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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锦绣对这个看法并不是很赞同。百密一疏,大宁的永隆帝应该已经是很仔细了,不依然被人下了多年么?
以曲连冰的身份,想让她死的人很多,冒险给她下毒的人就更多了。就算公主府是铜墙铁壁,也总有缝隙,这世上的事又哪里是有绝对的。
“从脉相上来看母亲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其他病症。不如您再好好想想,近来可有可疑的地方。”
曲连冰是个爆烈脾气,素来是说一不二的。平时只要是她认定的事,从来没人敢反驳。她见纳兰锦绣神色严肃,想到这是她的女儿,便不忍心发脾气了,“并无任何不妥。”
纳兰锦绣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开始针灸。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摸清楚曲连冰的情况,她的病为何会来势汹汹,病因在哪!
等到望闻问切做完之后,纳兰锦绣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怀疑。曲连冰确实是中毒了,而这种毒恰巧是她知道的。
其实若说成是毒也有些牵强,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药。这味药名为昬,产自西域,主要功效是定惊消食,大夫一般会开给小孩用。
但这味药很奇妙,炒熟之后为药,生着的时候则为毒。因为在医馆或药铺买到的都是熟昬,而平时大夫开药方也直接写昬,这就让很多人忽略了生昬。
“我想见见一直贴身伺候您的人。”曲连冰虽然病的严重,脑子有时候昏昏沉沉的,但依然是个很敏锐的人。
“你可是有什么发现了?”
“有一点,但我需要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还要从母亲身边的人盘问起。”
曲连冰生性多疑,也只有对她才能全心信任。就让她最信任的女官,把天生伺候的几个人都召集起来,等着纳兰锦绣盘问。
纳兰锦绣是在正堂上见的这些人,就坐在平时曲连冰坐的位置上。她穿了一件淡青色的棉质衣袍,一头漆黑的发用白玉冠挽着。
因为年纪小,人又生得瘦弱,她看起来像是个不苟言笑的文弱书生。可就是这样一个表面看起来纯真无害的人,眼神却十分犀利,很像曲连冰。
面前站着的女子一共有十个,每一个都很年轻,并且容貌姣好。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会武功。
这些都是贴身伺候曲连冰饮食起居的,习武之人粗糙,不如她们做事情精细。纳兰锦绣把她们从头到脚,一个一个仔细打量了一遍。她看得极为仔细,连头上戴的发饰,以及指甲的长度都没放过。
被人这样打量,这些人自然是不舒服的。但在公主身边伺候,怕冒犯了贵人,她们都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
“公主第一次不舒服是什么时候,有什么症状?”纳兰锦绣在一人面前停下脚步,冷声问道。
徐锦笙的声线本是偏于轻软,纳兰锦绣在北疆那段时间练就了冷性子。她如今不言不语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冰冷锋利的感觉,更何况是这般说话的时候。
被问到话的人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低声回道:“半个月前公主忽然说头晕,打算午休一会儿,结果就再没起来。”
“第一次为宫主诊病的是谁?”
“太医院院正张太医。”
“平时就是他的公主调理身子吗?”
“不是。”
纳兰锦绣眉峰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声音依然冷清:“为何会换人?”
被问到话的那个婢女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纳兰锦绣在军营呆久了,做事情最不喜欢拖泥带水,当即声音又冷了几分:“抬头回话。”
这些婢女的规矩极为严格,比如主人在说话的时候,她们不可以偷偷打量。此时被指名了就轻轻抬起头,眼眸闪躲,透着一丝惶恐之意。
公主府里最多的是画皮,她们身手好胆子自然也大,没想到这里的婢女竟是这般胆小。纳兰锦绣心中隐隐生出不悦之意:“怎么,我只是问几个问题就把你吓成这样?”
“奴婢不敢!”被问话的婢女顿时跪下了,身子抖如筛糠。就连她旁边站着的另外几个也一并跪下,一个个看起来都很惶恐。
纳兰锦绣两条绣眉紧紧蹙在一起,她冷声道:“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只要不隐瞒我不会责罚你们,所以不必害怕。”
那些婢女终于敢偷偷抬头悄悄打量她,也终于有个胆大的说:“以前为公主请平安脉的是太医院的素太医,只不过前些日子他被发现和婢女私通…”
“私通?”
“他来公主府替公主请平安脉的时候,和外院的一个婢女在柴房…”
“是在公主府中出的事?”
“是。”
“所以公主就不用他了?”
“是。”
纳兰锦绣心中疑窦丛生,南楚的重男轻女似乎要比大宁差一些,但是男子三妻四妾也实属正常。
这位素太医若真的是看上公主府的婢女,母亲就是赏给他又何妨?左右也是为她请平安脉的,一定是她能信得过的大夫。
她本来还想问一些详细情况,却见那些婢女一个个十分惶恐害怕。问是问不出什么了,看在她眼里也十分不舒坦。她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把院内的管事叫来。”
公主府内院管事叫卞烟青,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很利落的女装,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干练劲儿。
“素太医可是公主的故交?”纳兰锦绣开门见山的问。
卞烟青明显对她的问题有些吃惊,但却丝毫没表现出来,只缓声说:“这是公主的私事,我们做下人的不便议论,少主若是想知道,不如亲自去问公主。”
卞烟青这个回答也不是完全无用,起码纳兰锦绣可以断定,素太医和母亲关系匪浅。她认为这个事情还不急,当下要见的就是一次诊治的大夫。
“我想见一见为母亲诊治的张太医,不知可方便?”
卞烟青态度恭敬:“少主稍后片刻,奴婢这就拿玉牌去传。”
清和公主的玉牌是可以直接在太医院掉人的,即便是院正也要听从指使。张太医来的很快,他是个三十左右岁的青年,容貌俊朗。
纳兰锦绣对这方面倒是有些吃惊,太医院那种地方不仅是要靠医术,还要熬资历。基本上能坐到院正这个位置的,都是须发皆白的老人了,难有这么年轻就出头的。
张太医全名张林古,做太医院院正刚好满三年。他处事沉稳,眼光独到,在与众多朝廷重臣和内宫贵人打交道的时候,都能得到一致好评。
整体来说,这是个风评极佳,医术精湛之人。他本以为是长公主又不舒服了,谁知一进正堂看见的却是个布衣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几岁,肯定没超过二十岁。
公主府素来不留男子,这次怎么例外了?他心中狐疑,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不知纳兰锦绣的身份,就拱手行了个礼:“张林古见过贵人。”
“张远正不必多礼,我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公主的情况。”纳兰锦绣用眼神示意卞烟青让张林古入座。
张林古见卞烟青对纳兰锦绣言听计从,态度十分恭敬,心中隐隐有些猜测。长公主之前向国主请了册封圣旨,说是给她流落在外的女儿一个名份。
国主倚重长公主,自然不可能拒绝她,据说长公主的女儿已经被册封为和硕公主,就连封号都定好了——华安。
眼前这个少年既然可以在公主府做主,那想必就是华安公主无疑。只不过因为她一直在外,所以册封圣旨才没下来。
她这次回来,封号应该就可以定下来了。只不过,如今公主府的情况可不乐观,谁知眼前这女子回来是福是祸呢!
张林古眯了眯眼睛,已经确定眼前的少年是女扮男装。他做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左右那些措辞是早就想好的,她怎么问他都知道怎么回答。
“张院正,你平时就这么喜欢打量人吗?”纳兰锦绣如今是极为敏锐,张林古虽然打量的不明显但足够仔细了,她自然不会不知。
张林古神态自然,只恭敬的回复:“公主府素来没有男子,我也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不想冒犯到了贵人,还望多多担待。”
纳兰锦绣这时已经坐了许久,卞烟青怕她口渴,便让人上了两盏清茶。纳兰锦绣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浅笑着问:“那张院正可看出什么了。”
“小人眼拙,什么都没看出来。”
“哦?”纳兰锦绣缓缓把茶盏放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真没有?”
张林古本来已经观察的极为仔细,觉得这少女不足为患,可此时却感到一阵无名压力。她的每一个微不可察的动作,似乎都带着迫人之意。
他不禁有些好奇公主这位沧海遗珠,到底是何出生,又经历过什么事。看这敏锐精明的样子,想必也绝非凡品。
看样子,公主府这是后继有人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大概是想做垂死挣扎吧!不过却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