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夜凉如水。
这个颓废的念头仅是一闪而过,毕竟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想要一直在广东享受安逸的日子,那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大明的权力在京城,在六部,在内阁,历来都是京官掌握着地方官的命脉。
如果他不是去年底及时返回到京城看清了形势,拿准时机对郭朴闹了那么一出。在这一次的外察中,广东不是被严党啃成渣,那就是被徐党打得跪地求饶,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安然度过。
他想要维持广东当前良好的局势,保广东的一方安宁,守护来之不易的开海成果,促使广东地区变得更加繁荣,那他就必须在京城继续“打拼”。
在三年之后,他需要坐上更高的位置。只有这般争斗不休,在下一次外察之时,他才能够在广东外察中保持着足够的影响力,让别人一直尊重他的意见。
到了如今,他的仕途已然不仅仅属于他自己。他已经跟很多广东官员的仕途紧密地联系到一起,是这些外放官员的保护神,更是广东开海派的领袖。
林然心生诸多感慨,在门口站了一会,正想要转身回屋。
林福是守护队的队长,刚才跟着林然走了出来,一直警戒着四周。
他似乎发现什么一般,突然领着二个族人紧张地护在前面,并用身子挡在林然的身前,同时警惕地望着前面的屋顶。
“这屋顶有人!”
有一名族人刚才察觉到屋顶的动静,便是爬到了屋顶上查看,这时大声地喊道。
却是这时,原本一直安静的屋顶上,突然冒起了一个身影。
在淡淡的月光下,这个男子手持着短弓,迅速地弯弓搭箭。虽然已经暴露,但他并没有选择放弃,还是执念地放了一箭。
短箭又快又急,虽然有着淡淡的月光,但却令人看得不真切。
在听到动静后,四下都有护卫跑了出来,但看到射箭的这一幕,众护士的心当即便提到了嗓门眼。一旦林然有什么不测,那他们不仅难跟林然交待,跟无法向自己的族人交待。
箭矢入肉,顿时鲜血溅起。
林然当真是懵住了,就在自家的门口,结果却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一名刺客就潜伏在屋顶,在一个离他不过几丈的地方,突然朝他这位朝廷命官放了一支冷箭。
“快!保护十九叔回宅子!”
林福替林然挡下这一支箭,捂着流着血的胸口,显得紧张地下达指令道。他并没有忘记他肩上的使命,誓死要保护这位带领长林氏振兴的族人,不能让他发生任何的不测。
爬上屋顶检查的族人看着刺客放箭,亦是惊得心脏悬到了嗓门眼。
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突然大喊一声,三下并作五步,没有给那位刺客再次放箭的机会,一把扑过去将那名丙刺客紧紧地抱住,接着二人从屋顶滚了下去。
这条胡同一共五座宅子,林府居于胡同最里面的宅子,其他四个宅子早已经挂在联合商团的名下,当下都是自己人居住。
在听到声响之后,四个宅子都已经打开了门,护卫纷纷从宅子里面扑了出来。
林然关乎着长林氏的兴衰,且长林氏当下并不缺银两,故而守卫的力量历来不弱。只是这一名刺客过于机敏,趁着这次聚会潜到了这里,且潜伏在屋顶之上,这才让他逮到了时机下手。
以长林氏为首的护卫显得很是愤怒,还没等那一名刺客从地上爬起,他们当即便将这个刺客给团团围住了,有人狠狠地踹了几脚。
这名刺客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相貌平平,身形削瘦,但眼睛炯炯有神。当下被逮住了,哪怕被围上来的护卫狠踹着,他亦是一声不吭。
林然看到危机已经解除,看到受伤的林福,当即进行吩咐道:“快去请郎中!”
“是!”一名族人当即领命而去。
林福是一个血性汉子,却是强撑着道:“十九叔,我没事的。这次是我失职,竟然被这名刺客潜到这里而不知,让十九叔您受惊了!”
“阿福,你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此次多谢你挡下这支箭了!”林然伸手拍在他的肩膀,由衷地表示着感谢道。
虽然阿福是他的护卫,更是他的晚辈,但能够主动为他挡箭,这已经不单单是勇敢,而是心里真的装着他的安危。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要行刺于他。虽然从对方的短弓判断,这名刺客恐怕不是要他的性命,但事态无疑同样恶劣。
“十九叔,这刺客如此处置?”一名族人将刺客捆绑着押了过来,对着林然认真地询问道。
林然打量了那名刺客一眼,沉着脸说道:“将他送到顺天府衙大牢!”
他知道很难从这名刺客嘴里得知那幕后之人,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亦不可能忍气吞声。这断人钱财就宛如杀人父母,而今却想要他的性命,他自然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谋害朝廷命官可是死罪,且还是在京城之地,这断然不可能是一般人所为,背后定然是一个厉害的人或一个团体。
这里的动静并不大,且很快便被平息了。
只是这个事情并不算小,一旦林然今晚真的发生了意外,不仅是长林氏就此衰落,联合商团亦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
在得知消息后,黄大富等人亦是匆匆赶了过来。
“我没事!”林然正呆在客厅喝着茶,心已然平静了下来。
若是他一旦受伤,那就要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从而给徐阶充足的反扑时间。单从这一点来看,徐府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只是他却否决了徐府的嫌疑,毕竟徐阶身居高位之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种高风险低收益之事。隐隐间,他觉得这帮刺杀他的人,跟杀害陈银山的人应该是同一伙人。
黄大富等人看着林然安然无恙,悬着的心轻轻地放了下来,便是在客厅陪着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