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南见孙元化开口就切中要害,心里也是佩服不已,古人能有这般见识实属不易,对方果然是难得的技术性官员。
“大人有所不知。这位奇人说,把煤密封起来加热,便可去除煤中对炼铁无用的渣滓。这样炼出的生铁,才能达到硬而不脆的效果。”
夏天南对炼焦的原理只知道一点皮毛,他也不怕告知孙元化会泄露技术,自己好歹是旧时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尚且弄不清炼焦的原理,谅孙元化几句话也听不明白。再说了,就算知道炼焦的原理又如何,不知道炼焦需要的温度,没有合适的高炉,以此时工匠的水准,怎么都炼不出灰口铁。
孙元化听得心里痒痒,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位奇人带到登州来给他炼铁铸炮。他试探着问道:“夏老弟如此劳心费力,大炮若是铸成……”
夏天南拍拍胸脯,作大义凛然状:“小人虽为一介商贾,但也曾读过圣贤书,这等军国利器,若是做成了,自然是要送给朝廷打鞑子的。”
孙元化抚须点头,孺子可教,若对方有功名在身,少不得要设法送他一个前程。
夏天南左右看看,靠近孙元化,低声说:“旁人我信不过,抚台尽心竭力为朝廷编练新军,天下人都看在眼里;再说,天下教友本是一家,这份功劳,自然不能给了别人……”
虽然自诩为朝廷效力,没有追名逐利之心,但官至巡抚,又岂能没有更上一层的想法,孙元化听到这番话非常受用,呵呵笑道:“老弟真乃妙人。你不妨直说,此行来登州,有何需求,本官必然鼎力相助,在东三府,我的话还是管用的。”
何止管用,整个山东东三府,登州莱州青州,除了皇帝的圣旨,就属你老人家最大了,夏天南心中说道。他半真半假的一番话,成功地抱上了孙元化的大腿,此次登州之行,基本上成功了一大半。
“那位奇人说了,炼铁所需之煤,在广东境内是没有的,两广福建等地,只有一种劣煤,不堪大用。山西产煤最多,煤质也最好,但运输不便,只有山东境内煤质不输山西,又能走水路运回广东,比之6路更便捷。所以小人此次来登州,就是为了煤而来。”
孙元化感叹道:“这位奇人不仅懂的炼铁铸炮,连哪里有煤都一清二楚,莫非开了天眼?如有机会,定要见见。”他顿了顿,清咳了一声,“不知夏老弟能否说服那位奇人,来登州炼铁铸炮?若能铸成那种不易炸膛的红夷大炮,献给朝廷,我可以上奏皇上,为你二人求得一官半职。”
夏天南连忙摆手:“小人只是想为朝廷打鞑子出份力,并不是为了求官,抚台的美意小人心领了。不过来登州铸炮是不成的,不是我等不愿,而是登州并无上好铁矿,且广东气候温润,山东气候干燥,相比之下,广东更利于铸炮。”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所谓气候之说纯属胡扯,不过孙元化知道广东铸炮一向优于北方,也没有起疑,只是叹息道:“如此,我是无缘见到那位奇人了,不过只要铸成大炮,夏老弟务必要运来登州。你放心,你为朝廷效力,必不会让你吃亏,每门炮作价两千两白银卖与我如何?”
两千两银子算是时下铸造红夷大炮的成本价,孙元化贵为巡抚,却也不敢提高价格,因为朝廷拨付下来购置火器的款项毕竟有限。
“大人说多少便是多少,我也不赚朝廷的钱,只求保本。”夏天南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且不说登州之乱后孙元化能不能保住性命——历史上登州之乱生后,在温体仁及其党羽的陷害下,崇祯可是秋后算账,不仅罢免了孙元化的职务,还以叛军之的罪名将他处死——就算历史因自己的到来生了偏差,孙元化没有丢官丧命,到时卖给他几门炮也无妨,反正红夷大炮那样的重量也只能用来守城,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
与孙元化的见面异常顺利,套用一句旧时空的话,双方在友好的气氛中深入探讨,交换意见,达成了共识。
孙元化为得到一个潜在的助力而高兴——这炮若是铸成,不仅可以为辽东战场增添胜利的砝码,也能帮助自己仕途更上一层楼,若铸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怎么看都是划算的;夏天南为得到孙元化的支持而兴奋,只要孙元化不倒,不仅煤矿的事情有了保障,兵变之后说不定还能在登州吸收难民,补充兵源和劳动人口。
出了巡抚衙门,等候着的杨由基等人围了上来。夏天南得意地晃动了一下手中孙元化的名帖——有了这个东西,在东三府内基本上可说畅通无阻,挖煤运煤更不在话下,剩下的事就是找煤矿了。
官面上的事进展顺利,不过在寻找龙口煤矿的过程中倒是经历了波折。按照林伟业的说法,龙口煤矿就在山东省龙口市,位于蓬莱市西南方,只是两人都忽略了,这是旧时空的行政区划,在本时空,并无龙口这个名字。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众人都没有打听到龙口这个地方。夏天南忽然想起当初与林伟业寻找石碌铁矿时的一幕,当地人不知道石碌这个名字,只知道亚玉岭。他改变策略,直接打听蓬莱——也就是登州府城——西南方的县,很快就问到了地名,原来在明朝,龙口市所在地方称为黄县。
众人直奔黄县而去。黄县离登州府城很近,十多里路就到了。
林伟业记得没错,这里确实有煤矿,而且此时已经有人雇人开采,不过每日开采量不大,主要卖给临近府县烧火取暖之用。矿主姓李,是当地一名大户,族中出过进士,在登州也能称得上望族了,他无意现了本地产煤,雇人开采,也算是开辟了一个小小的财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