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哪个山头儿的,这里是俺们夹皮沟的地盘,你们不知道咋滴?”
张大帅别看个子不高,嗓门却大,说话也不客气,语气很冲,还带着一股子匪气。
对方也挺横,一个三十多岁的黑大汉扯嗓子回道:
“俺们是丁家沟的,俺是丁老黑,就在山里住,要是按照你这个说法,那这些林子都是俺们的地盘,是你们手爪子太长,捞过界才对!”
当初公社是给各个大队划分山头了的,为的就是避免出现类似的纠纷。
要知道,当地民风彪悍,这些村民和山民,打起架来,都是一个村一起上,大规模的械斗,死伤的情况都不少见。
丁家沟因为就是林子里的一个小山村,没发给他们具体划分地盘,就出现了现在这种局面。
张大帅这暴脾气立刻被点着了:“妈个巴子的,管你丁老黑还是丁老白,耍横是吧,今天老子非把你劁了不可,省得到处划地盘!”
那丁老黑整日里在山上,是敢跟野猪放对儿,跟黑瞎子摔跤的狠角色,当然不惧。
只见他把身后的背篓卸下来,三两下脱掉外衣,露出身上黝黑而健壮的肌肉,就跟黑李逵似的。
啪啪啪,他使劲在胸大肌上拍了两下:“来来来,你个小矬子,老子让你一只手!”
旁边他的一名同伴也笑嘻嘻地补了一刀:“小矬子,你的绰号是不是叫夹皮沟武大郎,要不要回去踩俩高跷,再跟俺们打。”
说话的这家伙长得跟瘦猴似的,脸上还有个黑痣,上面长着一撮黑毛,看起来有点猥琐。
这话说得也真损,连那些小娃子都听得刺耳,二牤子别看平时动不动就抹眼泪蒿子,这会儿却来劲了。
他一边还学着大人的模样,撸胳膊挽袖子的,一边还嚷嚷:“俺可不怕你们,俺是抓过特务的小英雄,要是现在有手榴弹,看俺不炸得你们哭爹喊娘!”
没错,山里娃娃,从小就这么彪。
当着矬子不说短话,张大帅更是气得脑袋上青筋直蹦,也把衣服一甩,直接朝对面的黑大汉冲过去。
黑大汉瞧着这个小个子,也一脸不屑,探出一只大手,向张大帅抓去,准备像拎小鸡子似的,把对手直接拎到半空,好好耍戏一番。
别看张大帅个子小,力气却一点不小,而且毕竟跟着哑巴爷爷学过两手,打斗的经验十分丰富。
只见他躲过对方蒲扇般的大手,整个身体都撞进对方怀里,然后搂住对方两个脚脖子,脑袋往前顶,俩手往回拽。
噗通一声闷响,黑大汉直接被掀翻在地,两个人就在草地上来回翻滚。
他们是一对一单挑,旁人也不好伸手,只能在旁边呐喊鼓劲。
倒在地上,黑大汉身高优势也就没了,反倒被张大帅下黑手,脸上挨了几拳,很快就变成熊猫眼,顿时气得哇哇怪叫。
当然,张大帅也没捞到啥便宜,同样被打了几拳,鼻血都淌了一脸。
不过他这么小的个子,能跟对得旗鼓相当,也足以自傲。
“先别打了,有那工夫,咱们都多采点山货,多买几个钱不好吗?”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丁家沟那边的山民一瞧,是夹皮沟那边的一个年轻人,也就没太理会。
至于地上那两个人,早就打红眼了,更是不会轻易罢休。
刘青山也微微摇头:看来劝是劝不住了。
于是他就走到近前,嘴里又吼了一声:“大帅叔,还有这个黑大哥,别打啦!”
他伸手抓起骑在黑大汉身上的张大帅,扔到身后,手劲儿用的很有技巧,张大帅倒退两步,就站稳身子。
晃晃脑袋,抹了一把鼻子,手背上一片殷红,张大帅哪里肯依,又咬牙切齿地要往上冲。
黑大汉也爬起来,感觉脸上一阵阵刺痛,也刺激得他狂怒起来,不管不顾地又冲上来。
“停手!”
刘青山正站在他们中间呢,双手猛的挥手,旁边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看到黑大汉和张大帅都噔噔噔地后退。
一连退出好几步,最后一起摔了个大腚蹲,全都坐在地上。
这一摔,两个人都清醒了,连同其他人一起,都将震惊的目光投向刘青山。
“大帅叔,赚钱才是硬道理,打架没意思。”
刘青山先伸手把张大帅拽起来。
张大帅心里也直犯嘀咕:青山才跟哑巴练了一年多,这本事就噌噌见涨,当初哑巴要是肯教俺,那现在俺肯定能在林子里横着走,拳打猛虎,脚踢黑熊,那都不是事。
刘青山又走到黑大汉前面,同样伸手拉人:
“黑大哥,凡事以和为贵,山里的山货这么多,何必争啊抢啊的!”
丁老黑拽着刘青山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肯定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不过他嘴上却不肯服气,嘴里嘟囔着:“山货多,采山的人也多,公社又没给俺们丁家沟分地盘。”
这话倒是没错,要不是刘青山制定了计划书,估计林子里的资源早就过度消耗,用不了几年,就没有东西可采。
丁家沟的那些人,也都七嘴八舌嚷嚷开了:“对呀,俺们村里不种地,年年就靠采山过活,现在各个大队都上山跟俺们抢食,那俺们还活不活?”
这话倒也在理,并非全是对方胡搅蛮缠,山民和下面的村民还是有区别的,山里全是沟沟坎坎的,根本没法种田。
现在山货一下子变得值钱了,这抢饭吃的越来越多,他们的日子就不大好过。
刘青山也明白这个道理,脑子里忽然灵机一动,嘴角立刻浮起微笑:
“黑大哥,还有丁家沟的各位,其实有一种山货,最适合你们采收,就算是你们村里的老老小小,坐在小板凳上,就把这活儿给干了。”
丁家沟的山民一听,又议论开了:
“你说的是啥山货?”
“要是像你说的那么轻巧,那不是坐着就把钱赚到手,有这种好事,你们自己咋不干?”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听得夹皮沟这边的村民不乐意了,他们平时对刘青山无比信任,哪里允许有人质疑。
刘青山却一点不恼:“当然有这种好事,俺刚才说的,就是地皮菜,这玩意最适合你们山里人采了,早晨起来,溜达一圈,一个人就能采一篮子,回家都不耽误吃饭。”
地皮菜?
丁家沟的山民当然知道,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刚才那个一撮毛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你说的地皮菜,收购目录上边根本就没有,俺们费劲巴力采回去,到时候没人收,你累傻小子呢?”
对呀,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群情激愤,都朝刘青山围过来:“你小子到底安得什么心?”
刘青山却一点不慌:“别人不收,俺收啊。”
“你是哪根葱哪头蒜?”
一撮毛这家伙,还真长了一张臭嘴。
“俺们夹皮沟的野菜厂,就是青山哥办的!”
小娃子们都嚷起来,在他们心目中,青山哥就是偶像,不容许别人质疑。
一撮毛眨巴眨巴眼睛,夹皮沟办野菜厂的事,他们也听说了,上几天,还有山民去野菜厂卖山货。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收地皮菜。
于是,这家伙脸上立刻挤出来一阵干笑:“嘿嘿,那收购价是多少,地皮菜这玩意,采起来贼拉费事。”
刘青山笑笑:“价格最少是黑木耳的一倍。”
啥,这么值钱!
丁家沟的那些山民,眼睛唰唰直冒光,木耳平均是十块钱一斤,那不是说,地耳这玩意,干品能卖到二十块。
俺娘咧,这是要发财的节奏!
对于山下的人来说,或许采摘地皮菜有点难度,但是对于他们这些山民来说,就跟刘青山刚才说的那样,早起遛弯都能采一筐回来。
一撮毛更是眉开眼笑:“老弟啊,谢谢你给我们丁家沟指引了一条发财的路子,等啥时候有工夫,去俺们那,俺好好招待你。”
他看起来是这伙人里领头的,跟刘青山客气两句之后,就挥挥手:
“走啦走啦,咱们回去,把这边的林子都让给夹皮沟的朋友。”
刚才打架的丁老黑还瓮声瓮气地说呢:“俺跟刚才那个小个子还没打出个输赢,等俺们再比划比划。”
一撮毛跳起来在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嘴里教训着:
“老黑,有打架那力气,你多采点地皮菜好不好!”
黑大汉抓抓后脑勺:“好像有点道理,走啦走啦。”
走了两步,又回头朝刘青山摆摆手:“你叫青山是吧,哪天找你喝酒,你本事比俺强。”
看着丁家沟的一大群山民消失在林子里,刘青山也笑着挥挥手:“咱们也别闲着了。”
可是村民却有点担心:“青山啊,你收地皮菜,能卖出去不?”
张大帅的鼻子眼里,塞来了两团嫩草,说话瓮声瓮气的:“收购价还那么高,咱们可不能惯着丁家沟那帮家伙。”
“没事,大伙放心吧,俺肯定能找到销路。”刘青山想想前些日子,法兰西朋友雷欧打到村里的电话,心里就感觉特别有底。
他当时还在首都,电话是老支书接的,费了老大劲,直到那边请过来一个翻译,才算是沟通明白。
既然青山都这么说了,大伙当然相信,于是就继续干活。
刘青山瞧瞧张大帅脸上还满是血迹,就叫他找地方洗洗去。
张大帅也不在乎:“啥事没有,回家一起洗澡。”
冲澡这件事,也是夹皮沟制定的一条规矩:采山回家,不管多累,都得冲个澡,免得有虫子啥的,寄生到身体上。
旁边的大张罗则笑嘻嘻地开起玩笑:“大帅啊,你现在这副尊容,就跟武大郎刚被潘金莲给灌了毒药似的,七窍流血。”
又拿武大郎说事,张大帅当然不能忍:“信不信俺也在你鼻子上来一拳,叫你也变成关公脸!”
瞧着大伙打闹,刘青山脑子里也浮现出一副画面:
大帅,来,该吃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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