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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雪落水声

出闺阁记 姚霁珊 3380 2024-11-04 13:58

  

“你说的什么鸟话?”蛇眼男冷冷地看着白老泉:“你以为谁都像你,杀人就是拿刀子乱捅?”

  

白老泉竟也不气,笑眯眯点头:“那是,老子就喜欢捅人。”他似是无限回味,眯起两眼,不住舔着嘴唇:

  

“你是不知道,那刀子捅进肉身里头,绞断肠筋血脉、刺穿肺肝心脾,那滋味简直…”

  

他蓦地歇住话头,抬起格外短小的手臂,用一种怜爱的神情抚摸袖笼,似意犹未尽:“那滋味,也就比数钱的滋味,差那么一丁点儿罢了。”

  

“少废话!”蛇眼男不耐烦地站起来,看了看架上时漏:“时辰不早,此事就这么定了,时辰和地点到时候再告诉你,你只消把人送去指定的地方就行。”

  

言至此,略略一停,勾唇道:“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丫头你最好别碰。扎手!”

  

他又笑起来,冰冷的语声,如蛇信吞吐:“当然,如果你一定要碰的话,我也不介意替你收尸。”

  

说罢此语,他便行至门边,拿起架上斗篷开始穿戴。

  

白老泉看向暗影里的中年男子,扫帚眉挑了挑:“你怎么走?”

  

问完了,忽觉不对,又咧开满口黄牙啐地:“奶奶个腿儿的,这就是你家,老子真犯傻。”

  

他坐回条凳,头也不抬:“我不与你一起了,我绑腿。”

  

蛇眼男回看他一眼,点点头:“我先走。”

  

语声未落,人至门前,一掀一转,闪出门外,连脚步声亦未发出,门扇已然重掩,人影全消。

  

中年男子坐在阴影中,身体僵直,动也不动。

  

“在我跟前儿,你用不着这么小心。”白老泉兀自绑行缠,丑陋的脸上,浮起诡异而残忍的笑:“那孙子惯来不会说人话,迟早有一天,我捅死他!”

  

中年男子身形一缩,模糊的身影竟自微颤,似极胆寒。

  

白老泉却是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儿绑好行缠,正待去拿斗篷,蓦地,院外传来“扑通”一声。

  

他身形骤起,一跃便至门边,手腕一翻,已多出柄尺许长的短刃,雪亮的刀尖,在烛火下寒光冷凛。

  

“白先生稍安…稍安毋躁,无…无事的…”中年男子颤声道,想站起来,偏双足酸软,只得颤巍巍去抹额角:“是那片林子…林子就在水边儿上,有时候…有时候积雪掉下来,砸进水里,就会…就会这样。”

  

“不早说。”白老泉“啧”一声,似极遗憾,手碗翻转间,短刀已然不见。

  

他大剌剌走去长凳边,拾起斗篷,抬头望向阴影中的男子。

  

那一刻,他倒三角的眼睛映在烛光下,状如鬼火:“我说,你也太胆小了。十几年了,也没见你长进。”

  

他不满地摇摇头,系好斗篷,一闪身,鬼魅般消失在门外。

  

烛火被风吹动,幽微且暗淡,那中年男子枯坐良久,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他轻声自语,沧桑透骨、无限悲凉。

  

小院依旧阗寂,积雪覆住院墙,飞翘的檐角勾一弯眉月,些许微光,终为这浓夜吞没。

  

冬至前晚,元嘉帝大宴群臣,并定于次日举办一场久违的冬狩。

  

依照常理,围猎通常会选在秋时,盖因此一季动物养得肥腴,猎之亦有丰年之意。

  

然而,前言有述,元嘉帝是个务实之君,自登基后,便大举废黜冗余,将皇家游乐之事减了又减,而秋狩这种劳民伤财的项目,自是首当其冲,早就不再举办了。

  

而今冬的围猎,实是有其缘由。

  

其一,元嘉帝的生日便在冬至,且还恰逢四十岁整的生日,也算是大寿,若换了先帝,必会举国庆贺。元嘉帝自不会如此奢侈,弄场冬狩君臣同乐,所费不多,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其次,太子明年大婚,此为储君之大事,代表着他将踏上人生新台阶。元嘉帝便有意借冬狩之机,把太子下头的几位皇子拉出来遛遛。且京中亦有传闻,元嘉帝此次冬狩,恐有为二、三、四皇子选妃之意。

  

也正因如此,今年冬狩,女眷亦需参加。

  

冬至当日一早,陈滢便装扮整齐,在陈劭的陪同下坐上马车,前往围场。

  

这片围场位于京城郊外,离城约七、八里,以一座小山包为中心,向四周扩出里许,地方不算大,猎物也多为野兔、山鸡、狐狸之属,并无猛兽出没。

  

先帝时期,这片围场仅供皇亲贵胄怡情,多为公主后妃玩乐用,男人几乎不来。而每年的秋围,上至先帝、下至官员,皆会去大围场行猎。那片围场远在百里开外,地势开阔、猛兽众多,男子们驰骋其间,自是快意。

  

其后,元嘉帝登基,因不肯拿出钱来养那些野物,那片大围场便被皇帝陛下卖掉了。

  

据称,这很可能是一笔强权下的交易,接手的是一位扬州巨贾,其花费的银两填充了半个国库,叫人不禁感叹,明君手笔、果然不凡。

  

至于这片小围场,因其离城近,又不甚费钱,元嘉帝便勉强同意留下,算是给皇家撑个场面,也免得真被人叫抠门儿皇帝。

  

坐在马车上,陈滢斜依车窗,手里拿着本书,却并未曾读,只支颐出神。

  

一旁寻真正自斟茶,知实则仔细地整理箭囊等物,为行猎做准备。

  

陈滢微阖目,轻吁了口气。

  

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赐婚之事,更要为演剧社奔忙。

  

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她打算加紧赶一赶,于除夕年节时推出,打响第一炮。

  

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仅是制作服装、道具与假发,以及挑选合适的演员,就耗费了大量时间。

  

照这个速度,首场演出,怕是要迟至明年春天了。

  

她转首向外望。

  

车帘半挑、窗扇微启,深冬的阳光洒下来,极浅淡的一抹微黄,将人的眉眼皆映得通透。

  

知实抬头时,见陈滢着轻湖色彩鸾折梅斜襟大袖袄儿,肩头恰有梅开,阳光轻落,倒似那花枝正迎风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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