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曹猎拎着枪从河边回来,蹲在火堆边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看向李叱:“杨玄机这等贼人,竟是胆敢把鱼都吓跑了,此仇不共戴天。”
李叱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唐匹敌,抬起手轻轻的为曹猎鼓掌。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很远之外的宁军士兵们,那群汉子们脱光了衣服跳进河水里冲洗身上的血迹,不时有人摸到鱼。
曹猎也看到了,脸不红心不跳面容平静的说道:“用色相诱鱼这种事,我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李叱道:“瞎说,他们不是色相诱鱼,他们是钓上来的。”
曹猎一开始没理解,理解了之后狠狠瞪了李叱一眼,而李叱向他投以鼓励的眼神。
曹猎哼了一声:“鱼小钩儿大,不行。”
李叱:“还有钩儿?”
曹猎:“你闭嘴。”
李叱:“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对岸那边还有天命军在沿河列阵,大概也是担心宁军这边趁着大胜攻过河去。
可是宁军兵少,又怎么可能给天命军反败为胜的机会,宁军渡河,天命军可半渡而击,已经大胜,何必再追。
虽然隔着那么远,可曹猎仿佛看到了那些天命军士兵们脸上的复杂表情。
大概会有不甘,会有愤恨,会有悲伤,也会有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
这一战,宁军缴获大量的物资装备,其中包括不少重甲。
这些东西对于李叱来说才是真正的珍玩宝贝,他再搞钱,也搞不出能武装起来一支重甲步兵的钱。
那就不是几百万两银子能玩的起的兵种,所以缴获这种事,简直不能让人更开心。
不少黑绦军士兵都是被活活踩死的,他们跌倒之后难以起身,天命军疯狂后撤,谁会管他们。
甲胄完好,扒开之后,血就从甲胄里边往外冒,不少人都被踩的变了形状,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尸体被挖坑埋了,甲胄扒下来清洗。
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愉快,就是我们没有的,都可以在战场上抢来。
良久之后,唐匹敌伸了个懒腰坐起来,李叱就开始揉腿了,太久没有活动,腿都有些酸麻。
其实算起来,唐匹敌也只不过睡了半个时辰而已,正是因为睡的少,眼睛里都是血丝。
李叱一边揉腿一边说道:“一会儿把寝费结算一下?”
唐匹敌看了看李叱,撇嘴。
李叱递给唐匹敌一个串好的馒头,用一种长辈关隘智障儿童的语气说道:“怕凉了,一直给你烤着,快趁热吃吧。”
唐匹敌看了看那馒头,黑的跟炭一样:“浪费军粮,应该军杖十下。”
李叱嗯了一声:“确实应该,能不能记着?”
唐匹敌点头:“那就记着。”
这烤焦了的馒头其实不是李叱的,而是坐在李叱另一边的程无节烤的,烤着烤着程无节睡着了,就烤成了这个样子。
唐匹敌把那个焦黑焦黑的馒头掰开,里边还有能吃的地方,于是啃着都吃了。
曹猎看到了这一幕,也就更理解了为什么唐匹敌这样的人,会如此被士兵们敬重,会如此被李叱敬重。
只有那些黑乎乎烤成炭的地方没吃,剩下的地方连一粒渣都没有浪费。
唐匹敌起身活动了一下,然后开始脱衣服,李叱两只手捂着眼,但是手指缝还挺大:“不要脸。”
唐匹敌瞥了他一眼,脱光了之后跳进大河里冲洗。
曹猎问:“大将军这样的人,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爱慕吧。”
李叱:“你的意思是?”
曹猎:“把此时画出来,然后拿去卖,或许能卖不少钱呢。”
李叱眼睛逐渐放亮:“怪不得你们曹家的生意做的那么大来人,取纸笔来。”
曹猎:“”
李叱:“你这是什么表情。”
曹猎:“没事就是,你说的对,果然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李叱:“”
他没想到李叱真的要画。
更没有想到李叱会画的那么快,而且画的还极好。
河面上,那大将军上半身在水外边,身上的肌肉线条格外的硬朗。
曹猎眯着眼睛看李叱画完:“你以前是不是靠这个赚过钱?”
李叱:“肯定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事,你要是不提醒我,我能想的起来?”
曹猎:“呵”
李叱画完了之后朝着唐匹敌那边展示了一下,唐匹敌看了看,然后淡淡的说道:“胸画小了。”
李叱:“那你是想要个尖的还是圆的?”
曹猎:“你绝对干过什么龌龊的勾当!”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宁军大营中。
曹猎听唐匹敌的手下详细把已经知道的情报说了一遍,他大概推算之后,也能猜出来天命军中一些人的身份背景。
在其中挑选了几个和曹家以前有来往的,要来纸笔开始写信。
写完之后将书信交给叶先生,叶先生他们就立刻离开大营,挑选合适的地方悄悄渡河过去。
唐匹敌道:“如不出意外,天命军会假意在河南岸陈兵,做出准备继续渡河的样子,但以杨玄机的性格,大概会放弃北上争夺豫州了。”
李叱点了点头,杨玄机不会太心疼那些轻装步兵,但心疼极了黑绦军的消耗。
这次河岸一战,黑绦军损失近万,其中半数以上是落水之后被淹死的,对于杨玄机来说,这是剜肉之痛。
李叱道:“杨玄机会转而南下进入京州,但是他兵多,这边留守阻挡我们的兵力也不会低于十万。”
唐匹敌道:“我们不急于南下,杨玄机只要攻入京州境内,大兴城必会向武亲王杨迹句求援,武亲王大军回师京州,李兄虎也会趁势北上,京州之内会打的乱七八糟,我们就看着即可。”
李叱道:“我已经安排人去大兴城了。”
唐匹敌略微沉思了一下,笑起来:“你怎么就确定,这一战我一定会打赢?不然的话,你又怎么会提前安排人去大兴城给武亲王杨迹句挖坑。”
李叱道:“你刚才这句话里居然有些骄傲?请你自重,你赢了难道不是正常的事?”
他笑道:“况且我也不是给武亲王挖坑,皇帝现在唯有武亲王一人可以依靠,挖什么坑都不可能对武亲王有用,可只要武亲王回到大兴城,还是有很多坑可以利用他给别人挖出来。”
他往后仰了仰身子:“南边的人都觉得,李兄虎和杨玄机是强的,我们是弱的,弱的一方理应有挑拨离间啊,栽赃陷害啊,借刀杀人啊这样的嘴脸。”
唐匹敌:“你是这个样子的主公我就真的放心了。”
李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去杨玄机那边的是叶先生和两位千办,他们有他们的目标,而被李叱安排去大兴城的人,自然是归元术。
没有谁比归元术更合适,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归元术的亲朋都已经被李叱安排人接到了冀州,正是因为这一点,归元术在那个时候下定决心跟着李叱。
此时,在往京州走的官道上,装扮成了一支镖局队伍的谍卫军正在赶路。
归元术坐在马车上不时看向四周,眼神戒备,豫南这一带其实还不怎么太平。
因为一场大水,导致又出现了一些流寇匪徒。
这个世上的人,永远都不会只有一种,绝大部分人按照李叱的安排去了新的地方生活,宁军会为他们提供粮食和物资,会给他们新建家园。
可是就有一部分人,觉得那样做会很辛苦,去种田?种田多不自在。
这些人聚集起来,打劫过路的商队,杀害来往的行人,人一旦开始作恶,就只是看起来还像人而已。
所以归元术他们也不敢太掉以轻心,队伍的前后左右,皆安排了斥候。
他这次回大兴城要做的事,李叱并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目标,只是告诉他三个字搞事情。
而为了这次他能更顺利一些,李叱提供了真诚的也是竭尽所能的帮助鼓励。
曹猎也适当的给了归元术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他这样的人给不了什么,也就是给钱。
所以归元术好爱好爱曹猎啊。
除了银子之外,曹猎还给了归元术一份名单,这些人都是曹家在大兴城里的布置,归元术可以接触,但曹猎也不能保证这些人现在依然没有异心。
镖局这种身份,是如今这世道行走天下为数不多的合理的身份。
“大人。”
郑顺顺拍了拍屁股底下坐着的箱子:“我一直都在想,咱们这次押镖运送的东西,万一真的有人来打劫的话,我们拼命还是不拼命?”
这个问题,把归元术也难住了。
这箱子里的东西,要说值钱肯定是值钱,有几件周时候的玉器,每一件都可算作珍品,拿出去卖应该值不少钱,但这些玉器是长眉道长做的。
还有字画,这些字画从诸国战乱时期到周时候的都有,其中还有一张更名贵的,是李叱亲自画的大楚开国皇帝亲自画的秋猎图。
这些也就罢了,毕竟还算是值钱的东西,高希宁还装了两箱的土坷垃,信誓旦旦的说这算疑兵之计,就是为了坑半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劫匪。
她还交代归元术说,万一遇到匪寇,你们就假意拼命的更注重的保护这两箱土坷垃,这样一来,那些匪寇就会拼命的去抢这两箱。
丁满笑道:“其实最难保护的,真的是这两箱土坷垃啊从豫州一路颠簸到大兴城,到那就是两箱子沙土。”
归元术听到沙土两个字,忽然间醒悟过来什么,他从怀里把清单取出来又仔细看了看,看着那单子上金沙两箱的字迹,隐隐约约的觉得被坑的好像不是那些匪徒吧。
他看向郑顺顺他们,试探着说道:“你们说,以都廷尉大人那样的身份,等咱们回去的时候,应该是干不出来就硬跟咱们要两箱金沙这种事吧。”
赵山影咽了口吐沫:“大人,单子上真的写的是两箱金沙?”
归元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四个手下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眼神里都有一种我们干脆跑了吧的意味。
这种坑,大人自己跳进去就好,切不可连累我们。
归元术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她又不是主公那样的人应该干不出来吧。”
郑顺顺叹道:“大人,你猜主公为什么那么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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