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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后会无期

出闺阁记 姚霁珊 3371 2024-11-04 13:58

  

我果然是生疏了。ge莫子静叹息着摇头:不仅生疏,且又将你们两个小辈看得太浅,侥幸之心亦盛,就此铤而走险、假传秘令,不想却中了计。

  

语毕,他肃了容,正色语道:今日事败,非天之过,我行事轻忽是为其一,陈大姑娘聪明绝顶,是为其二。

  

他又微笑了一下,似颇为欣然:输在你与阿恕手上,我实是心服口服。

  

陈滢唇角微动,面上的笑容一如往常。

  

先生能这样想就最好了。她将茶盏往旁推了推,敛袖庄容: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先生能够据实相告。

  

还没问完?莫子静吃惊起来,旋即又笑:怪道他们都说,阿恕的媳妇儿是个古怪的,果然怪得很。

  

他眯眼端详了陈滢一会儿,颔首同意:好,你问,得说我便说。

  

言外之意,不能说的,他绝不会吐露半分。

  

陈滢不以为忤,直言道:当年陛下御驾亲征,大量军需物资由盛京运往北疆,然而,这其中有一部分被人偷偷截留,并转运到了康王处。我的问题便是:这截留物资之人,是谁?

  

我还当你要问什么呢,原来是此事。莫子静将衣袖拂了几下,神色淡定:此事我并不知悉,因那时候我人在宁夏,对康王殿下身边诸事所知甚少。

  

他眉间浮起几分落寞,仰面兴叹:听君所言,便可知殿下当年之谋篇布局,直若羚羊挂角,叫人无迹可寻。只可惜,功亏一篑。

  

他怅怅一叹,转首望向帘外,良久不语。

  

陈滢安然地坐着,既未扰他,亦不曾离开。

  

她相信莫子静还有下文。

  

未几时,莫子静果又回眸,见陈滢仍未走,面上便现出满意的神情。

  

陈大姑娘果然聪慧得紧。他笑着点头,颇有老怀大慰之态。

  

陈滢便道:等先生说完了,我自然会走。

  

莫子静笑着摇摇头:罢了。此生终局,能得与陈大姑娘论旧述今,实是我之幸。只是,姑娘问的那件事,我所知委实不多,唯两句话尔。

  

他竖起食指:第一句话出自老白。殿下起事前,老白有一次不小心漏了口风,说什么‘那家伙的庄子可真够大的,藏进去几百人不成问题’,一语未了,蛇目男子当下厉声呵斥他,他遂不曾再说。

  

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这第二句话,则是九年前听来的。许是见我杀了裴广、又杀了那外乡人,蛇眼男子对我多了几分信任,曾向我抱怨,道‘京城勋贵多如狗,先王找谁不好,偏将个鼠辈拉入伙。若不是瞧在他起事时帮忙送过东西、又为王妃并小郡王寻得藏身之处,我把他废了’。

  

语罢,他收手拢袖,目注陈滢:因须长久潜藏于裴府,我亦自知败露是迟早之事,是以我从不向他们打探消息,防的就是今日之情形。这两句话,是我对这最后一问仅知的,更详细的,我却不知。

  

他稍稍离座儿,如同演员在舞台上谢幕一般,拱手行礼:好走,不送。

  

温和淡然的语声,似主人寒夜送客,从容且洒脱。

  

陈滢毫无恋栈,起身告辞:多谢先生解惑。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莫子静举手一笑,重新落座。

  

裴恕绝不会放过他,等待着他的,只有一种结局。

  

这一点,陈滢知道,他亦知晓。

  

可即便如此,他却行若无事,坐下后,施施然拣一枚紫萝饼,眯眼品尝起来。

  

陈滢亦自转身,挑帘而出。

  

雨下得不疾不缓,檐角两盏绛纱灯在风中摇晃,青石阶被细雨打湿,微光斑驳,雨线随风,偶尔扫进几片来,落上裙裾,便是薄薄一层水雾。

  

问完了?裴恕正立在廊下,衣衫已然半湿,见她出来,便上前低声问。

  

陈滢向他一笑:该问的都问了,我待会儿写下来,你看过便知。

  

她四下环顾,将语声放轻些,问道:你用什么法子制住莫子静的?据我所知,他武技挺高,于情于理、又或是基于他的秉性,他都不该如此老实。

  

整个讯问过程中,莫子静有问必答、极为配合,似完全摒弃负隅顽抗之念,态度好得几乎失真,颇教人不解。

  

我给他饭食里下了药。裴恕厌恶地皱眉,目色一派冰冷:此等宵小之辈,还不配我动手。

  

似怕陈滢不懂,他复又缓下语声来,细细解释:那药是我前些年从江湖上得来的,跟软骨散差不多,不过比那更厉害些。中者无知无觉,唯用力时方可知。

  

原来是这样。陈滢了然点头,旋即又有点好奇:莫子静发现自己中药了么?

  

我管他知道不知道。裴恕面上厌色更甚,冷冷哼了一声:他敢动,我就叫他生不如死。

  

陈滢微颔首,面上神情未动,心下倒也有几分钦佩。

  

据说,一个人演戏演久了,一时半刻不演他就难受,莫子静大抵如是。

  

方才问话时,他那副坦荡荡君子模样,颇为唬人。可谁曾想,他并非坦然受死,而是根本身无余力,只能如待宰羔羊般老实呆着。

  

我还要再去交代他们几句,阿滢在此处等我一等。裴恕轻声叮咛。

  

细碎柔和的声线,直叫人暖到心尖上去。

  

陈滢自是应下,立在阶前候他,一面细细咀嚼分析莫子静的供词。

  

裴恕很快便又回转,一手挑灯、一手执着柄青布大伞,沉声道:我还有些事要与阿滢说,咱们边走边聊。

  

陈滢答了个好字,步入伞下。

  

庭院寂静、雨丝寥落,素纱灯笼流转出微黄的光晕,映阶前碧草绿、伞下一双人。

  

这雨下得可真轻。陈滢感慨地道。

  

济南地处大楚北方,然今夜细雨,似自江南来。

  

两个人沉默地踩过草径,直到转过第一重门户时,裴恕终是启唇:之前我们两个编的那个假消息,如今倒有一小半儿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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