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的饭厅居于东侧,正对着前院的一面高墙。这高墙下面原本栽种着一些花草,但当下已经枯萎,留下一些令人无法分辨的花茎。
随着林晧然归来,这里的酒宴正式开席,四个人举杯痛饮。
他们这帮嘉靖三十七年的恩科进士,已然是由官场的菜鸟逐渐变成了官场的干将,且各人都有各人的际遇。
宁江经由正八品的见习主事过渡后,在兵部武选清吏司担任主事,走上六部堂官的竞争之路,下一步将会角逐员外郎的位置。
杨富田虽然是靠金钱开道,但跟着宁江的路子相似,亦是在工部成功担任主事,同样算是走上六部堂官的竞争之路。
不过跟他们相交甚好的广东同乡张伟却没有这般幸运了,虽然被监察院选中,但没能成功留在京城,而是被外放到山东担任正七品的监察御史。
徐渭现在还是在翰林院里,但其声望和资历都在增长,六年考满便有很大的机会接任翰林侍讲,潜力无疑是最大的。
当然,最耀眼自然还是当属状元出身的林晧然。外放广东三年多,绕了一圈回来,已然是高高在上的正四品顺天府丞。
林晧然跟着这帮同科重聚,心里亦很是开心,仿佛又回到昔日的欢乐时光般。
几个热菜,外加几壶热酒,还有从雷州带来的沙虫干,令四人吃得不亦乐乎。
毕竟已经是多年不见,三人对林晧然的经历好奇,而林晧然对三人在京中的情况亦显得很在兴趣,便是纷纷地聊了起来。
“兵部武选清吏司早已经是乌烟瘴气,我在里面是憋得慌,根本没有什么好说的!”宁江仿佛是满肚子的怨气,喝着酒摇头道。
杨富田显得更肥胖了,两只小眼睛眯成一道缝般,却是显得自满地说道:“我倒还好!有肉就吃,有酒就喝,不过我已经听从我爹的叮嘱,从不主动伸手捞钱。”
徐渭发现大伙都望着他,放下酒杯显得无奈地说道:“现在的翰林院一片和气,而我是《谈古论今》的副总编,大部分精力亦是放在《谈古论今》的编撰上。”
虽然语气说得平淡,但三人还是听出其中的自豪感。随着《谈古论今》的销量增加,影响力亦是与日俱增,而黎渭想必是以此为荣。
宁江轻叹一口气,做出总结道:“咱这帮兄弟还是若愚师兄厉害,这回广东才三年多,却是干了不少的大事!这造福家乡不说,亦是缓解了财政紧张,当为吾辈楷模,我都想以后外放做个知府了!”
林晧然这些年跟汪柏学会了养气功夫,面对着这般的追捧,却仅是淡然一笑道:“这外放是自由很多,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和算计,在偏远的地区做知府更是说一不二。只是真正想要做大事,真想要改变大明的现状,那就非要在京城不可!宁江,你现在可能是不如意,但还有改变朝局的机会,若真的被外放了,那就很难再回来了,那时才是真正的煎熬。”
宁江是一个正直的官员,对当下的朝局失望,对武选清吏司的现状更是失望透顶,所以心里才想要到地方担任知府做些实事。
只是听着林晧然的这一番言论后,知道林晧然说得极对,便是打消了心里那个不成熟的想法,认真地拱手道:“师兄说得对,是我太莽撞了!”
“我早就说你了,你应该懂得圆滑,像我这样子,多自在!”杨富田轻睥了宁江一眼,显得洋洋得意地跟着说教道。
宁江脸色微寒,当即呵斥道:“你个败类,给老子闭嘴!”不是谁的话都能入他的耳,特别杨富田还是他一直鄙夷的对象,自然不允许对方说三道四。
宁江和杨富田似乎是天生的冤家,这几句话间,便是开始吵了起来。
眼看二人又要斗嘴,徐渭突然插话道:“若愚,你刚才前去拜访老师,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尊师重道,早已经深深地铬在他们的骨髓上,尤其吴山确实值得他们尊敬。
在听到这个问话后,杨富田和宁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休战,刷刷地望向了林晧然,亦是想知道他跟老师聊了什么。
林晧然轻呷了一口酒,目光迎起如同好奇宝宝般的三人,却是坦诚地说道:“老师跟我说了朝堂的形势,且提到徐阁老想要…拉拢老师!”
“徐阶前几年还是严嵩的小妾,如今严嵩失势,严世蕃被迫在家守制,他倒是活跃起来了!”宁江还是一如既往的疾恶如仇,显得嘲讽地说道。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严嵩已经年迈,吕本和严世蕃又被迫离开了内阁,徐阶自然是顺势而上了。”杨富田没觉得徐阶做得不对,显得乐见其成地道:“现在徐阁老拉拢老师,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好个屁!徐阶跟严嵩能有啥区别?他们二人都是一丘之貉,压根没有勇气进行改革,对大明进行革新。”宁江翻了一个白眼,显得愤愤地说道。
“笑话!”杨富田再次被激怒,当即针锋相对地道:“真按你那一套,将矛头指向各个利益群体,要么就是第二个范仲淹,要么就是天下大乱!”
徐渭的年纪最大,遇事向来沉稳,面对着这对活宝,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进行劝阻道:“你们先别争执了,先等若愚将话说完吧!”
杨富田和宁江停止了争执,但目光交汇处还透着丝丝的闪电。
徐渭的脸色严肃,对着林晧然认真地询问道:“若愚,你是怎么回话的,你是怎样看待这一件事?”
时至今日,不论是林晧然做出的成就,还是林晧然即将成为吴山的女婿,其对吴山的影响力都在提升。而林晧然的观点,自然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吴山的抉择。
“袁炜入阁,实则是断了老师的入阁之路,故而徐阶将来极可能会过河拆桥!”林晧然没有隐瞒,当即认真地说道:“我提议老师:大树参天,不依不靠!”
之所以说出这番话,除了要跟他们三人进行交心外,便是要拉拢这三个人。他一个人的影响力终究有限,但若有这三位的帮忙,成功率无疑更大。
更为甚者,将三百六十名同科都团结起来,在一起劝导吴山的同时,并一起做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