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过往业力的束缚重获新生,这是对往生的一种定义。
韩非握着手中的刀柄,他感觉这把刀无比的沉重,却又无比的轻盈,同行的人将一切美好交给了韩非,他们又陪同韩非一起握住了这把刀。
“D级专属。”
之前的往生刀已经可以斩杀恨意,现在的往生刀似乎变得更加锋利了。
随着连接七号楼和“八号楼”的镜面被打破,所有美好的人性被往生刀吸取,那微妙的平衡彻底崩溃。
到死都被困在噩梦中的灵魂带着仇怨向上冲去,尸体垒砌的建筑也轰然倒塌,一具具腐尸好像砖块从墙壁上掉落,幽深的地底下起了一场尸雨。
那些充满负面情绪的灵魂从韩非身边掠过,它们疯狂侵占着医院的每一寸土地,发泄着愤怒,留下诅咒和怨恨,直到身体变得透明,慢慢消散。
韩非带领其他人退出七号楼,他再次看到了深层世界侵入现实的严重后果,积压已久的怨恨一旦爆发,现实将沦为他们发泄愤怒的地方。
“傅生他们制作出完美人生游戏,莫非就是为了让那个可以接入人类意识的游戏,充当深层世界和现实的‘镜子’?”
。完美人生游戏主打温馨治愈,拥有人世间一切的美好,就仿佛那面连接着七号楼和“八号楼”的镜子,七号楼代表现实,八号楼代表深层世界,这么一想一切都对上了。
“《完美人生》是一个缓冲地带,傅生真正的打算可能是让《完美人生》来治愈深层世界。”
想法很不错,但太过于理想化,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说别人,就是傅生的亲弟弟傅天都和他产生了分歧。
现如今的局面到了最复杂的地步,一旦没有处理好,很可能就会导致最坏的结果出现。
外面疯狂混乱充满血腥的城市并非假设和幻想,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只是被掩埋了而已。
神龛记忆世界中的一切,都是根据曾经真正发生的记忆构建出来的。
扫了一眼被怨灵淹没的急救室,韩非将阎乐叫到身边:“你说蝴蝶准备了八个躯壳,其他六个在什么地方?”
。“还有一个在幸福小区四号楼,是一个孤儿。”阎乐的妈妈指了一下自己女儿肚子上的伤口:“其他五个我都会告诉你的。”
幸福小区对韩非来说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地方,当他从阎乐妈妈嘴里听到这个地点时,眉毛轻轻上扬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
在医院里找到各种医疗工具,让玩家里的职业医生帮阎乐处理了一下伤口,随后几人乘车赶往幸福小区。
“最初的幸福小区是专门用来安置那些孤儿的,那个小区应该是全城最不幸福的地方。”阎乐的妈妈见女儿情况好转,她的话也多了起来:“乐园管理者需要从绝望的人当中挑选出来,但大部分绝望者都打不到他们的要求,所以某一任‘人’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以做慈善为名,开了一家私人福利院,专门用来收养弃婴和孤儿。他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培养各种绝望的孩子,为他们每个人灌输不同的负面情绪,人为去制造怪物。”
听到阎乐妈妈的话,车内几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本以为“梦”是五位管理者中最残暴恶心的,没想到“人”也差不多。
“每个孩子都有属于自己的人格,工作人员就对他们进行筛选,最后培养长大的孩子就把他们送到幸福孤儿院当中,为他们挑选合适的父母。”
“合适的父母是什么意思?”
“孩子没有挑选父母的权利,对于福利院的孤儿也是这样的,工作人员为塑造出他们想要的人格,会专门去物色部分性格存在缺陷的大人,让孤儿进入他们的家庭,在缺陷中成长扭曲。”阎乐妈妈知道的事情很多,上任脑也在旁边默默的听着,他双手握紧,又无力的松开。
“我的家也在幸福小区,难道我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关于孩童时期的记忆,韩非至今都没有回想起来,那最痛苦的部分好像被狂笑给带走了。
“你也住在幸福小区?”阎乐的妈妈一时语塞,她盯着韩非看了好久,然后换上了另外一种语气:“我知道你肯定很怨恨他们,但现在大局为重,我们专心对付‘梦’就好了,千万不要把其他管理者也牵连进来。”
“放心吧,对付乐园的是另外一个人,我们需要做的是清除城市里的鬼,破坏梦的仪式。”狂笑说要对付傅生和乐园,韩非很相信狂笑,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可以算是自信吧。
黑色出租车在公路上疾驰,在救下傅生的残魂之后,韩非也对这座城市改变了看法,有些人哪怕仅仅只是存在于记忆当中,他们也应该被救赎。
。一路上韩非只要看到鬼怪出现便会出手,他在为李果儿积累乐园积分的同时,身后跟随他的队伍也越来越长。
鬼怪横行的混乱都市里,韩非带给了大家希望,那辆黑色出租车也成了一个人人都想要遇到的怪谈。
“韩非,我们会不会太高调了一些?这样下去,我们也会被那些大鬼盯上的。”小贾看着身后的车队,出逃的人越来越多,家里已经不安全了,鬼怪指不定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没有任何征兆,这种无法言说的恐惧能够把人直接折磨疯。
“狂笑负责制造混乱,我负责维持最基本的秩序,这些人等会可以送到幸福小区里,我要让幸福小区成为大家公认的幸福小区。”
一路上韩非遇到了各种各样的鬼怪,有的藏在影子里,有的扮作活人混在队伍当中,千奇百怪,防不胜防,也幸好韩非应对这些鬼怪的经验极为丰富,这才保下了大部分市民。
韩非的现场教学也让那些玩家开了眼界,他们完全无法想象一个惊悚片演员竟然会成为真正的抓鬼大师。他们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合着别人都是演的,只有韩非是在实操。
跟随韩非的车队越来越多,他们全都是被韩非顺手救下来的。
韩非也从来没有勉强过他们,那些市民都是主动跟在黑色出租车后面,朝着城市边缘开去。
中午十二点,天空也稍微明亮了一些,鬼怪暂时躲回阴影当中,全城都被哭声笼罩。
劫后余生,幸存人们这时候才有时间悲伤,但他们不知道是,以后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绝望,白天的时间也会越来越短,直到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韩非在半路跟昨夜陷入噩梦的警察们汇合,接着一起来到幸福小区。
“大家先别乱跑,等我把这几栋建筑清理一遍。”幸福小区对韩非来说有特殊的意义,他不想自己的家被外来的鬼肆意蹂躏,所以准备将这里打造成一个不受鬼攻击的避难所。
韩非从未小瞧鬼怪的恐怖,但他不会低估人自身的适应能力,如此多的市民汇集在这里,像小尤这样特别的人总会出现几个,他们将是另外一条道路的希望。
这条路注定困难,也会死很多人,现实当中韩非根本不敢去尝试,所以只能在神龛记忆世界里放手去做。
。。他不必考虑别人死活,只需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便可以了。
拿着往生刀进入一号楼,韩非发现楼内那些姓傅的居民全都已经离开,他们似乎提前预知到了灾难。
“跑的倒是挺快,本来还准备把你们塞进鬼纹里去。”
楼内只剩下一些小鬼,韩非把它们喂给了小尤的妈妈和灵车。这一路走来,小尤妈妈也吞食了很多鬼怪,她已经成功化为怨念。
其实小尤的妈妈和阎乐妈妈在很多方面很像,只是两人对守护的定义不同,造成的结果也不一样。
一号楼、二号楼…
当韩非走到四号楼的时候,背包里的丑猫突然炸毛了,他手中红绳也瞬间绷紧。
“看来这栋楼内藏着一个大家伙。”韩非没忘记自己之前来幸福小区时的种种遭遇,黑暗深处隐藏着完全由绝望汇聚成的恐怖鬼怪。
“上次我是牵挂徐琴,担心她的安危,着急去见她,不然你们以为自己真能够把我吓跑?”韩非握住往生,让小尤、阎乐和其他玩家跟在后面,缓缓进入了四号楼。
楼道里黑漆漆一片,所有光亮进入这里都会被扭曲,空气中飘着香火焚烧留下的气味,地上散落着很多烧了一半的黄纸。
“不是纸钱,好像是封鬼的符箓。”上任脑捡起半张黄纸,研究了半天:“你看这上面的纹路,是不是跟医院墙壁上那些死人头发组成的纹路相同?”
“这符箓真的对鬼有用吗?”
“大概率是没用,否则也不会全部被烧掉了。”上任脑将黄纸扔掉,很是奇怪的看向楼道:“梦的每一场仪式好像都不一样,把阎乐当做躯壳是为了获得迷宫地图,把过去的傅生当做躯壳是因为他是被其他管理者选中的人,不知道这四号楼内又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
“幸福小区每栋建筑都对应着一个孤儿,楼号就是孤儿的编号,梦可能是比较看重四号孩子。”阎乐妈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头皱起:“这公寓内隐藏着一种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
小尤的妈妈也感觉到了,一直发出嘶吼声,像是在警示韩非。
“让鬼怪都讨厌的气息。”韩非握紧红绳,走在最前面。
一楼没有住人,二楼的房间也都是空着的,当韩非来到三楼的时候,他看见楼道正中央跪着一个老太太。
“好像是活人?”
老太太看着八十岁左右,身体缩在一起,面朝着楼道正中间。
“阿婆?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吗?”小贾可能是被碰瓷过,在靠近的同时,习惯性拿出手机拍摄。
干瘦老太太似乎耳朵不太好,她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小贾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他刚要伸手去搀扶老人,那老太太搭在身体两边的手突然抬起,抓住了小贾的肩膀:“不要挡路!你们挡住了阴神的路!”
滿是污垢的頭发下藏着一张十分恐怖的脸,她的五官上写满了各种经文,嘴里好像还含着一块指骨。
“老太太,您家里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韩非觉得老人很特别,前面几栋楼的活人和鬼大都离开,只有这老太太独自守在这里。
“你们快让开!莫要挡住阴神的路!”老太太情绪激动,她干瘦的手抓起香炉里的灰烬撒向几人。
“别激动,看您的样子,好像是家里有人中邪了。我天生通灵,请阴神這些我也略知一二,还跟路过的阴差有几分交情。”韩非在说这些话的同时,身上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变化,他的演技早已到了润物细无声的地步。
见老人态度有所缓和,韩非从背包里拿出了复生仪式要用到的那些道具:“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您看看。”
双方在楼道里对峙片刻后,老人松开了小贾,从地上爬起。
“我孙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上了身,我想把那东西从他身上赶走。”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也行,但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屋。”老太太颤巍巍的朝楼上走去,韩非示意其他人留在原地,他独自跟在老人身后。
越是往楼上走,那压抑氛围就越浓重,墙壁上随处可见黄色的符箓,楼梯扶手上挂着一个个铜铃铛,角落里摆着香炉和碗筷。
“这些都是您一个人做的吗?”
“对。”老太太扶着墙壁往上走:“等会见了我孙子,你不要太惊讶,他只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他其实还是一个人。”
老人不说还好,她这么一提醒,反而让韩非有点緊张了:“您的意思是,他已经不像人了吗?”
阴风吹过,墙壁上的符纸掉落在地,老太太一句话也没说,领着韩非来到四楼。
。他们一共也没上几层,但却感觉走了好远,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