人响应了比尔的嘲讽,他反驳说:“谁说我们现在只有一架直升机?哼哼,今天停机坪上就停了四架。”
比尔努力别扭着身子,让警察费力拖着他走,嘴上还千方百计的激起警方的怒气:“看来我要多抢你们几次了,哈哈,每抢一次你们多几架直升机,过不了多久,你们就是北爱最富裕的警察局。”
刚才说话的人没有搭腔,倒是旁边另一位警察不服气的反驳说:“别把自己当根菜,这些直升机可不是为你来的……”
这就够了,脑袋蒙在黑布袋中的比尔眼前一亮――他们没有抛弃我!
被押解着走向不辨东西的地方,比尔竭力抗拒着,非让警察使出很大的劲才能拉着他走,与此同时,他反复用语言挑动着警察的怒气。感觉警察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粗暴,耳朵听到新闻记者不断地提问声,比尔被踉踉跄跄的拽进一扇大门内。门在他身后关闭了,将记者的嘈杂关在门外,警察立刻脱下他的头套,怒不可遏地说:“自己走,脚下看着路。”
比尔深吸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是在警察局大楼内。哦,这家警局其实是个平房,占地非常广阔。它有个巨大的停车场来停放扣留车辆,以及降落直升机。整个警局用铁栅栏圈起来,栅栏门口挂着国旗。警局的房间虽然也是爱尔兰风格,四处一圈,围成城堡式,但墙壁是粗制滥造的砖头,没有使用石材。
四面体的警局只有三面是办公室,最后一面是拘留室。警察引着比尔向左走――那里,最后一间是审讯室。他们从大厅走入短短的廊道,向右一拐进入左右都是办公室的廊道。
廊道里的人并不多,椅子上坐了几个交违章罚款的司机,以及来警局办事的人员,比尔被人推推搡搡的推往审讯室,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位点头哈腰的日本人。这位日本人是倒退着走出某间办公室的,嘴里直说“拜托了”。比尔身后的警察恰好这时一推搡,站不稳的比尔立刻与这日本佬撞了个满怀。押解比尔的警察闪电般扑上去,将比尔按倒在地――这是防备比尔劫持人质逃脱。
比尔毫无放抗的听任警察按倒在地,他趴在地上大骂:“该死,你走路也不看着点?正着不走倒着走干什么?”
拼命的扭过头去,比尔再度冲推搡他的警察大骂:“尼玛乱推什么?没看见前面有人吗?”
刚才那位日本人出来的办公室里窜出一位警察,肩膀上的警衔似乎很高级,他急忙搀起日本人,连声道歉:“冈田先生,真对不起。你放心,你的车我们尽快帮你找到……咳咳,你也知道,最近市里乱得很,我们的警力……咳咳。”
这位警察马上转过脸来,冲押送的狱警说:“向冈田先生道歉!”
历来,各地政府对投资者都是很照顾的,投资者带来了就业率增长,以及税收。警察们对道歉的要求毫无抵触,他们和善的向冈田先生致歉,其中一位认识冈田的还打了声招呼:“先生,你是说你的车丢了?”
“是滴是滴”,冈田先生不说不鞠躬,一说鞠躬不停,以至于警察面对他都觉得眼晕腰疼:“我的捷豹xfr勒芒纪念版,是为了庆祝女王陛下登基五十周年而出的。昨晚停在院中不见了,这可是纪念版的啊!”
搭话的警察招了招手,示意其他人推着比尔继续走,这一打岔,他们忘了给比尔进行例行搜身,以防备比尔从冈田先生身上偷取什么东西。而那位搭话的警察站在原地,继续跟冈田先生搭讪:“哦,我见过那辆车。最近市里真是乱啊,那么大一辆车,如此显眼,也有人偷走?……冈田先生请放心,那辆车如此特殊,别人偷走也无法转手。他们开不出市中心,我们马上会给你找到。”
办公室里出来的警察也附和的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城区范围并不大,让直升机升空,低空搜索一下,马上会有结果。”
没有人注意到,比尔自从撞了冈田先生后,反抗动作轻微了许多。在人们的视觉中,冈田先生刚与比尔相撞,立刻被警察按倒,两人身体接触时间不足五秒钟――但这个时间,对杀手之王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大约两秒钟时间内,比尔感觉到腹部一疼,一针纳米血液被注射进体内――这来自冈田先生的左手。随后,比尔感觉到一付第二粒扣子被人揪掉,那扣子位置被人重重按了一下――这来自冈田先生右手。
当两人身体离开的时候,比尔偷偷一瞥,发觉第二粒扣子依然挂在衣服上,只是……这扣子不是原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