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威武!看着正大步走来的那道高大身影,陈滢由衷地问了一声好。
裴恕迈开长腿,跨过地上的五具尸首,迈过堆积着马尸的第三道路障,神情间毫无喜色,只有几许不耐:这是你要的活口。
他拿下巴点了点伏地的老九,眼底深处似有厌色:黑虎帮里的三流角色,留他做什么。
黑虎帮都被连锅端了,这种小头目留下也没用。
他很聪明。陈滢说道,语调格外地认真,语罢,清水般的眸子向裴恕身后兜了个圈儿,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您带伞了吗?
裴恕没说话,那双单眼皮的眼眸却仿佛大了一些。
陈滢现在知道了,这是小侯爷在表示吃惊。
这种通常需要依靠眼部变化来完成的动作,在裴恕的脸上大抵是不明显的,陈滢也只能靠猜。
下雨了,我们没有伞。陈滢向他陈述实情,又向自己身后示意。
何家与韩家原先还带了些雨具,却都在换车的时候丢在了那几张马车上用以压重,陈滢当时优先考虑的是生存问题,比起食水与御寒之物,雨具就没那么重要了。
裴恕闻言,并没有直接给出回答,而是眯眼看着陈滢。
半仰着脑袋。
陈三姑娘就打算一直这么站着?他问道。
陈滢一直就站在箱子上没下来,身旁还立着几个看傻了的拿木杈的仆役,以及表情纠结的李恭,形象堪称怪异。
小侯爷见谅,你们来得太突然,我只顾着看了,当真失礼得很。陈滢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歉,跳下了木箱。
佛祖……佛祖保佑。身后蓦地传来了一声颤抖的念佛声,听着像是哪家仆妇发出来的。
这声音如一石入水,终是让愣住的四姓人家慢慢清醒了过来,一时间念佛声此起彼伏,更有人喜极而泣。
援军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包括倪氏在内,大多数女眷皆是双眼通红、神情激动。
直到这时候倪氏才发觉自己腿脚酸软,险些软倒在地,幸得被管事妈妈扶住了,而哭声在人群中也渐渐成为主流,且还有愈演烈之势。
裴恕面上的不耐越发明显,却也没有第一时间走开,而是压着眉峰问陈滢:几府主子都在?
主子们都在,一个没少。陈滢回道,停了停,又补充了一句:只是韩家几名车夫被流民裹走了。
这是他们这一行人中唯一损失掉的人口,不过陈滢觉得车夫们应该不会受到生命威胁。
那几个车夫在我手上。裴恕漫不经心答道。
那马老三他们几个呢?陈滢立时追问道。
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如果没有马家三兄弟相护,他们这一行人根本没办法熬这么久。
裴恕抱臂而立,神情淡然:都活着,其中两个活蹦乱跳,另一个半死不活。
陈滢立时便放下了心。
裴恕口中半死不活的那个应该是马老三。
只要活着就好。
此时,一旁的李恭终于反应了过来,上前与裴恕厮见,又引他去见倪氏等人,场中那种尴尬的氛围就此缓解。
陈滢乐得由他出头,便自动退去后方,找来几名仆役,将那些淬毒的武器尽数收拢,交给了郎廷玉,并提醒他道:这些武器包括我的箭上都沾有剧毒,你们小心些处置。
郎廷玉早就从黑衣人的尸首上觉出了不对,此刻闻言,便用一种看怪物似地眼神看了陈滢一眼,吭哧吭哧地道:属下明白。
陈滢怕他不知道这毒蘑菇的厉害,又着重提醒他:最好挖个深坑埋了。
这种像是神经毒素的毒物,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才能在空气中挥发掉,陈滢觉得还是埋起来最好。
郎廷玉带着一脸怪异的表情应下了她的要求,陈滢这才重回山腹。
雨越下越大,好在韩家人行动力非凡,竟然用剩余的布匹临时搭了几座简易帐篷,暂且可以避雨。当然,在缺乏油布的情形下,这帐篷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要漏雨。
陈滢便在寻真的引领下,来到其中的一座帐篷,倪氏此时正端坐其中,与裴恕叙话。
……却不知蓬莱县情形如何?老爷他们如今可好?说这些话时,倪氏的声音尚算平静。她想是已经收拾过了,形象不复方才的狼狈,身上的衣裳也整洁如新,只面上有些忧色,显是还在为李珩与李恪诸人担心。
裴恕在她的面前倒是礼数周前,闻言便温声道:李夫人放心,蓬莱县已经被我们拿下了,李大人并李家二爷、陈家二爷尽皆无事。昨晚收到信后,李大人十分焦急,命我连夜带兵出城,所幸我们没来迟。
听闻夫君与儿子皆无事,倪氏这才将一颗放回肚中,一时间眼圈儿又红了,掩袖道:这样才好。我这心悬了一天一夜,真真是……
这一日一夜于她委实漫长而又艰难,好在熬过来了。
见她语声哽塞、难以为继,一旁的李恭忙接下她的话头,说道:母亲很是忧心父亲与表弟他们,如今听闻大家都无事,自是欢喜。
他也已收拾一新,恢复了素常那温润公子的模样,此刻与裴恕说话亦是进退有度。
裴恕的态度十分温和,说道:几位夫人请放宽心,韩家、何家如今亦是一切安好,蓬莱县的局面已经完全稳定下来了,在我裴家军在,自会护佑忠良、保大家平安。
这话一出,何氏并郭婉亦是神情微松,帐中气氛再不复方才的紧张。
又简略说了几句后,裴恕便在李恭的陪同下辞了下去。
众女眷此时皆是心中大定,倪氏头一个便向李氏笑道:若要论功行赏,咱们三丫头可是立了头功。
黄氏亦接口道:这话很是,三姑娘委实聪明能干。
三姑娘真真是女中豪杰,此番若是没有三姑娘,咱们这么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着呢?郭婉此时亦道,看向陈滢的眼神中满是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