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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终宋 怪诞的表哥 5186 2024-07-15 15:42

  

斩龙山上。

  

各帐篷里旳蒙卒、汉军都打着赤膊,刘元振却是一身长衫,显得文质彬彬。

  

傍晚时分,他走上山顶,站了许久,待见到西面尘马飞扬、旌旗摇摆,他方才舒了口气,拂袖往山下迎去。

  

“吁!”

  

刘元礼勒住缰绳,催跨下战马向一旁而去。

  

他身后的扈从亦跟着他让开,显出正策马而来的刘黑马。

  

“孩儿恭迎父亲,幸而父亲安然无恙。”刘元振迎上前道。

  

刘黑马翻身下马,道:“一点小埋伏还伤不到我。但那李非瑜…比我预想中还要英姿俊伟,卓尔不群。对了,还阴险毒辣,怪不得能杀纽璘。小小年纪,是个人物。”

  

刘元振也有傲气,但为人却胸怀磊落,闻言并不心生妒忌,反而朗笑道:“自武仙、完颜陈和尚、孟珙等人相继离世,父亲已少遇到值得振奋之敌手。如今乱世又出英杰,可喜可贺?”

  

“不错,可喜可贺。”

  

刘黑马整理了被风吹散的胡须,摇头笑了笑,往营帐中大步而走。

  

刘元振跟上,问道:“父亲没能劝服他?”

  

“那般优厚条件,他竟不为所动。”刘黑马眉头一皱,沉吟道:“这小子不守道义,敢偷袭莪…观之,不似迂腐人,偏却如此,怪哉。”

  

“不肯归顺,又非为气节…莫非,为谈更好的条件?”

  

“难说。”

  

“再不然,因其心中有傲气?”

  

“也许吧。”

  

刘黑马不去猜李瑕,问道:“派人联络蒲帷了?”

  

“父亲甘冒奇险,为孩儿创造时机,自是顺利联络了。”

  

“他如何说?”

  

刘元振笑道:“他设法将孩儿派去的人放回来了。”

  

“成了?他如何说的?”

  

“明夜他会出城相见。”

  

刘黑马淡淡点点头,并不觉惊喜。

  

“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不出所料。”

  

“父亲比李瑕技高一筹。若能尽早收复成都,父亲还能赶在大汗之前到重庆劝降蒲择之。”

  

刘黑马摆手,道:“切记,为将者不可贪功。先拿下成都…”

  

次日,夜深。

  

蒲帷带着嘉定军修城,悄悄策马离开,直奔成都东面的青龙湖。

  

他独自过了东风渠上一座浮桥,再行不远,绕过树林,便在青龙湖边看到一个荒废的祠堂。

  

蒲帷有些忐忑,下了马,动作缓慢地把马绑在一棵小树边。

  

他犹豫着,举步想往祠堂走,却抬不动脚。

  

有些想要转身返回…

  

有三人从祠堂中走出来,其中两人是贾厚、何三春。

  

为首的中年男子气宇不凡,蒲帷却未见过。

  

“蒲小郎君来了,请进吧。”

  

“你是?”

  

“济南刘元振,字仲举,时年三十又六,请蒲小郎君论序。”

  

听着这熟悉的读书人腔调,蒲帷放松不少,回礼道:“渠州蒲帷,字运筹,时年二十又五。”

  

“运筹请。”刘元振笑道,“夜里不敢点火,好在这祠堂破漏,有星月之光可借,亦有自然之趣。”

  

蒲帷闻言,心神又放松下来,在刘元振的引导下走进堂中。

  

“本以为蒙虏帐下,皆茹毛饮血之屠夫,未想到,竟有仲举兄这样的文雅之士,可惜了…可惜了仲举兄之风采。”

  

刘元振微笑,忽道:“我父子欲归宋。”

  

蒲帷一愣。

  

刘元振神色关重,继续道:“条件简单,只需宋廷敢纳刘家,今夜我便劝说家父。”

  

蒲帷脸色泛起苦意,低下头。

  

他又想到了李瑕说的“那我们投降吧”那句玩笑话。

  

若说李瑕是开玩笑,刘元振这一句话,却深刻地刺到了蒲帷。

  

宋廷最怕的就是刘家这种军阀、地方武备,怎可能敢纳刘家?

  

刘元振笑了笑,拿起一个软垫递给蒲帷,自己就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坐下。

  

蒲帷不坐。

  

“运筹坐吧,先给你报个平安,令尊一切安好。”

  

蒲帷听了,终是在那软垫上坐下,转头看向刘元振,张口却未说话。

  

刘元振道:“当时之情形,我略知一二。杨大渊归顺之后,先劝降了运山城,青居城也已被大汗拿下。如此,宋军嘉陵江防线全面告破。渠江大良城腹背受敌,粮道已断,不可能守住。”

  

“我明白…”

  

“令尊已为赵宋尽了最后一份力,臣节不亏。他护住妻儿、护住满城百姓,在我眼里,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蒲帷闻言,身子一颤。

  

刘元振向后倚了倚,举止愈发洒脱,叹息道:“莫要被赵宋那套君臣纲常骗了。大蒙古国从辽、金手中夺得中原,以为中夏正朔。很快,还要一统河山,还百姓安乐。

  

此等关头,运筹你若负隅顽抗,对得起谁?父母?你父母已归蒙古,赵宋早晚必杀你。往后江山一统,你岂不可笑?令尊不拘小节,下顾家小,上顾大义,故而称伟丈夫,你真该见一见他,好好听他教诲。”

  

坐在一旁的贾厚微微笑了笑。

  

他仔细观察了蒲帷的表情,知道事成了。

  

远处有蝉声传来,夜风吹散了白日的炎热,颇为恬人。

  

堂中几人又谈了几句,话题转到正事上来。

  

“李瑕为何不降?”

  

“他还想着击败刘…令尊。”蒲帽话到最后,还是换了个称呼。

  

“凭什么?”

  

蒲帷既开了口,不再隐瞒,道:“他一万人守城,你们六千人攻城。他占了地利人和,因此有信心。”

  

“可成都荒芜,并无多少粮草。”刘元振道:“我们是骑兵,又有利州运粮之便,困也困死他。”

  

“他说,能运粮来。不仅是粮食,还有守城物资。”

  

“从岷江下游?异想天开。”

  

“不是岷江。”蒲帷犹豫着,良久,终还是开口道:“是走…灵关道。”

  

“灵关道?”刘元振一愣,好一会,哑然失笑。

  

“好个李非瑜!”

  

蒲帷已低下头,微微叹了一声,道:“不仅有辎重,还有援兵…两路。”

  

“两路?”

  

“是,一路从马湖江西向,从江源走灵关道;另一路,由大理北上…”

  

“大理?”

  

“具体我不知,但李知州显然是心有定计。”蒲帷道:“他曾说,若持久对峙,他必胜,但休整、经营成都还须时日。宋军已有援兵从京湖赶赴重庆,或可击败蒙古主,介时,他要反攻汉中,不愿被你们拖着,想要速胜,故而昨日设计伏杀令尊。”

  

刘元振再次愕然。

  

好一会,他摇了摇头,苦笑道:“疯子,这是个疯子…面对我父,竟还妄想速胜…我父子还耽误他反攻汉中了?哈,反攻汉中?”

  

蒲帷闭上眼,道:“仲举兄可知,他与我谈这些之时,我竟有些…信了。”

  

“我明白,有些人总能让人信服。”

  

“我并非小看令尊,但川西战局,确还有一线战机。”蒲帷道:“可我不信的,是川东战局,连父亲也投降了,川蜀是真守不住了,大宋守不住了…非瑜是在赌,但只怕他赌不赢。”

  

刘元振深以为然,道:“我佩服他,川西之战,他打得不错。可惜,对宋廷寄望过高。”

  

“是啊。”

  

蒲帷仿佛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喃喃道:“我…对宋廷太失望了。”

  

刘元振与贾厚对视了一眼,各自微微颌首。

  

“运筹可控制多少人?”

  

蒲帷道:“嘉定军是家伯父留下的,随李瑕出战不到一月,更听我的命令…有把握控制的人数,在八百人。”

  

“李瑕之辎重何日出灵关道?”

  

“估计尚有十余日。”

  

刘元振点点头,沉吟了一会,低声道:“既如此,到时你我这般…”

  

这夜,一个身影从东风渠东岸返回,快马奔回成都。

  

连夜修城的兵卒们并未在意到蒲帷离开了一趟,且有些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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