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随着打开一看,里面的糖粘子,云片糕,蜜果儿整整齐齐的码在一块儿,五颜六色,漂亮极了。
“小妹早起特意去稻香村刚给你俩买的,说哥哥们在军营里怕是没吃的,饿着肚子。”魏三娘感慨:“那晚由大勇的话,估摸把她也给吓着了,连着问我你们会不会出事。”
李二郎破天荒的没有数落小妹,而是捏了一片云片糕放在口中,随着那绵软渐渐在舌尖化开,一直甜到了心里。
就在母子三人说好先对李小妹守口如瓶的时候,门一下子被狠狠的撞开了。
“娘!”
李小妹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面色苍白,眼睛里噙着泪水:“我爹他,到底怎么了?”
李二郎口中的云片糕一下子卡在了喉咙,咳咳咳的剧烈咳起来。
送走俩儿子之后,魏三娘坐在炕边,听女儿抽抽噎噎的讲着。
原来今晚这涮锅子实在好吃,她想起戚大川也爱食辣,加上他打仗回来到现在还没见到亲爱的戚伯伯呢,顺便也好旁敲侧击的问问那个便宜爹咋还没如约回来。
当然,李小妹很骄傲的不肯承认,那是自己想爹了。先不说戚大川的改头换面给她带来的强烈刺激,单说问起李泾之却换来对方莫名其妙的脸,而后被逼问出原来自己爹爹早在数月前便落入秦淮河中,下落不明。当时她便差点厥过去,连忙跑回来问家
人。
“小妹。”
魏三娘掏出帕子,递到女儿手中:“先擦擦眼泪吧。”
李小妹不肯去接帕子,肿着一双杏核眼:”娘,戚伯伯说的是真的?我爹当真死了?“
“你爹没死。”
魏三娘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替女儿将眼泪的泪珠擦干:“他水性好,别说秦淮河了,便是扔到汉水里都能游过去。当年战场那么残酷,他也活过来了,娘相信,这次也一定会平安的。”
李小妹呆呆的坐在那,喃喃自语:“真的吗?娘,爹真的会回来?”
“会,娘跟你保证。”
魏三娘将伤心的女儿揽入怀中,叹了口气,试图将心底郁积的酸涩随着这口气都舒出去。可女儿的哭声和眼泪,却又将那些原本已经疏散的酸楚再度聚集,沉甸甸的压在心口。
“娘。”
魏三娘一下下的替女儿梳理着被泪痕黏住的碎发,前所未有的温柔。
“等爹回来了,咱们一家人住一起好不好?”
为她梳理头发的那只手顿时僵住。李小妹却没感觉,依偎在她怀中,默默的流着泪:“从小,我看到别人能骑在爹的肩膀上就好羡慕,也盼着自己什么时候能有个爹。所以才会在看到戚伯伯时,想要他做我爹。如今,我好容易有爹了,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撒娇,还没来得及让他抱回我,没跟他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想他.....可他,他就没了......“
“娘。”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带着哭腔:“等爹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魏三娘嘴唇动了动,眼前时女儿哭花的脸,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一日两人去接女儿的场面,他为自己撑腰时的样子。
泪眼朦胧中,李小妹看到了娘轻轻的点了下头。
日出东方,鸡鸣天下白。
早起的晨露凝聚在叶梢,轻轻一碰,便滚落入泥。
魏三娘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鬓角——昨儿抱着小妹,哄了半晌她才哭着入睡。自己也是做了一宿的梦,睡的累极了。
厨房里已经有动静了,琼花正在准备一家子的早饭呢。她手脚麻利的将锅盖揭开,洒了一碗金黄色的小米进去,用锅铲开始搅动。
层层雾气扑在她的脸上,氤氲了略显发黑的肌肤,显得五官更为秀丽。
这是个好孩子,她一直都想不如说给自家三郎,可如今看来,三郎却是一点都没开窍,总不能耽误了琼花。
等李泾之的事情忙完后,再问问琼花看看她中意什么样的人家吧。
吃过饭之后,照例是李三郎去了药铺,临走前安慰了小妹一番,问她回来想吃什么,买给她。
李小妹勉强挤出个笑容,懒懒的什么都不想要,便去后院找张氏她们一起忙活了。
说是忙活,其实多半是又躲到屋里哭去了。
魏三娘叹了口气:“算了,你去忙吧,这事总要给她一个接受的过程。”
可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魏三娘一下子变了脸色,有些没好气:“你怎么来了。”
来着正是一身布衣的那罗延,纵使那一身布衣也遮挡不住他的英武身姿。此刻,几日前的颓废一扫而空,直接冲进来握着她的腕子。
“将军找到了!”
魏三娘手中的碗筷,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半晌,她才回过神,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是否会砸到脚,反手抓住了那罗延的胳膊,两眼绽放出光芒,急切道:“人呢?人现在在哪儿?”看到她如此激动,那罗延的心中有些隐隐失意。不过好兄弟能活着,对他来说也无意是天大的好消息。所以这份情感的失落被兄弟情义的喜悦瞬间冲淡:“还在金陵,等打扫完战场,约么不消半个月,
就该回来了。”
“战场?”
魏三娘一愣:“什么战场?”
“哦,忘了告诉你。”那罗延忍不住眉飞色舞:“金陵城破了。”
......
听了那罗延简单的概括,魏三娘不知道究竟是悲多一些,还是喜更多一些。原来李泾之那晚的确是落入水中,只不过却是瞧瞧游入城内,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在城内一个月的时间,不仅绘制了详细的地图之外,还打探出了城内部署和粮草存储之地。于昨夜发动突袭,里应
外合,直接攻破了金陵城。
至于南帝,则是带着自己的小朝廷和妻妾儿女,直接乘着水路南下逃亡了。
李泾之还活着,她松了口气。可紧跟着,南朝再一次的国破却让她心中好似压了沉甸甸的一块儿石头。她总忘不掉十年前他是如何毅然决然的离开自己,投笔从戎。
当时的他,将君王,朝廷,国家,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那么今天,他又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亲手攻破了当初的信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