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炎瞧张芸雷表情,就知道他听懂了,再次将一叠纸塞回他手里。
“这些是我这几天整理的,回头得空,我再帮你多整理一些。你呢,要哭别在我跟前哭,上你师父那里哭去,他手里的好玩意儿也不少,争取都让他教你。”
“倘若有一天,你能在台上,把老祖宗留下来的小曲和《太平歌词》唱得世人皆知,那场面,那动静,是不是想想都很有意思?哈哈哈!”
张芸雷不敢再流眼泪,只是握着手上的词曲谱,再看小师爷,突然感觉他的身高绝对不止1.799米,完全跟大山似的那么高。
只是非常模糊,让人完全看不透彻。
“师爷,我来了!”
爷俩这边刚掰扯完,身后随即传来李贺东的声音。
胡炎扭头一瞧,暗自点头。
不错。
瞧他这小碎步颠的,瞧这小腰扭的,绝对有了几分女人味儿。
胡炎直接吩咐道:“脸就别盖了,把白纱掀起来吧。”
话音刚落,张芸雷突然轻声道:“师爷,已经用不着了。东子,去把衣服换了吧?”
胡炎表情一愣,脸上顿时笑了,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化妆台。
而张芸雷早已经大礼相送,久久没有起身。
可李贺东却被他们爷俩给整懵了。
什么情况?
好不容易上下穿戴好,刚找到那么一点感觉,这怎么转眼又得脱呢?
时装秀,还是脱衣舞表演?
耍人玩儿也不能这么个整法吧?
信不信我掏兜?
当然,表面上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师爷都没反对,自己反对有用么?
等李贺东顶着白纱委屈巴巴的也转身走了,张芸雷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电话一接通,他直接喊了一句:“师父!”
良久,电话挂断。
远在不知道哪座城市的郭德刚,蹲在地上,握着手机,仰天看了半晌,嘴里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只是很快,王海跑过来:“哥,导演说咱演戏太像说相声了,得多练练,去去味儿,不能歇太久!”
郭德刚对此无感,因为不止一个导演这么说过,他自己也很改,奈何烙印进骨子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
除非华佗再世,学关二爷来个刮骨去毒。
最关键的是,他此刻的心思早飘回了四九城广德楼。
郭德刚稍一琢磨,突然道:“大海,有个事儿,你帮我办一下。”
“哎,哥您说,我记着。”王海从兜里摸出小本子,准备记录。
胡炎折腾完前面,终于回到上场口。
李青当即站起来,眼睛发亮,咧着嘴夸道:“师叔,您这本子可太棒了,完美呀!”
胡炎并没有笑,反而认真的看着李青,眼神里满是疑惑。
李青是这么浮夸的人么?
往日什么时候见过他如此作派?
再者说,自己的驴自己骑,就花半上午攒得初稿,这就完美了?
细节呢?
不用打磨了?
他又不是神仙!
胡炎疑惑道:“李老师,你昨天扫墓放鞭炮啦?”
李青一愣:“放了,怎么了,来人抓我啦?”
胡炎摇头:“那指定是你媳妇放的,还把炮扔到了你头上炸的,对不对?”
李青终于知道小师叔又在闹了,同样摇头笑道:“不对,明明是放我屁股上炸的,回去就换了裤子!”
胡炎笑道:“好了,别闹了,该改就改。”
“哎!”李青应声,直接抽出那叠纸最下面一张,递给胡炎,“师叔,其实我改一下,您瞧瞧。”
胡炎接过来一看,顿时无语。
只见自己原先书写的内容上,到处都是圈、点、线、备注,再加上花花绿绿的红笔、黑笔、铅笔,一眼扫过去绝对比大型车祸现场还惨。
难怪这家伙前头要拿话来垫自己,敢情做了个大手术啊?
只是,只是自己真埋汰到这地步了吗?
良久,胡炎平静的问道:“还留下多少?”
“几个逗号和句号!”李青讪笑道。
胡炎当即将纸还给他,没好气道:“誊抄一遍,跟鬼画符似的,看得人头疼眼花的。”
说完,一屁股坐下喝茶,半句话不想多说。
李青开始重新书写,心里却使憋着笑,余光一扫,又道:“师叔,其实只是用词讲究的问题,梁子、包袱我都是顺着您的意思来的,真的,很棒,比如说这个…”
“算了,我再去巡一下场。”
心灵受伤的胡炎,懒得再听他叨叨,直接起身满脸严肃的又走了。
只是等他刚一转弯,他和上场口的李青同时都乐了。
胡炎心里其实不可能真怪自己搭档的,因为攒相声本子,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搭梁子、攒包袱,靠得是脑子里的灵感。
这个很难,有时抓破头皮都不得其法。
而脉络理顺后,用词方面的讲究,则需要仔细的推敲打磨,靠细致耐心、丰富的经验,以及很多时间去支撑。
比如说,逗哏、捧哏是两个人,每个人说话习惯不同,这得考虑进去吧?
还有,场合不同,观众不同,时间不同等等。
当然,你要是个随便的人,没什么要求,那就随便喽。
可倘若要认真起来,那就是个无底洞。
不巧,李青就是个认真的人,所以胡炎高兴还不及呢。
同时,除了水磨功夫,还有一种更简单的方法。
那就像郭德刚和于慊一样,台下溜活儿只说梁子和包袱,剩下的词儿全到台上去临时发挥。
只是这种方式也有利弊。
头一个,想要玩得转,门槛就不低。
这需要搭档之间的默契,达到如水随波,没有半点缝隙的程度。
郭德刚和于慊不但性子上合拍互补,而且已经整整搭档了十年呐。
搁头几年,这俩个家伙敢这么玩?
而到今天,只搭档了一个多月的胡炎和李青,当然就更不够看了。
退一步说,即便俩人玩得转,以自己俩人的性子,估计也不会这么玩的。
因为郭、于的方式,太容易留下漏洞和话柄了。
尤其是能耐不到,又喜欢学大蔓儿派头的年轻艺人,多少麻烦事儿,是上台之后满嘴跑火车跑出来的?
所以,能在台下多准备的事情,就别偷懒,不然最后落得连上台机会都没有了。
自己躲角落哭去吧!
胡炎正巡着场,孔芸龙突然跟上来。
“师爷,您还我娘们…呸,还我裙子!”
胡炎听得这叫一个稀奇:“不是,等会儿,裙子是李贺东穿的,找我干嘛?”
孔芸龙脖子一梗:“东子说是您的命令。”
胡炎这下心里乐了,不错嘛,连社会东都开始知道使坏了?
相声艺人的觉悟,就是从变坏开始的。
不错,这单师爷替你买了。
胡炎一边伸兜掏钱,一边不在意的问道:“多少钱?”
“一千二。”孔芸龙直接报数。
胡炎动作一顿,手从兜里抽出来,干干净净的,背在背后悠悠的走了。
孔芸龙有些傻眼:“师爷,钱呢?”
胡炎头也不回道:“他穿的裙子,关我屁事?”
“你们,你们都不讲理!”孔芸龙继续抗议。
胡炎不走了,念头一转,笑道:“你不会把他穿裙子这事儿,编排到台上去呀,回头要下满堂彩,这还不值一千块钱?”
孔芸龙顿时眼前一亮,对呀,你们无情,就别怪我无义了。
别说一个小东子,连师爷您也跑不脱。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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