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李老,咱们先研究机床。”赵首长连忙提醒了一下。
老军人这才暂时放过刘青山,然后又低头开始研究那份清单,还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的。
每划掉一个,消瘦的脸颊就抽搐几下,就好像割自己的肉一样。
仔细甄选了一个多小时,老军人这才说道:“不能再少了,再少就不能形成完整的体系。”
赵首长虽然看不懂俄文,但是算数还是会的,把勾选出来的几套机床合计了一下总价:
“李老,还是超标了,都一百二十多万啦。”
“我不管,反正这已经是最精简的了,一个都不能再少。”
此刻的老军人,就跟个赌气的孩子。
旁边也有一位中年军人叹息一声:“说起来,这些机床,还真够便宜的,都已经是白菜价喽。”
老军人也接过话茬:“这东西就不是钱的事儿,要不是有这个机会,你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人家不卖给你!”
首长也没法子,道理他当然更清楚,可是就像那句老话说的:一分钱憋倒英雄汉。
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又响起来:“我这里,能拿出来三十万美金。”
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望向刘青山。
“青山,你们公司有外汇?”
沈国栋率先惊喜地问道,要是这件事圆满解决的话,那么他的肩章,估计就要换喽。
刘青山点点头:“不是我们公司的,是我们夹皮沟合作社的。”
他可没敢说是自己的,万一人家来个刘备借荆州呢,那他就亏惨了。
就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也没有个人往里搭钱的道理。
赵首长也喜出望外:“青山同志,那你们合作社,能不能先把这笔外汇借给我们用用,放心,算利息!”
“首长,当然没问题,不过利息就算了,都是自己人。”
刘青山也不在乎那点利息,虽然这笔生意,龙腾贸易公司看似得不到什么利益,但是他心里有数:
和部队搞好关系,那就是最大的利益。
屋子里的这群军人全都面露喜色:这才叫雪中送炭呢、
最高兴的还是那名老军人,他乐呵呵地走到刘青山跟前,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越看你小子越顺眼,你也别做什么生意了,太浪费,先去军校学几年,出来之后,就跟在我身边。”
大伙一听,也都有点意外:这位李老,在军工科研领域,那绝对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当然啦,脾气也是数一数二的古怪。
听他这话里的意思,那就相当于带徒弟了,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够幸运的。
刘青山也挺意外的,嘴里连忙解释:“李老,我现在其实还上高中呢。”
老军人一摆手:“那正好,就不用考大学啦,直接上军校。”
可是刘青山真的不想当军人,只能婉拒:
“嘿嘿,老爷子,其实做生意,也能为国家做贡献不是,比如现在这事,不就是个例子吗?”
旁边的沈国栋都急了:“青山,李老是…”
老军人抬起手掌,阻止了沈国栋的话,然后又面向刘青山:“行,你小子有种,别后悔就成。”
“来,咱们先讨论讨论,你说的什么信息化要在军队应用,我有点不同意见。”
刘青山瞧瞧腕子上的手表:
“老爷子,都后半夜了,明天还得谈判呢。”
“亏你还是年轻人,连我这个老头子都不如。”
李老不满地嘟囔一声,然后又用手点指刘青山:“我这个老头子不用你照顾,年轻的时候,我最多四天三宿没睡觉。”
他也瞧出来了,刘青山精气十足,显然是不想叫他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熬夜。
刘青山也只是微笑,对于这种老前辈,他心里也充满敬意。
第二天,刘青山领着充当翻译的李雪梅,再次和谢尔盖会面。
只不过这一次,刘青山身旁,多了两个穿着便装的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另一个则是年近七旬的老者。
刘青山介绍说,这是他们公司的机械专家。
不过谢尔盖也不是好糊弄的,一瞧那两个人的做派,就知道是部队里面的人。
其实他也是一样,那种气质不是你能够轻易就改变的。
但是他的目的是把东西卖出去,到底是谁买,跟他就没关系。
于是也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跟那位赵工程师和李老工程师握握手。
坐下喝了一杯茶,刘青山这才说道:“谢尔盖同志,这是我们需要的设备清单,不过价格嘛,还需要商谈一下。”
谢尔盖接过去瞧了瞧,锋利的眼神扫向刘青山:“刘,我们现在的价格,就已经很有诚意!”
刘青山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昨晚就已经听李老说了,这根本就是白菜价。
不过做生意的原则,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尤其是对方本来就是偷偷摸摸的,见不得光,他当然要趁机宰上一刀,反正是毛子,不宰白不宰。
于是他笑吟吟地端起茶壶,又给谢尔盖倒了一杯:
“谢尔盖同志,正如你曾经说过的,这次的生意,只是一个开始。”
“以后,我们或许会需要更多的东西,比如苏27,或者是T90之类的。”
既然谢尔盖能放长线,那么刘青山当然也会钓大鱼,同样向对方跑出香喷喷的大诱饵。
这话,听得那位赵工程师心里都为之一颤:这可能吗?
苏27就不用说了,90坦克,也是苏联最先进的主战坦克,虽然偶尔也会对外出售,但都是简化版的。
要是能把这些东西弄来,以华夏最擅长魔改的能力,肯定能研究明明白白的,对武器装备的提升,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
老李工程师也听得颇为心动,但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那都是人家最核心的武器,怎么能随便出售呢,小山子还是太年轻啊。
他是很看好这个年轻人的,也起了爱才之心,虽然嘴上“小子小子”的叫着,但是对刘青山却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呵护。
谢尔盖严峻的面孔,却挤出微笑,轻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要你能出得起价儿,一切都好说。”
这句话,听得两位工程师心里天雷滚滚,脑子里就剩下飞机和坦克发出的轰鸣。
李雪梅虽然不大懂行,却也听得暗暗心惊:老板做这种生意,不会…
一番讨价还价,谢尔盖也终于退让一步,从一百二十万美金,降到了一百万。
显然,刘青山的诱饵,也叫他颇为心动。
五套大型机床,才一百万,那确实是白菜价。
要知道,苏联当初从岛国的东芝进口机床的时候,单价是二十七亿,虽然是日元,但也足够惊人。
就在刘青山以为自己那三十万美金不用掏了的时候,老李工程师立刻又拿起笔,唰唰唰地在上边添了两套。
得,这回不用惦记了。
双方洽谈完毕,可是接下来的事情更麻烦。运输、交接、验货等等,都需要好好商定。
这种东西,显然是不能正式报关的,必须私下过境。
好在双方都有军方背景,不用考虑边防问题,只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就可以进行交割。
原本计划是:对方的卡车开过来,然后把货物转移到刘青山他们准备的卡车上。
就是这些大型设备,装卸起来,没有塔吊之类的,肯定不成。
可是那些大型的装卸工具,只有边防站的码头才有。
这似乎陷入了死循环,连谢尔盖都有点冒汗了。
这时候,刘青山终于说话了:“谢尔盖先生,我们连卡车都要了,不过这批卡车,肯定都是二手车,我们公司只能用物资来进行交换。”
赵工程师眼睛一亮:对呀,到时候,只要带上一百多名会开车的战士,直接和对方的司机进行交接,这多省事。
谢尔盖也恍然大悟,立刻点头应允,他们最不缺的就是卡车之类的东西。
其实刘青山早就想要进口一批卡车,只不过一直没找到门路。
这笔生意,肯定是赚不到钱了,他还没有从军方捞一笔的打算。
要是能弄过来一批二手大卡车的话,那不就有了一些利益空间吗?
苏联的卡车,和他们的人一样,傻大黑粗的,比较抗造,唯一的缺点就是油耗比较大。
不够现在也不是问题,因为九十年代之前,华夏都是石油出口国,油价一点都不高。
剩下的就是卡车的具体价格了,苏联的新卡车,根据车型的不同,在这边能买到五万元到六万元之间。
既然是二手的,那刘青山就直接把价格砍下去一半,再用物资交换的话,那价格又省出来一大半。
最后定下的标准是:二十箱白酒的价格标准,买下一辆大卡车。
二十箱白酒,对于刘青山来说,成本价才三百块。
三百块换一辆大卡车,怎么算都不亏吧?
终于不用白忙活了,刘青山的心情也不错,邀请谢尔盖去龙腾大酒店吃一顿。
却被谢尔盖拒绝了,这种事情,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
一切商定完毕,谢尔盖便悄然离去,老李工程师这才拍拍刘青山的肩膀:
“小山子,你砍价的本事不错,一下子就节省了二十万!”
刘青山嘴里小声嘟囔:“好像没省下吧,还多花了十万美金呢。”
“那不是还多了两套机床嘛,别说三十万,就算是三百万都买不来!”李老又开始瞪眼睛。
而赵工程师,也就是赵首长,则比较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青山同志,你说的苏27和T90,真的能弄过来?”
刘青山点点头:“首长,应该是可以的,那边的人,现在都疯啦。”
“预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李老嘴里也发出一声叹息:
“小山子啊,看来你分析的东欧剧变,还是有点道理的。”
说完,他便又转向赵首长:“那就抓紧时间张罗外汇吧,怎么一样也得弄俩回来才成!”
赵首长也一脸苦笑:看来又得惊动最上面喽。
事关重大,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他们就住在军营那边,又紧急抽调来一百二十名驾驶员,清一色都是年轻精干的小战士。
瞧得刘青山眼热不已:我手下要是有这么多人手,那该多好啊!
于是他就动了心思:部队每年都会退伍大批的军人,除了一部分能分配工作之外,还有一部分农业户口的,就只能回乡种田。
要是跟部队搞好关系的话,是不是就能收拢一大批退伍兵呢?
要知道,军人纪律严明,服从指挥,素质过硬,要是再有一技之长,那绝对是最理想的员工。
现在搭上这条线,双方拥有良好的合作之后,一切都好商量。
阳历三月八,农历正月二十八,中午时分,刘青山等人就乘坐几辆吉普车出发。
他们约定的地点,就在龙江上游,距离黑河几十公里外的江边。
在此之前,已经有十几辆带棚的军车,里面坐着一名名战士,提前出发,也赶往那边。
这些战士里面,有全副武装的边防军,也有换上便装的驾驶员。
刘青山他们这伙人,主要都是负责检查验收货物的技术人员以及部队的首长。
刘青山乘坐自己那辆开拓者轿车,跟在车队的最后。
当然也不能说最后,后面还有两辆巡逻车,负责警戒。
开出去二十多里路之后,就有一辆巡逻车追上来,追上几位首长的那辆吉普车,一边行进,一边汇报着什么。
怎么,出了什么情况?
刘青山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这次的交易,从大局来说,有利于国家,从小利上来说,还关系着刘青山几百万的收入呢。
很快就从沈国栋那里得到消息:“后面竟然有一辆吉普车跟踪!”
事态立刻变得严重起来,这样的秘密行动,是坚决不能走漏消息的。
与此同时,在车队五、六里之外,正有一辆吉普车,慢慢悠悠地跟随。
大白天的,雪原上呈现出几排车轮印记,根本不用担心跟丢。
开车的是王强,车里还坐着谢红日和安春风等人。
“这荒无人烟的,他们还沿江行进,肯定是想走私货物,这下被咱们逮个正着,哈哈!”
王强握紧方向盘,嘴里也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似乎想把这些日子积蓄的憋闷,全都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