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芹看了一眼，没接：“我没有不开心啊。”

　　负面情绪自己消化就好，没道理带给别人，尤其是小孩子。

　　小娃娃可聪明了：“那你为什么不来找老顾了？”

　　不止不来了，还尽量避开。

　　前天早上他都看到了。

　　纪姐姐本来在买包子，看到老顾的车开过来，立刻不买了。

　　他喊“纪姐姐”，她都装没听到那样跑过马路。

　　小娃娃开动脑筋想了很久，他觉得他很听话，没什么可以惹纪姐姐生气的，那除了他，就只有老顾了。

　　一定是老顾犯错了，纪姐姐不想理他。

　　纪芹随口敷衍了一句：“没有啊，我最近要看店，没时间。”

　　小娃娃跪在躺椅上，直起身子，往纪芹怀里靠。

　　他在家的时候，就用这一招跟奶奶撒娇，可好用了。

　　“那你有时间了来找我好吗？”他不说“老顾”，就说自己，反正只要跟老顾在一起，纪姐姐来找他的时候，就能看到老顾了。

　　纪芹挺吃他这一套的。

　　她搂着小娃娃，还调整了一个小孩子觉得舒适的姿势：“那你想我了，可以来找我呀，为什么一定要我找你？”

　　嗯？

　　好有道理。

　　“而且啊，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就要主动点，将来你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了，就要坦白直接跟她说喜欢，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小娃娃哪里听得懂这些，从头到尾，他就听明白“喜欢”和“女孩子”两个词。

　　他高高的举起小手，像幼儿园回答老师提问那样：“我喜欢小花，但是小花喜欢隔壁小胖，小胖喜欢红红，红红跟米粒是朋友，可是上次米粒跟我说，她喜欢我。”

　　纪芹：……

　　小小年纪就搞这么复杂的关系不太好吧？

　　“姐姐，你喜欢老顾对吗，我听容爷爷说你很喜欢老顾。”

　　“我……一般般吧，也就这样。”

　　“我懂了，老顾就是个普信男。”

　　纪芹：……

　　倒也没必要用“普信男”来形容他。

　　她扯开话题：“现在都开学了，你怎么不用上幼儿园？”

　　小娃娃摇头晃脑的：“我从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我的幼儿园不在这里，爷爷说要好好上学，但是奶奶说……”

　　奶奶说什么的？

　　哦，对了。

　　小娃娃学着样儿，老气横秋的：“奶奶说，幼儿园有什么好上的，去了就是散发顾家儿孙的魅力。”

　　纪芹：……

　　我觉得我可以跟你奶奶谈谈，搞不好还能拜个把子。

　　风吹过路边的一排树，扬起“哗啦哗啦”的声音，阳光刺眼，地上的影子飘飘荡荡，还没到放学下班的时间，行人车辆三三两两的，很安静。

　　有人从马路对面走来。

　　小娃娃眼睛尖，先喊出来：“老顾！”

　　他穿了一身清爽的白色衬衫，扣子规规矩矩的扣到最上面，身姿挺拔却慢慢悠悠的走到了麻将馆门口。

　　顾敖看了纪芹一眼，然后目光挪到小娃娃身上：“你又自己跑出来。”

　　小娃娃眨眨眼，好委屈。

　　明明出来的时候跟你说过了，去对面找纪姐姐，当时你也没说不让去。

　　他伸出手：“过来。”

　　小娃娃缩着身子，往纪芹怀里蹭。

　　哼！

　　不想理你。

　　最初的顾敖，对待小娃娃很没耐心。

　　后来慢慢有了。

　　现在又没有了。

　　“我数三声。”

　　小娃娃动摇了。

　　“三。”

　　又动摇了些。

　　“二。”

　　开始怂了。

　　“一。”

　　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老顾！”小娃娃从躺椅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他的腿，“老顾，抱。”

　　顾敖把孩子抱起来：“还乱跑吗？”

　　他摇头，可乖了。

　　“回去了。”

　　他就这么抱着小娃娃走了，一句话，一个眼神都没留下。

　　不。

　　留下了一个背影。

　　“阿纪，”隔壁老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人家怎么不睬你啊？”

　　嘿。

　　这个八卦的中年男人。

　　纪芹白了他一眼：“我跟他很熟吗？他不睬我，你看我睬他了吗？”

　　我们也是有头有脸的小仙女好吧。

　　老周“啧啧”两声，不说话了。

　　纪芹重新躺下，越想越烦。

　　他在生气吗？

　　可是他凭什么生气？

　　该生气的是她吧。

　　她有太多的疑惑。

　　关于那天醉酒，脖颈上的红痕，包括她的过去。

　　她都还没发话呢，他倒先甩脸子了。

　　嘁。

　　不理是吧？

　　有种的永远别理我。

　　过了马路，小娃娃双手捧住顾敖的脸颊：“老顾。”

　　顾敖头一偏，挣脱掉：“说。”

　　小娃娃搓搓手：“你的脸好烫哦。”

　　走到健康服务中心，他把孩子放下来：“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小娃娃歪着脑袋，看了眼对面：“因为纪姐姐吗？”

　　顾敖丢了个凉凉的眼神过去。

　　小娃娃立刻双手捂住嘴，老实巴交的模样。

　　不敢看她，不敢跟她说话，怕她提起那天醉酒的事。

　　他做了一直以来想做，却没敢做的事。

　　不确定她酒醒后会不会记得，如果记得……

　　脸更红了。

　　当然他也生气。

　　为了救其他男人，把自己喝成那个样子，哪怕他相信她对那个叫温煦的没有其他想法，可万一对方有呢？

　　到现在为止，他也没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几分认真。

　　更多的是玩笑和嬉闹。

　　她根本还没爱上他。

　　所以他不敢赌。

　　先冷静一下，等想好怎么办再说。

　　……

　　朱医生给纪芹约好的心理医生姓齐，是个女的，在行业里挺有名。

　　和齐医生见面的时间是十点，她去的比较早，顺道拐去了朱医生的办公室。

　　朱医生今天在住院部。

　　踏进走廊，一股淡淡的消毒药水味袭来。

　　五年前，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醒过来的。

　　刚好，朱医生巡房完毕，走出病房的时候，一眼看到了纪芹。

　　“诶，你怎么来了？”

　　纪芹吊儿郎当开玩笑：“来看看老窝。”

　　朱医生皱眉：“胡说，什么老窝，谁愿意把医院当家啊？”

　　纪芹笑笑，稍稍正经了些：“有空吗？耽误两分钟谈点私事。”

　　朱医生点头：“你说。”

　　纪芹摆出认真脸，压低嗓音：“你说我会失忆是因为注射了过量的镇静剂，有没有可能是在治疗过程中注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