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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 轻细铃音

出闺阁记 姚霁珊 3428 2024-11-04 13:58

  

“再往后,是不是又出了别的事儿?”陈滢试探地问道。◢随*梦*小◢说щЩш.suimEnG.1a

  

按理说,那人处置掉烟柳的尸身,此事便已完结,郭媛本当放松才是。

  

可郭媛却反倒愈加害怕,应该还发生了别的事。

  

果然,却见郭媛面白如纸,绞动衣带的手指几乎变形,牙关打战:“那个人他…他走过来了。”

  

她惊恐地望向某处,仿佛四年前那阵恐怖的脚步声、与说话声,重现于耳畔。

  

“我…我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他正在朝我这里走,一面走一面还在笑。”她抖着嗓子,全身哆嗦着:“他说‘别躲了,我瞧见你了’,又说‘再躲就不乖了哦’,还说‘你是不是戴着铃铛呢,小姑娘’。”

  

她呼吸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痉挛的手指被衣带缠住,惨白一片:“我…我当时吓得没了魂儿,忙低头看,这才瞧见,我的水晶铃儿不知何时竟露了出来。那是母亲向佛祖求来的,我打小儿便戴着。原先…原先我…咳咳咳…”

  

她忽地剧烈咳嗽,面红筋突、额角冒汗,直着脖子不停干咽,却全然忘了,案上便有热茶,饮来即可润喉。

  

陈滢亦不去扰她,安稳端坐。

  

水晶铃的典故,她亦有耳闻,彼时郭媛在镇远侯府大出血,正接受诊治,那“叮叮”细微的轻吟,犹在耳畔。

  

这倒并非陈滢记忆超群,委实是那铃声太特别,比之普通金铃、银铃,更有一番清莹剔透,过耳难忘。

  

陈滢记得,直到郭媛被抬出镇远侯府,那铃声亦时而作响,一路不曾止息。

  

换言之,几乎大半个京城的贵族、以及各府无数下人,皆听过这铃声。

  

此际,郭媛的咳嗽终是稍停。

  

她用力喘息着,嘶声再续:“原先,那水晶铃儿我贴身戴在颈上,很少示人。我便猜着,可能是在与那贱婢扭打的时候儿,铃铛不小心露出来,只我并不知。而后,我藏在杂树后头,那地方树杈枝叶本就多,约莫是挨擦到了铃铛,它便响了。”

  

她语声略停,面上因咳嗽而泛起的红晕,迅速被惨白替代:“因那日风有些大,满树的叶子乱响,那铃声埋在这声音里,很轻细,又是我自小儿听惯了的,我根本…根本就没注意到,不想那凶人的耳力竟是极好,顺着声音就…就找了过来。”

  

郭媛战栗着,用力扭紧衣带,骨节惨白:“我听见…听见那人往这里走,我怕得不行,脑子里…脑子里都空了,不敢动、也不敢哭,连喘气都不敢,手脚麻酥酥地,想要跑,偏浑身没一点力气,就这么蹲在杂树里,听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挨近。”..

  

“那么,他找到你了吗?”陈滢轻问,中断了她的叙述。

  

郭媛的情绪太紧张了,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惊吓过度,而适度中止其情绪的连贯,有益于她心态平稳、思维清晰地提供证词。

  

郭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他没发现我。”

  

显然,陈滢这一问,令她稍得纾解,心神微宁。

  

而其后,像要持定此念,她更用力地摇头,发上钗簪皆乱,她却犹自不知。

  

“他没发现我。”郭媛再度言道,语气极肯定:“我听见他的一直走到了拐角处,就快要拐过来的时候,忽地,我身后传来了说话声,还有脚步声,像是有许多人走来,我…我吓了一大跳,那凶人也吓了一跳,马上就停下了,然后他便往回走,脚步声非常急,不多时就再也听不见了。”

  

“突然出现的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吗?”陈滢问。

  

舒缓的语气,若清凌凌水波,漫向心头。

  

“不是的。”郭媛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个很虚弱的笑:“应该是几个仆役办差,路过此处,我还怕他们见着我、叫破我的身份呢。好在他们没过来,从另一条岔路离开了。”

  

她抬起一只手,下意识地抚向胸口:“我那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把水晶铃摘了下来,紧紧抓在手里,不叫它出声儿。”

  

陈滢眯了眯眼,心下了然。

  

若将此事视作一局,则这一局的破点,正是水晶铃。

  

因为,那凶人对郭媛唯一的认知,只有水晶铃。

  

“你是不是戴着铃铛呢,小姑娘”。

  

这是那凶人的原话。

  

由此可知,他是先听见铃声,才推断出,郭媛是个“小姑娘”。

  

四年前,那“凶人”闻铃追人,却在揪出郭媛的前一刻,受惊遁走。

  

而四年后,大庭广众之下,悠悠铃音重现,闻者不知凡己,那“凶人”很可能亦混迹其中,就此知晓,郭媛便是当年偷听之人,于是,冒险行刺。

  

毕竟,那铃声极特别,而凶人耳力佳、反应快,杀烟柳、追郭媛,全是以他为主导,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忘记当年之事。

  

除此之外,陈滢委实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容他们事隔四年、再行刺杀。

  

思及此,她唇角微动,露出惯常的笑容。

  

谁能想到,一枚特别的铃铛,竟成为时隔四年刺杀行动的契机。

  

而更巧的是,这场阴差阳错的刺杀,反过来促成今日这场问讯,令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随后,陈滢又觉异样。

  

这个推论,似乎还欠缺了一点什么。

  

只是,正在她思忖间,郭媛已重又开言。

  

“等那群人走远了,我方才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了地下。”她似惊魂未定,抬手拭了拭额角,面色仍旧白得吓人,强笑道:“真是…真是虚惊一场。”

  

陈滢没说话。

  

屋中有片刻的寂静。

  

陈滢听见,外头隐约有男子语声,似是几名禁军校尉闲聊。

  

郭媛再度长舒了一口气。

  

讲述已近尾声,她的神情远比方才轻松:“再然后,我又等了一会儿,听得那湖畔有女眷说话。我那时才发现,天都快黑了,筵席想是已经散去,客人们便出来四下走动,湖边赏景的人越来越多。我便想着,这么多女眷在此,那个凶人肯定不敢再来,那时候,我的手脚才…才缓过些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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