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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1章 入援

终宋 怪诞的表哥 7036 2024-07-15 15:42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已过了中秋节。

  

蒲择之没心情过节,他终日埋首于情报、地图之间,试图想出办法破解眼前旳危局。

  

得不到太多消息,但可以想见,中秋之后蒙军对钓鱼城的攻势必会越来越猛烈…

  

蒲择之对钓鱼城的地势有强烈的信心,相信只要是正面攻防战,钓鱼城短期内定然能守住。

  

但地势是死的,一旦有叛逆杀主将而降,或蒙军绕道…太多状况都能导致川蜀覆灭、大宋灭亡。

  

作为四川制置使,蒲择之远远比钓鱼城守将王坚要忧虑。

  

他急需吕文德统兵入蜀。

  

支援钓鱼城只是其一,坐镇重庆才是关键。

  

唯有如此,万一钓鱼城破,重庆才有兵力再阻一阻蒙军,让大宋长江防线有时间布防;哪怕蒙军绕过钓鱼城,重庆守军还可衔尾追击,断蒙军粮道。

  

换言之,重庆必须要有兵力,既是与钓鱼城互为犄角、也是守这道防线的意义所在。

  

然而,蒲择之千盼万盼,却没想到吕文德这个四川制置副使竟是到京湖去支援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苦等到八月二十一日,终于,他听下属禀报。

  

“大帅,援军来了!”

  

“总算来了。”蒲择之长叹一声,撑着病体起身,道:“取兵符来,准备移交吕副帅吧…”

  

“大帅,不是吕副帅的兵马来了,是叙泸兵马来了…”

  

蒲择之一愣。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否老糊涂了,忘了曾经调过叙泸守军。

  

“扶我…到朝天门看看。”

  

“是…”

  

蒲择之咳嗽着,在扈从的搀扶下吃力地登上朝天门城楼。

  

长江在此地回环,一派壮阔景象。

  

江风很大,老人的身躯愈显得孱弱。

  

他极目眺望,望到长江上游有数不清的船只正扬帆而来。

  

为首的大船上旌旗烈烈,一面旗上,

  

“宋”字迎风展开;另一面旗上则是“大宋潼川府路安抚使朱”。

  

蒲择之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李瑕。

  

他猜得到这支兵马因谁而来。

  

眼前这一幕,

  

仿佛是让他回到了成都城外时,猛然听到那一句“迎蒲帅入成都!”

  

“关键时候,每每是非瑜来啊。”蒲择之低声自语道…

  

府衙。

  

“你等先去歇着,

  

我与非瑜单独聊几句。”

  

蒲择之既开了口,很快,

  

堂上其余人都退下。

  

这是他对李瑕的信重。

  

“你莫非是拿了杞材的信印?或是威胁了他?”

  

“是。”李瑕很坦荡。

  

今日再见面,

  

他目光看去,

  

只见蒲择之苍老了许多,再无当时的威风凛凛。

  

只过了一年,

  

已熬枯了这位蜀帅。

  

“万一蒙军攻潼川府路又如何?”蒲择之问道,脸色有些难看。

  

“不会。”李瑕道:“刘黑马中了我的计,不会轻举妄动。”

  

他沉吟着,

  

对蒲择之还是说出了大部分的实话。

  

“去岁我北上,

  

曾探得一个情报,

  

忽必烈将派人刺杀蒙哥,

  

故而料定此战大宋必胜。我有意借忽必烈之势威慑刘黑马,但不敢直言,

  

以免他提醒蒙哥防备。遂骗刘黑马,言忽必烈将在草原造反…”

  

分析了许久。

  

李瑕最后总结道:“刘黑马心底还是倾向于忽必烈,他以为川蜀之战有忽必烈在幕后推手,

  

必会静观其变,不至于再攻潼川府路。”

  

这事太复杂,

  

蒲择之低头消化了良久。

  

末了,他喃喃道:“赌一把也好,

  

也只能如此了。”

  

李瑕道:“当然,忽必烈刺杀蒙哥,

  

未必会得手,故而我还是领兵来了。”

  

蒲择之走了神,想了许久,方才问道:“这消息,你还与谁说过?”

  

李瑕犹豫片刻,坦诚答道:“贾似道。”

  

“果然如此…”

  

蒲择之惨笑一声,眼中已俱是苦意。

  

李瑕预感到不好,

  

问道:“可是出了变故?”

  

“吕文德并未入援川蜀,往京湖去了,与贾似道打败了塔察儿。”

  

李瑕一愣。

  

他凝神思考了一会,渐渐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当时,

  

为了得到贾似道的支持,李瑕不得不拿出有价值的情报与之交换。

  

但,贾似道自有一番思量。

  

他竟是…并不想要击杀蒙哥的功劳。

  

有时候,功劳太大,反而是杀身之祸。

  

那么,在贾似道眼里,蒙哥既会死,便不必忧虑川蜀战场。只等蒙军退了之后,遣吕文德去夺权便好。

  

对他而言,京湖才是取功业的好去处。

  

“天下三大战场,两淮是我大宋防御最有底气之地,三里一沟、五里一渠,可遏蒙古骑兵。川蜀多山,道路难行。因此,京湖战场其实是蒙军破我大宋的关键。”

  

蒲择之怕李瑕不明白,于是缓缓解释起来。

  

“但为何蒙军却年年主攻川蜀呢?因为他们没有水师,无法正面攻破京湖。简单而言,京湖是大宋的内层篱笆,

  

川蜀是外层篱笆。蒙哥要先打碎外层,才能攻入内层。这道理,朝中重官与官家都明白。”

  

李瑕听懂了,道:“换言之,川蜀破了,还有京湖。官家虽担心外层篱笆坏了,但内层篱笆若坏,他更恐惧,这是远忧与近忧的区别。贾似道守住京湖,功劳比守住川蜀更大?”

  

“此为其一。”蒲择之道:“其二,大宋已无力北伐。这战,打胜了也只是守住而已。和谈是必然之结果。”

  

“和谈?战事正如火如荼,便要考虑和谈吗?”

  

“是啊。”蒲择之又咳了两声,问道:“我说和谈是必然,你可知为何?”

  

李瑕点点头。

  

宋朝便是打赢了,也不可能消灭蒙古,正常而言,那就只能和谈。

  

蒲择之又叹道:“若是吕文德与蒙哥对垒之际,蒙哥真死了。待到和谈之际,吕文德岂有好下场?”

  

李瑕明白。

  

莫说忽必烈要刺杀蒙哥本就是他编的,哪怕是真的。一旦和谈,忽必烈也必须表明态度。

  

“当年,开禧北伐之后,史弥远暗杀韩侂胄,处死苏师旦,割下此二人头颅,派使臣王柟送到金朝和谈…往事历历在目,贾似道、吕文德岂敢效仿韩侂胄、苏师旦?”

  

蒲择之显然是心灰意冷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李瑕一时竟分不清这是贾似道的错,还是宋廷的错。

  

往事历历在目,近的是韩侂胄,远的还有岳飞。

  

杀得金人闻风丧胆,那到了宋廷要与金朝和谈之际,不杀岳飞怎行?

  

贾似道口口声声要保大宋山河,却不敢当岳飞。

  

终究是入官场时日尚短,李瑕当时没能预料到这其中还有这般龌龊思量。

  

“我弄巧成拙了。”

  

“不怪你。”蒲择之叹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至少,非瑜领兵来了。”

  

李瑕起身,拱手道:“任凭蒲帅差遣。”

  

他敢夺朱禩孙之权,与纽璘一战、与刘黑马一战,因为这都只是万余人的战役。

  

李瑕经验虽少,却曾看过蒲择之指挥三万人,勉强敢试试手。

  

但二十余万人的大战,便是天才,也不可能初出茅庐便轻易上场。

  

因此,李瑕依旧是抱着谦虚学习的心态,愿听蒲择之指挥。

  

他自信,但不自负。

  

“咳咳。”蒲择之谈了这么久,显然已极是疲惫,撑着精神道:“潼川军远道而来,且先休整几日…到时,你可敢支援钓鱼城?”

  

“敢。”

  

“不求你能胜…十余万蒙军,不是你能击败的。但…须让钓鱼城军民看到,大宋未曾抛弃他们…”

  

还是那一句话,坚城险寨,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大获、青居、运山、大良城皆是如此。

  

必须要有援兵,否则,蒲择之真的怕王坚步了段元鉴之后尘…

  

“都统。”

  

王坚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刘渊,感到有些疑惑。

  

“看,蒙军又攻山了。”

  

下一刻,副将张珏指着山下喊道。

  

王坚又转过头向城墙下看去。

  

“噗!”

  

一声响,余光当中,只见刘渊一刀斩下张珏的头颅!

  

王坚尚未反应过来,一柄大刀又已劈下来。

  

“你…”

  

他猛地惊坐而起,只觉浑身大汗。

  

“是梦啊。”

  

喃喃了一声,他微微苦笑,才想起刘渊是段元鉴的副将…

  

无心再睡,王坚起身向南面的护国门走去。

  

不必再披盔甲,他本就是卧甲而眠的。

  

夜色深沉,副将张珏正在城头巡视。

  

“来了?白日还需换都统指挥,夜里何必再过来?”张珏道:“放心,蒙军未曾夜袭。”

  

“做了个梦…”

  

张珏听罢,苦中作乐地笑了笑,道:“看来都统是信任我,没梦到我斩了你的头。”

  

“可知我为何杀晋国宝?”王坚道,“怕的就是军中有人效刘渊杀段元鉴、王仲杀王佐之事。”

  

被围城已近三月,王坚在士卒面前显得极为自信。向来言钓鱼城天险,必能守住。

  

唯独在张珏面前,他偶也会流露出这样的担忧。

  

川中八柱,以及一个个险峻山城皆已失守。钓鱼城已成川蜀破灭前最后一个堡垒。谁真敢说一定能守住?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在守城。

  

“放心吧。”张珏只能已眼前的战果来宽慰王坚,“汪德臣猛攻镇西门一月,徒劳无攻,才转而与史天泽合攻护国门,可见其黔驴技穷。悬崖天险,岂是他…”

  

下一刻,厮杀声突然从护国门下的峭壁上响起。

  

“夜袭!”

  

“蒙鞑夜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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