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中书省。
这个人就是韩艺。
这真正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呀。
削减官妓,中书省那可是重灾区,他们对于韩艺都还怀着一肚子的怨气,要么偏过头去,要么低头装模作样写着什么,反正是没有人行礼,纵使有人想打声招呼,可看这情形,谁还敢,那今后还要不要在这里混。
“哟,韩尚书大驾光临,失礼,失礼。”
倒是一向与韩艺不合的李义府,急忙忙从屋里行出,朝着韩艺拱手道。
“没有打扰到李中书做事吧。”
“没有,没有!请里面坐。”
“请。”
二人一同入得里屋。其实自从上回联手搞定官妓一事,这二人的关系反而缓和不少,另外,李义府最近异常低调,倒是没有再给韩艺添堵。
其实韩艺心里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李义府如今最紧要的是,如何将李洋给救出来,他是不可能放弃自己的儿子,这时候跟韩艺作对,那等于是将刀锋又往李洋脖子上靠近几分,他暂时还真不愿得罪韩艺。
这也是韩艺来找他的原因。
“李中书真是日理万机啊!”
来到里屋,韩艺看到桌上那堆满的奏折,不禁感慨道。
其实皇帝在的时候,也不是每道奏折都看,这得经过中书省的筛选,要是每道奏章都让皇帝批示,那皇帝非得累死去,一般都是一些重大的事情就上奏给皇帝,其余的都是由三省长官决定,可见三省的权力还是最大的,为什么李治容不下长孙无忌,就是因为以前是长孙无忌一个人掌控三省六部,那就根本没有皇帝什么事,长孙无忌全权处理。而如今的话皇帝不在,那基本上都是三省说了算,一些大事的话,就几个枢要大臣商议着,实在不行,再交给皇帝定夺。
“呵呵,这话若是别人来说,我倒还能谦虚几句,可是这话从韩尚书嘴里说出来,我可就不敢当了,我再忙也就是动动笔杆子,可是韩尚书那可天天在外面风吹雨淋的。”李义府不改李猫本色,逢人未语三分笑。
“李中书这话真是暖心啊!”韩艺说着长叹一声,道:“我是风吹雨淋还未讨个好。”
李义府笑道:“但凡跟钱扯上关系,都难以顾到周全。”
其实二人都是口蜜腹剑之辈,要真有心恭维对方,那绝对可以立刻升华为知己。
这一番恭维过后,李义府终于忍不住了,好奇道:“韩尚书这么忙,突然光临我中书省,不知是有何要事?”其实他见到韩艺来了,心里一直都非常好奇,这是黄鼠狼来给鸡拜年么。
韩艺笑呵呵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寻思着,陛下临走前,曾吩咐过我们,让太子接触一下政务,这大半月过去了,咱们是不是以东宫的名义开个会,讨论讨论一下。”
李义府目光闪动了几下,道:“不知讨论甚么?最近好像也没有大事可讨论的。”
韩艺道:“要有大事的话,拿还轮得到我来找你么,恐怕李中书已经派人去找我来了,这学习都是由浅入深的,先让太子参与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慢慢得再讨论大事。”
李义府太了解韩艺,这家伙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商人可都这德行。微微一笑,道:“韩尚书若是有什么事要讨论,就不妨直说,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升华到有资格说别人是外人呢?韩艺暗自嘀咕一番,道:“不瞒李中书,我确实有点事,但真的只是小事而已,到时开会的时候,随便说说就可以了。”
李义府心想,回回你都说是小事,闹着闹着就变大事了。
韩艺苦笑一声,道:“李中书,真的只是小事,也不怕告诉你,我是这么想的,如今我得罪了满朝文官,可这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又是户部尚书,总得缓和一下关系,我就想开个会,大家坐在一起聊聊,我顺便请大家吃个饭什么的,缓解一下,仅此而已。”
李义府可不会认为真的就这么简单,心想,他不说清楚也好,到时我还可以反对,如今陛下不在,他再能说,咱们不答应,他也办不成的,而且,他打着辅助太子的名义,这我也不能不答应,何不就卖给顺水人情给他。权衡一番过后,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于是二人就在政事堂召开枢要会议,希望在东宫开一个小朝会,让一些朝中举足轻重的文臣参与进来,让太子接触一下政务。许敬宗他们听后,也都赞同,这你不能不赞同,这毕竟是皇帝布置下来的任务。
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其他大臣也都非常开心,这可是未来的天子,在太子面前展现自己,那就是对于未来的投资啊。
那边李弘听闻这个消息,可是兴奋了,因为他年纪还太小,皇帝上朝也没有带着他,他对于朝会是充满了好奇。
这个议程很快就定下来了。
今日,大臣们陆陆续续的来到东宫。
“待会咱们是以国事为重,还是以太子为重?”
“当然是以太子为重,如今太子才多大,要是谈国事的话,太子也未必听得懂,我看三省召开这一次会议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教育太子。”
“可既然是朝会,那总得涉及到国事吧,总不能跟老师教学生一样,那咱们谈一些什么是好呢?”
“我看就说秋收之事吧。”
“哎!你这主意好。”
但凡涉及到太子,大臣们总得是耗尽心思,这太子的教育实在是太重要,历朝历代都是如此,最主要的是太子就这么点点大,都还没有十岁,你不能不谈国事,你也不能谈太复杂的事,得说一些太子能够理解的事。
“韩尚书,你何不告诉他们,这是为你准备的,免得他们思前想后的,待会又用不上。”张大象看着那些大臣低头私语,哪里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不禁向身旁的韩艺道。
韩艺道:“瞧你这话说的,让人听了去,我这都成什么人呢。这一次会议还是以太子为主,让太子熟悉一下朝会,我那事微不足道,留在最后说。”
张大象道:“我真的分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真怕待会你又掀起什么风波来,这好不容易才清静一会。”
韩艺郁闷道:“我要这么说你才会相信,这一场会议铁定是愉悦的,如果有人落泪,那一定是感动的泪水。”
感动的泪水?张大象打量了一下韩艺,满眼都是不信。
说话间,二人入得大殿,先来的大臣已经跪坐在铺垫上,其实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了坐椅子,只是在正式场合,尤其是宫中,就还是跪坐,这可是传统。
这些人清一色的文臣,像李绩、杨思讷这些武将可都没有来,因为文臣在这里,个个能言善辩,武将是肯定说不过他们的,如今也没有战事,坐在这里也是闭目养神,要不然就跟文臣开干,那还不如不掺合,等到太子要学习打仗方面的事宜,武将再开个会议就是了。
这些文臣一看到韩艺,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事关女人,试问谁能轻易忘怀。
张大象非常后悔跟韩艺走在一块,但是没有办法,一个是户部侍郎,一个是户部尚书,分开走也不对,跟着韩艺走到面前,坐了下来。
他们到了一会儿,李义府、许敬宗、杜正伦、卢承庆他们也相继到来。
等到大臣都到齐后,李弘才在一个太监的保护下,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得出他有一些小紧张。
“臣参见太子。”
等李弘坐下之后,大臣们齐齐弯身向太子行得一礼。
李弘也是毕恭毕敬向大臣们回了一礼,小眼珠左右瞟了瞟,有些不知所措,这兴奋归兴奋,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许敬宗急忙站出来,向太子禀报秋收事宜。
其余人一看许敬宗准备的也是秋收之事,便放下心来,开始踊跃的发言,谈论朝廷在秋收前后要做什么,秋收的重要性,以此也牵扯出农桑、百姓,从秋收中体现出仁政思想,仿佛秋收就是国家的一切。
一开始李弘还有些兴趣插嘴问几句,可是越听越乏味,这些文臣实在是太能说了,秋收就说秋收事宜呗,偏偏又扯到君爱民,民爱君上面,这些道理书上都有教,李弘自己都能够倒背如流,而且他年纪也小,不懂掩饰自己的情绪,大半天过后,他一手托着小脸,索然无味道:“难道朝中最近就只有秋收之事可以谈么?”
这场面顿时瞬间尴尬不已,尤其是那些口沫横飞,说得很是起劲的大臣,他们只是想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可是李弘这表情,无疑是一桶冷水从他们头上泼下,不禁都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准备同一件事。
而此时张大象却面露惊讶之色,偷偷瞥了眼韩艺,心想,难道他已经算到这些大臣都会拿秋收来说事,而且殿下一定会感到无趣,这才让他们先说,这未免也算得太细致了一点。
正当他愣神间,韩艺突然开口笑道:“殿下,方才臣听到诸位谈论秋收一事时,臣突然为诸位大臣,以及天下书生文人而感到骄傲。”
张大象一怔,果然如此。
李弘一见韩艺发言了,神色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好奇,道:“这秋收事关农夫,怎又与文人以及大臣扯上关系呢?”
韩艺笑道:“诸位大臣只知道保护农夫的利益,只知道农夫的辛苦,却毫不在乎自己的利益和汗水,难道这种节操不值得令人敬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