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将近。
吃完饭的胡炎,打门口进来。
“师爷辛苦!”
“师叔辛苦!”
众人纷纷见礼。
胡炎一扫后台,貌似人不齐,再抬手一看表,直接眉头微皱。
不过,表情转瞬即逝,依然微笑着回应。
回到上场口,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场陆续进来的观众,脸色却不太好。
胡炎吃完饭,顺带拐到正门,去票房问过了今天的情况。
结果依然不好,上座率还是只有四成多一点。
可等两点一到,演出还得正式开始。
开园子就是这样。
你不能因为人少就不开,否则连这点气都得散喽。
这个“气”,既指观众的人气,也指一众演员自己的心气。
不然当初,相声大会那会儿,台下只有一个观众,郭德刚为什么还要坚持演出?
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也告诉这个世界,咱还能挺得住,还值得诸位衣食父母捧场。
当然,代价肯定是有的。
只要园子一开门,那最起码的成本,就得一大笔钱,而且还是一天一天不断的支出。
所以真想园子能持久的开下去,先甭惦记赚多少钱,至少得保本。
以前这事儿,轮不到胡炎来操心,至少不知、不见,心不烦。
但现在郭德刚当着众人的面,把湖广托付给自己,那心里的感觉,自然又不一样。
小岳、孙悦已经开始接触磨合,计划也已经在进行中,烧饼绣花儿的惨叫声儿也渐渐减少,总得来说,一切向好。
但等是不可能等的。
他们有他们的作用,自己有自己的作用,所以该他和孙悦上场亮相,尽上一份力了。
毕竟,歪招只能拢人,正活才能留人,这是根本。
而且,整个计划便好比一场活儿,肯定要先慢慢垫话才行。
转眼,演出正式开始。
刚才一起吃完饭,继续去找食儿的孙悦,咬着烧饼适时进来。
大吃货身后,自然也少不了小吃货。
烧饼同样咬着烧饼,屁颠屁颠的跟着。
胡炎已经懒得打问孙悦,上台打饱嗝的事情。
不过,孙悦脸上显出来的几分疲惫之意,倒是让他有些担心。
胡炎关心道:“孙老师,困啦?”
孙悦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果然打了一哈欠。
“唉,上午跟小岳说话太上头,差点没把我逼疯喽!”
万事开头难,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
胡炎笑道:“孙老师,别太急,慢慢来,小岳的潜力可是无限的,他值得你付出。”
孙悦嘴咬烧饼不停,直接摇头,脸上半点都不相信,又打了一个哈欠。
今天的演出,算是湖广园子的首次亮相,很重要。
孙悦这状态可不成。
不过,俩人排得场次是下午场攒底,时间倒是还够。
后台也有专门的小房间,方便演员演出累了,好临时休息用。
胡炎道:“孙老师,这样,你去小房间眯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咱上台好弄个响的。”
“那您一个人在这儿,成吗?”
“没事儿,我年轻,精神头好的呢!”
“我也年轻!”
“但您胖!”
孙悦:“…”
师叔好讲理。
胡炎不管他,交待烧饼:“烧饼,扶你师叔进去休息,记得扯两床被子,横着盖!”
“哎,我知道了!”
俩人一走,胡炎开始自己把场。
转眼,烧饼又跑回来了,还一脸的惊奇。
“师爷,三条,三条,嘿嘿。”
胡炎扭头疑惑道:“什么三条?”
“被子呀,三条被子才够,两条竖的,一条横的,我的天呐!”烧饼一脸啧啧称奇的表情。
胡炎扫了他一眼,悠悠道:“那你几条?”
“我一条就够啊,我又不胖。”
胡炎无语道:“你还真要脸,我劝你早点减肥吧,平时也少吃点,太胖了对身体不好。”
烧饼直接将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不减,我妈好不容易帮我养起来的。”
得,这二愣子,就是个好赖话听不懂的主儿。
“你会减的。”胡炎回头继续把场,不再搭理他。
谁知烧饼还来劲了,梗着脖子道:“说不减就不减,这辈子都不可能减肥。”
胡炎最受不了的,就是烧饼此刻这德性,哪里能看到半分稳重的样子?
他重新扭头看着烧饼,认真的问道:“你以后要减了怎么办?”
“我要减肥…我…我就是您孙子。”
胡炎白了他一眼:“你本来就是我徒孙。”
“不是徒孙,是真孙子,我当着人最多的时候叫你爷爷,哼!”烧饼瞪大着眼睛,真是天老二,他老大的模样。
胡炎悠悠道:“你确定?”
莽撞人的性子,属于一点就着,一激就炸,哪里受得了人家质疑?
“我烧饼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颗钉,您要还不信,我再学狗爬上两圈都敢!”烧饼满脸豪气的继续加码。
一心作死,天难救!
那就祝你老人家到时玩得开心吧。
胡炎认真道:“好,今天是2010年元月6号,你可记住这日子,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烧饼边点头,边拿眼神瞟胡炎:“这成,不过,师爷啊,我要是做到了不减肥,您可就得一直罩着我,咱算是都下了注,成不成?”
胡炎一愣,哦,敢情这家伙的小盘算打在这里呢?
不过,这根本不算条件吧?
自己进了班子,不是第一个便在关照他么?
胡炎笑道:“没问题。”
烧饼闻言大喜:“好,那咱击个掌,就这么定死了!”
“啪!”两个巴掌旋即在空中击响。
这边击掌完,烧饼松了一口气,直接笑意盈盈的拉开拉链,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十字绣。
扯着板凳坐在一旁,开始正大光明的绣花儿。
胡炎没有在意,继续把场。
等下场演员来到上场口听活儿,一瞧烧饼有模有样儿的在绣花儿,顿时惊讶得不行。
旋即好似忘记了师爷在场,笑道:“烧饼,你是不是爷们,怎么还绣上花儿了?”
“哼,这是师爷让我绣的。”烧饼抬头,回答得底气十足,旋即看向胡炎,“师爷,对吧?”
“啊,对!”胡炎点头。
来人当即不说话了。
烧饼见人吃瘪,得意的将手中的羊毛针,在自己头皮上刺挠两下,又继续自己的刺绣大业。
而且,打这开始,烧饼基本走哪儿,十字绣都不离手。
比如上厕所,去下场口叫人,端茶倒水等等。
同时,一句句理真气壮的答话,也不时从各处传来。
“我可不是自己想绣,是师爷让我绣的。”
“师爷逼着我绣,我有什么办法?”
“师爷的话,你敢不听吗?”
“…”
声音着实不算小,胡炎倒是越听越不对劲。
不是吧?
烧饼前面所说的关照,莫不是让自己顶他在后台绣花的缸?
胡炎反复细品,结果愈发的肯定。
不过,是与不是,都不重要。
胡炎反倒挺高兴。
烧饼开始学会用脑子了,这难道不值得高兴么?
而且,绣花儿也确实是自己的主意,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