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尼亚、半山腰反射镜电控室。
王成忽的坐起,这时耳边飘飘忽忽的传来谢尔盖的声响:“伤口自我修复功能开始回流……特么的,大脑皮层的那块抑制区始终无法祛除……”
睁开眼睛环顾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百合的笑颜,她双手噼噼啪啪的操控两副键盘,眼睛紧盯着屏幕,只来得及冲王成匆匆一笑,目光立刻又被屏幕所吸引。
感觉到百合敲击键盘的声响,王成的感官系统似乎恢复正常,他的听觉忽的扩张,感觉到电控室外的几个轻微呼吸声,感觉到草丛里蜥蜴轻轻地爬到;蛇的身体缓慢滑过石块;蟋蟀大腿开始膨胀,而后猛地跳跃到空中;水汽在空中凝成露珠,因重量从草叶上逐渐坠落……
接着,王成的感觉继续延伸,他感觉到的是一片空白地面下,蚯蚓洞中吞噬泥土的咀嚼、感觉到屎壳郎在洞中推动粪球的脚步声,感觉到更深入的地下,蚂蚁筑巢,前颚相互敲击的声响……紧接着,一声咳嗽仿佛是晴空霹雳,王成的感官迅速拉回地面,感觉到电控室附近,大约十个人的轻微呼吸,已经随意的走动声。
视觉系统回到了电控室内:自己躺在一张按摩床上,面前三台电脑荧屏闪烁,百合操纵其中两台电脑,谢尔盖负责一块,三幅电脑屏幕上正在调配着王成感官信号的强弱,体内神经系统正在扫描各器官组织的健康状况,电流声轻弱的微微响着,电脑的风扇声呼呼,屏幕上的数字是彩色的,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汗臭味……
大量的信息还在逐渐流入体内,王成坐在按摩床上默默感受片刻,问:“找到了?”
谢尔盖的活儿轻松点,他回答:“后门隐藏在预警系统内,这一系统软件让你随时保持警觉性,同时,也随时放出对周围的感触信号,后门隐藏在这个感触信号中――我们发现,即使在你最放松的状态下,体内预警系统也会每隔3分钟,对周围进行一次强势扫描,而一个定位信息就隐藏在这次扫描中,悄悄发射出去。
这是在你最放松的情况下,但如果你主动启动预警体系,那么每感觉到一个环境信息,你便主动发射一次定位信号……我已经帮你编了一套山寨程序,完全俄文的。不过,我可不敢削弱你的预警体系,不过我可以尽量延长定位信号发射的间隔时间,削弱信号强度……嘿嘿,山寨软件嘛,自然比不上原版,我把间隔时间延长了11倍,以后你每隔33分钟向外发射一次定位信号。
你应该感谢我,33分钟足够你做很多事情……我谢尔盖的山寨本领,同业都在佩服……百合花说了,如果你预警系统削弱,那你存在的意义就消失了;如果让人看出你发现了缺陷,主动消除了定位信号,那你会更危险;所以我专门为你做了个补丁,伪装成重伤导致时间钟受损,从而信号发射延迟……哈哈,今后只要你不被人抓住,按倒在床上重新检测,那就没人发现我做的手脚……我谢尔盖果然是英雄,我改变了世界……”
“行了”,百合插话:“失礼了――你原先的机能版本有很多……蹊跷的地方,我把乌克兰版的体能训练手册进行了编程,这个版本虽然老化了,但它很基础、很全面,我想你可以用乌克兰版本先进行体能恢复……”
“然后把你原先的功能程序作为外挂,或者升级补丁”,谢尔盖插嘴说:“你可以选择性吸纳其中的内容。因为我们认为:哪些功能程序中,很可能也隐藏了‘后门’。比如其中有很多我们看不懂的多余编程,这些多余编程仿佛是为了限制功能发挥而设的,这让我们搞不懂,设计者怎么会担心自己的设计过于杰出?”
王成缓缓的躺下,这时候电脑屏幕变化很剧烈,王成的表情也似乎很丰富多彩……但百合感觉到一阵阵浓厚的睡意,不管了,他已经苏醒,后续工作就交给他吧。
耳中听到王成平静的说:“现在,你把操控全交给我吧,我看你的眼圈都青了,睡一会儿吧。”
百合轻轻地松了口气:“失礼了,一见到你醒来我就想躺着不起来,让我撒会儿娇吧,我实在累极了。对了,我刚才发出了几份任务委托,算是……引开别人注意吧,等会你注意验收他们的成果……哦,微缩胶囊在我的腹部,回头你把它取出来,我……实在睁不开眼睛了。”
百合可算是极为了解王成的人,这趟乌克兰之行他俩可谓损失惨重,从地下碉堡群内紧急逃离时,百合销毁了所有物证,只带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逃出,而后王成与她失散,孤立无援的百合再也不敢轻忽,她严格按照教科书销毁了所有随身物品,两人重新汇合后,又不得不花大笔钱雇佣船只逃离乌克兰……前前后后算起来,俩人损失的钱财,相当于两三次中级任务的酬劳了。
等逃到罗马尼亚山区后,因为沉寂的太久,担心追踪者找到他们的行踪,同时也为了报复,百合忙里偷闲,雇佣了六七只佣兵小队在敖德萨制造混乱,当然,这又花了一大笔钱。
跟王成交代完毕,百合一头跌倒在床上,立刻陷入最深沉的酣睡。这时候屏幕上的信息流动速度加快了很多,谢尔盖对王成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但信息流的变化已经超过他眼睛的容纳程度,只盯了一会他便感觉到眼花缭乱,屏幕的闪烁仿佛催眠师晃动的怀表一样让他睡意朦胧,他闭上眼睛躲开屏幕,稍后,他听到王成重新躺下的声音,赶紧问:“你的程序重启了吗?感觉怎样?”
王成没有回答,谢尔盖睁开眼睛偷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又跟王成搭讪:“咳咳,嗯,我的要求……你想到解决办法没有?”
王成不答反问:“门外的十个人,单兵素质很高吗。”
谢尔盖瞥了一眼门外,炫耀说:“当然,冷战结束后,乌克兰消减了90%的军队,至今,每年仍有巨额的削减军备开支、关闭军事设施计划,大量的军人流落到社会上,他们除了会杀人,不会别的技能。另外,敖德萨曾经是二战中苏德巷战拉据点,战后多年,民兵组织依然保持正常训练……所以,在敖德萨找几个正版军迷很容易。门外那些人都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咳咳,别忘了由你付薪水。”
“接着说”,王成继续引开谢尔盖的目光,问:“你刚才问的什么问题?”
谢尔盖立刻精神抖擞:“我看过很多枪战电影,那里面所有的英雄人物我倒背如流,其中《钢铁侠》我看过二十一遍,因为在我看来,最便捷的成为英雄的途径就是《钢铁侠》。
你看,我很懒,不喜欢锻炼,按我现在的体型,最迫切的需求是减肥,可是我怕苦怕累怕痛还怕饿,让我依靠艰苦锻炼减肥,那还不如杀了我,让我节食,那更是折磨我。像我这样懒惰的人,要想成为英雄,最好是搞到一份‘钢铁战衣’,穿上它立刻拥有一切本领。
你瞧,我并不是痴心妄想,其实‘钢铁战衣’的各项技术基本都已成熟,眼前的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哦,即使搞不到你身上的芯片,山寨版也行――瑞士已经开发出利用脑电波操控、专供瘫痪病人使用的轮椅,我可以黑进那家医疗公司的档案库,把他家的资料搬回来,然后找一家芯片公司,弄来一批原始芯片,供我研究,以及灌入程序。
我还知道几家医疗机构已经开发出人造神经元,以及体外神经控制系统――我看过电视新闻,高位瘫痪病人可以通过语音软件发出命令,体外的人造神经元根据指令控制截瘫的四肢进行运动,据说这号称是‘让瘫痪病人重新站起来’。
你瞧,这不是全了吗?……我知道体外神经元技术现在还不成熟,根据语音指令操控四肢,动作反应很慢,只能让人缓慢行动,但它还可以改进不是吗?如果与脑电波操控技术结合在一起,再加大处理起的运算能力,这不,钢铁战衣具备的科学基础就有了。医疗公司们各有专利,不可能融合多家技术,我们可以,我可以把所有技术融合到一切,制作一件战衣,穿上这件衣服,可以让人的动作更快,反应更敏锐,判断更正确……这样,也就行了。”
王成冷冷地回应:“你想减肥我可以帮助你――很简单,我给你注射一阵纳米血液,而后调高纳米血液的活跃程度,让它携带更多的氧气进入细胞,你的呼吸会加快,体内脂肪会燃烧,皮肤会大量排汗,像是进行过异常剧烈运动,然后,你哪怕坐着不动,能量消耗也很大,用不了多久,你会很瘦很瘦……哦,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纳米血液很贵的,你逃离乌克兰之后,反正要整容,干脆把整容手术与减肥手术一块做了。”
“等等,等等,注射纳米血液后,体内消耗的能量会补充肌体与细胞吗?”
“谢尔盖呀谢尔盖,人的身手以及反应敏捷程度来自先天,不是躺着不动就能获得的,这首先需要‘运动视觉’,你看到运动物体的速度要比静止物体快……这样说吧,如果你婴儿时代,你父母成天抱着你,没让你多爬一爬,没让你学会倒着爬,那你的‘运动视觉’就没有发育,手眼无法协调配合――这个,通过个人努力是无法弥补的。
即使你的肌体获得充足营养,肌肉变得很强壮,那你做个举重运动员还行,当英雄基本无望。因为要在枪战中手眼配合、身体协调,需要‘运动视觉’发育非常完善才行。”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但我在游戏中非常厉害,我的反应很快,比如cs中,一看枪手露头,我的开枪速度无人能比……我这样的反应速度,加上先进仪器的辅助,大约可以胜任一个枪手了吧?……”
谢尔盖很唠叨,百合在睡梦中全是谢尔盖嗡嗡嗡的说话声,直到她睡足醒来,他还在跟王成讨论“英雄计划”,那声音嗡嗡的说:“1969年,《纽约时报》有个著名的标题是‘如果能用眼睛杀死你的话……’,这篇文章说的是美国版‘特异功能战士’的情况。当然,文章是用一种嘲笑态度,嘲笑那些声称能用眼睛瞪弯钢勺,甚至声称能用眼睛杀死人的怪胎,乌克兰曾经研究过类似版本……”
百合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她朦朦胧胧的说:“眼睛不可能杀死人,但可以进行心理暗示与催眠……你们都做了什么?”
谢尔盖停止了唠叨,王成及时插话:“你睡了35小时,我进行了反省!”
“什么”,百合感觉到脑袋木木的,对王成的话他没反应过来。
“一直以来,我心甘情愿担当诱饵,任他们泄露我的行踪,不去主动打听公司以及m7的动态,现在看来,仅仅被动的等待敌人来临,太软弱了……我们回乌克兰,马上动身。”王成很平静地回答,仿佛在谈论今天的晚餐。
百合张了张嘴,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她想问王成是否屏蔽了后门软件,想问王成是否恢复巅峰状态,想问王成究竟选择了那些“特异功能”……但她抬眼望去,发觉电控室内收拾得整整齐齐,而王成与电脑的连接线也不见了,依旧躺在床上的王成翘着双腿,两眼闪亮,透露着强烈自信。
她立刻跳下床,低头整理一下衣裙,温顺地回答:“好的,我准备好了,我们怎么离开?”
“丢弃所有设备……离这儿不远有一座苏军遗忘的战备军火库,里面应该有交通工具……”
七小时后,乌克兰,敖德萨,乌佐正站在一处案发现场,给远在巴黎的康斯坦打电话:“五处抢劫案,三起爆炸案,人员伤亡没有多少,我们刚好堵住了其中一起疑犯,他们抵抗很微弱,我们马上要冲进去了。从疑犯的抵抗看,你说的那个人不在里面。他想干什么?闹剧吗?……你那里怎样?目标任务离开了吗?”
电话里,康斯坦的嗓音平静无波:“我正看着飞机起飞,目标就在飞机里,我亲自送他上了飞机……奇怪,如果他真的已苏醒,那么这次苏醒后,他性格改变很多――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按时完成任务。我收到消息说,他所属公司很震惊,正在四处寻找他女助手的下落。”
乌佐嘿嘿一笑,反驳说:“他们的震惊是因为左手的失踪,还是其他?我猜是前者――你确定,至今没收到左手的定位信息?……哦,那么这意味着左手的死亡还是复苏?……等等,我刚收到一个信息,上帝,你还记得与左手会面时,乌克兰出场的情报官吗?我刚刚收到消息,他心脏病突发,正在送往医院?”
话音刚落,乌佐身边响起了剧烈的枪声,乌佐走开几步,用一根指头堵住左耳,继续在电话里询问:“你觉得这是意外吗?”
手机里没有回声,乌佐耐心等了一会儿,眼角忽然瞥见自己汽车内的助手坐姿不正常,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冲手机里喂喂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忙音信号,只是一片寂静……乌佐随即松开了电话,轻轻自语:“他在这儿!你说过,他擅长屏蔽无线信号!”
手机坠落到地面上,碎裂的声音被枪声掩盖。
乌佐慢慢的走向自己的车,他的车并排停在一片警车中,其余的警车车门都大敞着,警察倚靠在门边,手里紧张的握着枪,唯独他的车中坐着一名助手,这名助手是名联络官,当时左手与康斯坦会面时,他曾陪同那位心脏病发作的情报高官出现在现场。
这位助手如今松垮垮斜靠在后座上,颈部低垂,鼻翼中露出一滴血珠,正是这滴血珠让乌佐发觉了异常,他轻轻走到车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拉开车门,手按在助手颈动脉感觉了一下,果然,心跳已经摸不到了。
这时候,周围除了枪声没有别的声音,警车上,车载通话器也静悄悄的,乌佐偷眼向周围望了望,除了神情紧张的警察们,再无一个闲杂人……但眼睛看到的警察,就真是警察吗?
乌佐手按着枪套,轻轻捏住了枪柄,虽然他知道这动作很没用,但硬邦邦的枪柄握在手心,让他心中多少镇定了一点,他警惕地挨个观察身边的警察,分析其中隐藏的可疑点。
霍然间,乌佐猛一个转身,脊背重重撞到车门――身后除了这辆车,车内除了助手的尸体,在没有其他东西。
陡然中,车载通话器里响起了噪音,乌佐一愣神,他差点失手扣动扳机,顿时醒悟:“刚才有谁离开?谁?”
那个人的特长是屏蔽――乌佐听康斯坦说起:那个人身上电荷很足,像一台无线干扰器,可以让音响设备以及通讯设备噪音一片……不过,但凡干扰器都有个干扰范围,乌佐手机信号突然中断后,他马上认定:左手就在他身边,距离他不远,他如今正在对方的干扰范围内。
那么干扰突然停止,则意味着对方消失了!
等等,不对劲……噪音?!刚才警用通话器里并没有噪音,而是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