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云丝轻轻的在蔚蓝天际飘着,庭院的银杏风里轻摇,投下的阳光在茂盛的枝叶间点缀成繁密的光点映在女子眸底闪闪烁烁。
晨光的边沿推至窗棂,院中已呈出喧嚣。
推开的院门,疯老头哈哈大笑着,耍着手里的拨浪鼓大摇大摆的进来,咚咚的绕着小院疯跑。
吵吵嚷嚷里,老牛甩着尾巴,咀嚼着草料,好奇的看着一圈一圈跑过的老头。
吵杂而有生气的小院令女子莞尔,她走出房门,对面那间房里的主人已早早出去,便提了法剑走出屋檐,白裙飘然走去镇上的市集。
揭开蒸笼的摊位,香气四溢,小贩的吆喝声,插着风车的货郎挑着担走街串巷,拍打衣裳的妇人在房里骂骂咧咧,顽皮的孩童推门而出,与小伙伴追逐打闹。
街道、晨光,凉风阵阵吹来,拂着女子的裙摆,看着从身边嬉闹而去的孩童,清冷的脸上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手中长剑负去身后,她竟有些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
来到戏班的空地,走过外围的栅栏,胖乎乎的道人像个账房,挺着大肚腩,满脸通红的秤着银两,偶尔翻出铜子补上。
围拢的人群外,彷如学生的老头,乖巧的坐在那,他对面,一身青衣的男子,提着笔墨在纸上勾勒,比划手势,点去内容,微笑说着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目光,陈鸢偏过头,看着走过栅栏的女子笑了起来,不久,结束这边的事,陈鸢带着胖道人,与女子一起走回小院。
路过街摊,给师父买上一张好看的面具、好玩的风车,令得老头高兴的在院里上蹿下跳。
有时也有不喜的一幕。
成群的鸡鸭关押后院,惊慌嘶鸣声里,化作一道道血线飞入陈鸢手中,透出丝丝邪气,令她蹙眉。
旁晚的时候,戏班的班主过来。
静姝抱着她的法剑屋里坐着,油灯照着寒霜般的侧脸,偶尔也会动一动,透过门扇的空隙,看着灯火下侃侃而谈的身影,男子神情专注写着什么,口中也在说着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话说隋末年间,九州遍地烽火,英雄辈出,有好汉秦琼,字叔宝,先仕隋,后辗转几主,一对双锏悍勇无双…”
“也有名尉迟恭者,双鞭无敌…”
灯光照着陈鸢,将长长的故事化作简单易懂的一个个小段,注上了如冲阵斩将忠心不二曲目,讲個老头听,商讨出合适的台词。
余光瞥到微开的门隙,陈鸢说到精彩处,不免提了提声音,像是要里面的女子听的清楚,抱着法剑的女子嘴角勾了勾,很快又抿住,寒着俏脸偏开。
直到夜色深了,倾听故事的老头抱着一叠纸张这才告辞离开,听到院门吱嘎的关上,单调的脚步声走到门前。
“早点休息,过几日,便要离开了。”
声音落下,人的影子从门下的缝隙走开,随后外间的灯火熄灭,接着便是开门、关门的声响。
庭院一切都安静下来。
女子静静的推开窗户,清冷的月色正倾泻小院,照着风里微摇的银杏、青石的桌凳洒出一片银白而柔美。
想着刚才那些有意思的故事,男子故意拔高声音的小心思,祝静姝嘴角不免抿出一丝轻笑。
这人不知道还有多少故事呢…
哪里像修道的人啊。
听着另外两间房里道人断断续续的鼾声,疯老头酣睡的梦呓飘在院里,女子感慨的想着。
明亮的星月铺砌夜空,照亮的沧澜江水延绵向西。
水浪扑击的‘哗哗’声响里,两道身影籍着月光踉跄而行,江边延伸的方向,大山的轮廓显在夜色之中,有着飘渺的云气笼罩,偶尔也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在林间石道亮着。
蹒跚而行的两人踩着石阶落叶上去,费玄则搀着师兄,法力鼓着声音传开。
“师父——”
林子哗哗摇摆,两道身影持剑飘落而下,俱是山中岁数小的弟子,连忙上前询问了情况,使出术法点去夜色的空气。
片刻间,空气扭曲,平平无奇的山道间,凭空出现一道高耸的山门,笔直而上,是楼阁数层立于山巅,风来数层檐角长悬风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不久之后。
清亮的钟声回荡山间夜色,东西南北四殿人影憧憧飞纵而出,纷纷赶往正中那座楼台。
捧剑殿。
掌门王玄易居中而坐,赶来的四院剑首带着门下弟子分去左右,目光齐齐的看着大殿之中的费玄则。
“掌门,出了何事?”北院剑首看着那边的费玄则,乃是他座下内门弟子,听到钟声敲响急急忙忙赶来,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玄易低眉垂目,双手按在扶手,沉默了片刻:“三人除妖返程,途经青山县时,发现外门弟子李远山被人杀害…守言、玄则、静姝三人便一路打探,才知有妖人在城中作祟,先害李远山,又害城中县令,实属狂妄。”
听到这里,那北院剑首只见费玄则一人在那,脸色沉了下来,秦守言也是座下资质出众的弟子之一,没在此间,难道已被…
他猛地站起来:“玄则,你师兄呢?”
西院剑首是白衣长裙的妇人也跟着起身,座下皆是女子,祝静姝便是她弟子。不过,妇人看去的是首座的掌门,等着对方回话。
大殿安静了一阵。
那费玄则这才战战兢兢地将事情重新说了一遍,却是隐去那妖人为李、刘二府报仇一事,只说三人追寻对方,一路所见,对方鼓动邪法,残害普通人,一番斗法,不及对方,师兄受伤、师姐下落不明,估摸着,已被对方掳走。
“放肆!大胆!”
北院剑首猛地拍响桌面,“掌门师兄,还请允我下山。”
南方沧澜江一带,沧澜剑门可谓修道翘楚,山、水间的妖魔几乎被诛杀殆尽,更别说邪修之人。王玄易当下沉着脸点了点头,还未等他说话,南院剑首也站了起来,抚着长须开口劝阻。
“我等只听一面之词未免有些武断。”
“清风师弟,又不是你弟子出事,自然不急!”北院剑首哼了一声,甩过头去。
徐清风笑呵呵的朝掌门拱了拱手,缓缓道:“下面弟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太过儿戏。皇帝坐拥天下,宫里还不是由几个宦官说什么听什么,事情始末,最好还是打探清楚为妙,省得误会好人。”
这话暗讽的让两院剑首面红耳赤,怒瞪着眼睛看他。
三院各说各有理,唯独东院看着他们争执,懒得掺和。那边,掌门王玄易斟酌了许久,终于点头同意徐清风的话。
“那就由清风师弟明日下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