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二十五很快到来。
这一天,是迟虎和索布德商定的,在镇远关交换人质的日子。从两三天前开始,镇远关的附近,就已经是戒备森严,人头涌涌了。鞑靼骑兵的斥候,白衣军的斥候,都在附近严密监视。随后,双方的主力部队,都陆续看到,各自扎稳阵脚。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还以为又要爆发大规模的战斗了。
徐兴夏来到镇远关的时候,迟虎已经做好了更换人质的准备。
他坐在马背上,抬头看着北面的戈壁滩,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鞑靼骑兵。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又或者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又或者是对上次的失败不甘心。索布德这次足足带来了两个千人队的鞑靼骑兵,对白衣军虎视眈眈。那些鞑靼骑兵还专门将身上的衣服盔甲,都擦得光彩发亮,看起来再也没有那么黑乎乎的了。
在南面,则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白衣军。如此重要的场合,除了守备镇朔堡和威镇堡的两个小队,还有分散作战的雕骑军之外,其他的白衣军部队,都出现在了镇远关。作为战斗主力的战车营和炮兵营,更是一早就坐镇军营中央了。两个鞑子的千人队,如果强行发起攻击的话,那肯定是要吃点苦头的。
中午,索布德作为海勒金部落的代表,迟虎作为白衣军的代表,各自挥舞手中的红旗,开始交换人质。按照事先的规定,首先是鞑靼人释放一万名的汉人奴隶,其次是白衣军释放古格勒,最后是鞑靼人释放剩下的一万三千名奴隶。
在鞑靼骑兵的押送下,大量的汉人奴隶,从鞑子的魔掌中,排成长长的队伍,向白衣军这边走过来。白衣军这边,则安排人负责清点人数,登记各项信息。同时,简单的甄别里面是否混有鞑子的奸细。上万名的汉人奴隶,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点。当他们出现在戈壁滩上的时候,感觉就是一片看不到头的褐色潮水。
这些汉人奴隶,一个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疲惫憔悴,伤痕累累的,走路的时候,显得非常的艰难口有的人还残肢断臂,有的人被鞑子割掉了舌头,有的人被鞑子割掉了耳朵,还有的人被鞑子挖掉了眼珠,还有的人鼻子也被割掉了,只留下两个黑洞洞的鼻孔。可想而知,他们在鞑子那里,到底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
更多的奴隶,四肢完好,身体也没有其他外伤,看起来似乎没事。可是,当接触到他们的目光时,会发现他们的目光,是那么的麻木,那么的死灰,那么的绝望,仿佛这世界上一切的事情,都再也勾不起他们任何的兴趣。他们的心已经死了,这是徐兴夏的第一个感觉。他们在鞑子那边,经历了太多悲惨的事情,以致他们的心都早就被封闭起来,没有丝毫的喜怒哀乐了。
根据迟虎反馈回来的信息,这些悲惨的奴隶里面,已经有人在鞑子那边,足足呆了三十多年的时间。换言之,他们被虐待蹂躏了足足三十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将任何一个人,都变得麻木不仁了。他们就好像是被冰冻了三十年,想要解冻,还不知道得多长时间。幸好,他们总算是回来了,不用继续被冰冻了。
这些交换回来的汉人奴隶,全部都是男人。至于女人,一个都没有看到。这绝对不是徐兴夏重男轻女,觉得女的没有干活的力气,就没有向鞑子方面提出要求。这也不是鞑子方面不愿意将那些女人交出来。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很忌讳的话题,那就是她们回来以后,到底如何安置。她们的孩子,又如何处理。
被鞑子劫掠走的女人,基本土都是年轻漂亮的。她们被掠走以后,都成了鞑子的玩物,成了鞑子发泄的工具。万一那些女人,怀了鞑子的身孕,回来以后,到底怎么处理,即使是徐兴夏都不知道。她们本人还好,最多找一个类似雕窝峰的地方藏起来,让她们干一些秘密的活计,基本上脱离和外界的接触。
但是,她们的孩子是很要命的问题。已经出生的孩子,最多留在鞑子那边。要是有新的孩子出生,肯定会被愤怒的军户们砸死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种世俗的观念,徐兴夏暂时也没有能力改变。在所有的历史典籍里面,似乎也没有关于汉胡混血儿的处理模式,他总不能用后世的民族大团结模式来处理,那肯定会被骂死的。这年头的民族仇恨,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幸好,总的来说,她们的人数,不是很多,估计不足千人。在交换人质的初步阶段,徐兴夏暂时只好忽略这件事。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将她们接回来,如果她们愿意回来的话。对于这个群体,如果没有三边总督这个层面的人明确指示,真的是不好处理的。当然,要是朝廷出面,那就更好了。
正是由于这个群体涉及的方方面面都很忌讳,迟虎和其他参加谈判的人,都下意识的回避了这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他们的考虑,当然没有徐兴夏深远。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那些已经被玷污的女人,干脆不要回来了。就算回来,她们的日子也会很惨的。
足足一个时辰以后,上万名的汉人奴隶们,才回到了白衣军的怀抱。由于命运的改变,实在是太突然,大部分的奴隶,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很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四周,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他们看到了白衣军的士卒,看到了飘扬的金龙舞刀旗,看到了作为最高指挥官的徐兴夏。可是,眼前的一切,他们全部都不熟悉。这一切,和他们模糊的记忆,完全不同。
只有极少数的奴隶,不断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又或者是掐着自己的胳膊,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做梦的。最后,痛得呲牙裂嘴的他们,确信自己的确不是在做梦口他们的确是脱离了鞑子的魔掌,重新回到了大明的怀抱。可是,即使这样,他们依然无法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居然是真的。他们依然无法相信,他们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就回到了大明的怀抱。这一切,仿佛都来得太容易了。
他们刚刚被掳走的时候,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重新回来。他们做梦都在想,以致有些人产生了强烈的幻觉,将自己变得疯疯癫癫的。
不少的人,更是试图悄悄的逃跑,逃回去宁夏镇。可是,等待他们的,都是鞑子骑兵的疯狂追杀。在茫茫的大草原、大沙漠、大戈壁滩,他们根本就不是鞑子的对手。只要被鞑子骑兵追上,等待他们的,必然是被虐杀的命运。
被虐杀的人多了,他们的心,都已经渐渐的麻木了。再也没有谁,还期望自己有机会回去。有些绝望的人,干脆自己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免得继续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其他活着的人则将自己的心都封闭起来,行尸走肉的,在鞑子的屠刀下,勉强的苟延残喘。他们只有最最简单的想法,那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忽然有一天,他们居然被鞑子主动的放回来,如此强烈的反差,他们确实接受不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在鞑子释放了上万名的汉人奴隶以后,白衣军也要释放古格勒了。对于这个约定,徐兴夏并没有违背的意思。咱们汉人是讲信誉的,只要鞑子不违约,他自然不会违约。很快,古格勒就被松开了绳索,带到了徐兴夏的面前。
“徐兴夏,我还会回来的。”古格勒悻悻的说道。
“你敢再次回来,我就敢再次抓你。”徐兴夏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古格勒狠狠的咬了咬自己的牙齿。他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说出来。没办法,他的脸皮还不够厚。在徐兴夏的面前,斗嘴的场面话,他根本就无法说出来。他连迟虎都无法打败,更不要说徐兴夏了。那可是能打败莫日根的变态存在啊!
但是,古格勒绝对是不服气的。被白衣军活捉,这是他一辈子最大的污点。他本来也是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失败?如果他当场战死了,或许还好一点。偏偏没有死,还被活生生生的擒获了。这个脸丢大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洗刷这个污点。尽管,连他自己都觉得,要达到这个目标有点困难。
上次交锋,白衣军的数量,才有五六百人。可是今天,却达到了上千人。才相隔多长的时间啊,还不到两个月!白衣军的兵力,就翻了一番!这样的增长速度,让古格勒很是绝望。汉人的人口基数,实在是太恐怖了。只要徐兴夏愿意,三五年的时间,拉扯起十万大军,绝对不是梦想。相对而言,海勒金部落,简直给徐兴夏提鞋都不配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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